「……」

蘭柯佩爾閉上眼睛，烏薩斯賦予自己的力量遠超蘭柯佩爾的想像，甚至自己這副身軀的兼容要超過塔露拉這名德拉克。

這是烏薩斯千百年來流淌的某種不可見物質的具象化，此時的自己已經可以切身地感受到切爾諾伯格的最後一戰中塔露拉的感受。

「嘶嘶……」

自己身後炸裂的漆黑中，可怖的觸手翻動不休，如同牽扯著自己的靈魂。

即使科西切，也是是那條附身在自己體內的黑蛇真的在打什麼歪主意，自己也只能接受，總比直接死在菲克的手中要強。

蘭柯佩爾必須先求得生存，生存下來之後才有一切。

他必須要擁有力量，而自己也一直相信無論力量的來源為何，其本身並不具備正義或者邪惡……操控它的人才是。

哈……而且說到底，正義，邪惡，這都是小孩子都認定的東西，真實的世界裏，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的正義而活。

相互定義。

相互阻隔。

相互毀滅。

……僅此而已。

「血鐵……」

蘭柯佩爾輕輕一聲低語，將自己的右手抄起，舉向半空。

嘩啦啦——！！！

大地的鐵元素被無邊的陰影硬生生托舉而起，相互融合，而蘭柯佩爾體內的血液也開始猛然增殖，形成了大片的血霧彌散開來。

「極致壓縮——！！！」

陰影，異鐵，血液三者交融——因為科西切的幫助，甚至已經超越了源石技藝的範疇——來到了一個不可知的晦澀領域。

隨之而來的，擎天的巨構，於自己的手中崛地而起。

十米。

二十米。

五十米。

一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大劍！！！」

此時，滔天的血鐵混雜著無數烏薩斯的陰影，形成了一把長度達到了五百米的恐怖大劍，如同天碑一樣聳立雲霄。

這份力量是如此地讓人癡迷。

蘭柯佩爾幾近陶醉。

但他明白自己不能陷進去——這份力量是科西切「饋贈」給自己的，烏薩斯流淌前年的意志所化的神明又怎麼可能如此簡單而好心？

但是，蘭柯佩爾，無論你再如何否認。

現在的你，就是……

【不死的黑蛇】。

而菲克已經在震撼中反應了過來，蘭柯佩爾現在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實在太過恐怖和詭異，和之前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

