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菲克帶著馬斯特立刻趕回了洛恩斯家的宅邸，他需要立刻讓馬斯特帶著這筆錢過去找夏亞，讓他趕緊搶下那支葯。

至於一萬雷姆必拓金幣？

這也許在常人眼裏已經是一道不可多得的暴富之財，但是在菲克眼裏若是把它和自己的母親的性命相比則賤如爛泥草芥。

在一陣急匆匆的行進之後，菲克從西面的洛恩斯家宅邸的圖書樓接近了過來，而馬斯特則有些體力跟不上，被他甩在身後大約幾十米的距離。

「……」

只是菲克他才剛剛看到宅邸的後門，就看見圖書樓裡的菲卡立刻推開了窗戶，神色焦急地朝他招著手。

「菲卡……？」

看到菲卡神色如此焦急，菲克也止住了去勢，身形一個調轉就朝著菲卡的方向極速奔來，不到半分鐘就站在了菲卡的面前。

「我搞到錢了，菲卡，一萬一千枚雷姆必拓金幣，而且用的是哥倫比亞的銀行支票，我認得這東西，是大多數國家的硬通貨。」

菲克一站定，就立刻將自己懷裏的十一卷嶄新的哥倫比亞銀行支票在菲卡的面前晃了晃，菲卡甚至能聞到尚未完全乾涸的油墨氣味。

貨真價實，每一張哥倫比亞的銀行支票都是十萬哥元。

那一連五個零幾乎讓菲卡的靈魂都在顫抖，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鈔票，甚至他就沒見過哥倫比亞的銀行支票。

「菲克……你從哪裏搞到的這麼多錢？你不會是搶了那個路過的貴族老爺吧……」

菲卡語氣顫抖地對菲克說道。

「不是，你放心吧，錢的來路完全合理合法。」

菲克語氣沒有一絲抖動，十分堅定地回答。

當然。

的確合理合法。

合的是菲克的理。

合的是菲克的法。

「而且現在不是糾結錢的來路的時候，菲卡，老媽有救了這才是真的。」

菲克語氣難得激動地回答：

「這些加起來就是一百一十萬哥元，一萬一千枚雷姆必拓金幣，我們甚至可以主動加價，一定要拿下那支給母親的特效藥來。」

然而菲卡的臉色驟然變得暗沉，對菲克說道：

「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菲克。」

「葯……已經被人拿走了。」

菲克激動的表情如同冰塊一樣凝固了。

「你說……什麼？」

隨後，菲克對菲卡說道，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每一顆牙齒都在相互碰撞發出哢嚓聲。

「就在你走之後不到一個小時……老爸那邊突然接到電話，那支葯已經被人加價兩萬雷姆必拓金幣拿走了。」

菲卡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對菲克說道：

「動作很迅速，已經走了物流的……那個哥倫比亞的醫生也根本不認為現在的洛恩斯家可以出得起更高的價錢。」

兩萬雷姆必拓金幣是一筆難以想像的數字，菲克立刻問道：

「是哪個人突然加價兩萬雷姆必拓金幣把這支葯給搶了下來？是維多利亞的哪個公爵還是哥倫比亞的某個董事長或者高管？」

菲卡頓了頓，語氣有些不太確定地回答：

「我之前聽到了一個名字……」

「是維多利亞的開斯特公爵。」

嘭！！！

菲克猛然一拍窗戶，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說道：

「那就等一下，不就是加價嗎。」

「我去弄錢，出這個什麼狗屁開斯特公爵三倍的價錢，六萬雷姆必拓金幣！他不是商人嗎？那就按商人的規矩來，價高者得。」

菲卡有些不忍心地回答：

「沒用的，我之前聽到了，開斯特公爵為了這支葯，不旦答應了那名商人兩萬枚雷姆必拓金幣的開價，還用特權給予了他一個維多利亞的榮譽爵士的頭銜。」

「這個爵士的頭銜我聽說雖然只是掛名，但是一旦商人得到了可以撈取的好處可太多太多了，而且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躺賺。」

「菲克……給母親的葯……已經沒有辦法了。」

菲克張了張口，他隻覺得從自己的喉嚨裡落入了一團燒紅的烙鐵，將自己渾身上下一個細胞都燒得發出痛苦的慘嚎聲。

「【雷姆必拓粗口】！！那我搞來這些錢有個屁用！！」

菲克深吸一口氣，母親的葯斷了下落幾乎讓他無法接受，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甚至能把那些支票直接掏出來撕了。

「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其他的葯了，我聽老爸說價格也不菲，但是效果……」

菲卡搖了搖頭，語氣悲傷地說道：

「完全和那支特效藥沒有可比性。」

就在這時，馬斯特也趕到了菲克的身後，聽聞了菲卡的話，神色也木訥住了，隻覺得站在那裏，渾身的骨頭也僵硬了。

「我要去見一趟我的母親……」

菲克最終從喉嚨裡長長吐出一口氣，閉上了雙眼，菲卡注意到，菲克的雙手正死死撐在床沿上——他的雙腳彷彿已經失去了力氣。

「菲克……你現在可以過去，老爸今天和一名維多利亞的外訪團使者出去介紹礦場來拉取投資贊助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菲卡當即對菲克如此說道。

「馬斯特……我們進去吧，至於菲卡……你多保重。」

菲克最後側頭看了一眼菲卡，轉身說道。

「菲克……你……」

菲卡想說些什麼，菲克最後的話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很快就會離開雷姆必拓了。」

最後，菲克的背影向他傳來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菲卡想叫住菲克，可是一眨眼的工夫，菲克就走了很遠很遠。

還是這一次自己……又猶豫了呢？

……

菲克沒有絲毫拖延時間的想法，而是立刻從隱蔽處翻入宅邸，而馬斯特走側門進入，菲克對於這裏已經是輕車熟路。

他沒有繞一個彎，直接來到了自己母親的房間門前前，正準備叩響房門時，卻發現房門是虛掩的，並沒有關緊。

「我可以進來嗎……老媽……我是菲克。」

但菲克仍然如此說。

「請進……菲克……咳咳！！」

裏面傳來露莎已經虛弱到了極致的咳嗽聲。

「……」

菲克幾乎一開門整個人就竄了出去，單膝跪地在自己母親的床沿邊。

「菲克……菲克……你在哪裏？」

明明菲克就在自己的眼前，可露莎卻喊著菲克的名字，並用手摸索著，菲克立刻將手遞上，和母親的手掌十指相扣。

「……」

這個時候，菲克驟然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經雙目失明了，她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從聲音來分辨自己身前站著的是菲克。

「老媽……對不起，錢我搞來的，但是葯已經被人拿走了。