菲克立刻再次注射了一支緊急活性劑，而這一次注射之後菲克的面孔沒有之前的那麼扭曲了，卻只是有些皺眉。

是的，緊急活性劑連續注射三次之後所遞增的效能……菲克已經幾乎感受不到疼痛，也無法感到疲憊——哪怕只是一時。

至於……副作用？

這可根本不是一道選擇題啊。

「指令……整個吞了！！」

經過了緊急活性劑強行帶來的三次增幅疊加，此時的菲克已經可以將大面積調動礦脈作戰列為常規的戰術指令。

轟隆——！！！

菲克身下延綿十幾公裡的橙紅色源石礦脈頓時延伸出了一條長達三四公裡，寬達數百米的巨型源石礦脈分支。

隨後它直直地朝著蘭柯佩爾衝擊過來，和它對比起來，蘭柯佩爾這個人顯得是如此的渺小，甚至微不可見。

咻！

而烏薩斯的陰影則托舉著蘭柯佩爾縱身一躍便飛到半空，其視野看向菲克，從仰視變為了俯視——甚至帶有並非蘭柯佩爾自身釋放的某種傲慢。

而此時，巨大的礦脈分支如同一條龐然的蠕蟲，其距離被鎖定的蘭柯佩爾已經只有不到百米的距離，橙紅色的源石結晶的表面反射著蠕動的光。

「……」

而蘭柯佩爾閉上眼睛，雙手虛握——手中明明空無一物，可他卻能感知到，自己如同握住天空中那黑紅色大劍的劍柄。

嗡……

而隨著自己的這一動作，天空中自己凝聚出的血鐵大劍也微微上揚了一個幅度。

「斬！」

蘭柯佩爾驟然雙手往下一壓，整個人的身軀也同步往下一沉！！

天空中的黑紅色大劍幾乎是掄起來就是一記樸實無華的豎劈！！

嘩！！！！

光是長度就達到了五百米的高密度大劍從半空中揮下來是什麼概念？

其產生的動能反應和風壓就已經壓得地面上的每一株野草都死死趴伏在地上顫抖不已，細小的爬蟲和生物甚至已經被壓扁，體液從中流滲而出。

轟轟轟轟轟轟——！！！

這一次則輪到蘭柯佩爾的攻擊佔據了極其明顯的優勢，一劍劈下直接斬斷了那條礦脈分支不說，還朝著菲克碾了過來！！

「【雷姆必拓粗口】！！」

菲克破口大罵一聲，他終於有些開始驚慌了起來，左手朝前一指，四周的大量橙紅色源石礦脈都開始盡數被調動隨後壓縮凝結。

轟嘩啦——！！！

隨後如同無數凸起的尖刺對準了蘭柯佩爾揮來的大劍，兩者碰撞經過了半分鐘左右的角力後，形成了劇烈的爆炸。

「咳咳！！」

蘭柯佩爾自煙塵中倒飛而出，身後數十條陰影觸手彷彿在拉曳空間，將自己於半空中硬生生固定住，才停了下來。

「唔！」

之前菲克不斷加重的力道讓自己的一整條胳膊都在發麻，全靠自己血魔屬性的源石技藝快速舒緩血管來緩解麻痹癥狀。

「……」

而遠處的菲克傷得更重，蘭柯佩爾的血鐵大劍的威力簡直堪稱無匹，自己完全錯估了蘭柯佩爾的力量，和之前簡直是天壤之別。

可最讓菲克感到不適和疼痛的，卻是蘭柯佩爾最後和他攻勢對撞時的眼神。

那種眼神……那種不加掩飾地厭惡和痛恨的眼神，他明明什麼都不理解，也什麼都不知道，就把自己擺在了一個所謂正確的位置。

「你憑什麼……你憑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菲克咳嗽著血，右臂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此時，菲克的左臂已經殘碎，橙紅色的源石結晶貼心地替代了內部的大部分骨頭和肌腱。

「咳咳……我做錯了什麼？！！」

「這片大地……這片大地……」

「這片……弱肉強食的大地……從古以來沒有絲毫改變。」

他的眼神愈發癲狂，一抹跳動的金色閃光在他的眼底忽隱忽現。

嘩啦——

而蘭柯佩爾的下一次攻勢如同黑虹貫日一般長嘯而至，和菲克再一次狠狠對撞在一起。

嘭！！！！

其恐怖的力量僅僅是產生的氣浪就以被礦脈拱衛著的洛恩斯家族和蘭柯佩爾以及菲克為圓心，周圍足有七八座小小的土丘都被夷平。

轟轟嘩嘩嘩——

菲克腳下所踏的礦脈表面猶如蜘蛛網一樣龜裂開，這一次他的身形甚至都下陷了不少，膝蓋一下全部深深扎入其中。

「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菲克咬著牙，頂著蘭柯佩爾不斷朝著他胸口擠壓過來的大劍的劍尖，撕心裂肺地大吼：

「我做錯了什麼？！！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我頂著漫天的嘲弄和蔑視，付出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和痛苦。」

「我最終成為強者，我凌駕於他人之上。」

「我做我想做的事，我為我的家族提供庇護和關懷。」

「我【雷姆必拓粗口】做錯了什麼！！！」

轟！！！

菲克的力量驟然暴增，整個人從內陷的一片橙紅中拔出，隨後和蘭柯佩爾的攻勢衝擊分庭抗禮，甚至還要略佔上風。

蘭柯佩爾凝視著菲克瘋狂的眼眸，語氣不摻分毫虛假地厭惡和憤怒：

「弱肉強食？」

「你哪來的資格以弱肉強食為憑依做出如此多的惡劣行徑？」

「強大……僅僅是因為強大就可以如此肆意妄為？！凌虐眾生？！你以為自己是誰？菲克·洛恩斯？你以為自己是神？」

「這根本不是什麼弱肉強食的世界！！」

「而是你菲克·洛恩斯，在以一己之私慾，開創弱肉強食！！」

【對，蘭柯佩爾，對。】

【人類就是這種東西。】

【弱肉強食是他們最喜歡的憑依，因為強大即是合理。】

【弱肉強食，這個詞的原意只不過是形容物種需要從另一個物種身上掠奪養分，來確保自己進行最基本的繁衍存續。】

【而人類……是如此嗎？】

【不……蘭柯佩爾……不。】

【縱使有一天人類不再需要食物也能生存，他們也依然會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慾而肆意殺戮這片大地上任何稱得上美味的生靈。】

【縱使有一天人類不再需要層級也能穩定秩序，他們也依然為發明出主與奴的階層去讓自己展現傲慢和惡意。】

【人類登臨弱肉強食的頂端，又會在自己的種族內部再次劃分弱肉強食，冠以競爭的美名，卻早已是一場名為競爭的戰爭。】

【蘭柯佩爾，你和所有前任都不同，是我最看好的人。】

【你終將理解。】

【縱使這片大地上從亙古以來就不存在弱肉強食的法則。】

【人類也會去將其硬生生創造。】

【不管是我身處的烏薩斯，還是這片大地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如此。】

【這個世界並非弱肉強食的世界。】

【所謂的弱肉強食是人類為了給自己的人性之惡的花圃提前鋪好的土壤，施以慾望的養分，開出駭人的花。】

【蘭柯佩爾……噢……蘭柯佩爾。】

【你終究會和我一樣，】

【和烏薩斯一樣，】

【最終的選擇只有一樣。】

【戰爭（война）。】

————————！！！！！

「血鐵——散！！」

蘭柯佩爾驟然結束攻勢對撞，隨後藉著衝擊力直接騰空直上近百米高，同時用力將手中的大劍往空中一拋！！！

轟嘩啦——！！！

長達五百米的大劍頓時爆散開，混雜著烏薩斯陰影的血鐵再次增幅，如同決堤一樣在半空中噴灑蔓延，形成了一道恐怖的天幕。

嗡嗡嗡——

隨後，這一道黑紅色的天幕再一次開始紛紛坍縮凝結成一個個體積大約幾十米的獨立個體——那赫然是一把把懸浮在空中的鐵鎚。

「【吸氣】——！！！」

而蘭柯佩爾深呼吸一口氣，隨後身形猛地往下一沉！

轟隆隆隆隆隆隆——！！！！！

天空中的數萬把黑紅色的巨大鐵鎚如同雷殛破雲一般，隨著蘭柯佩爾的身影一併同時對準菲克的礦脈往下一砸！！！

「戰爭之鐵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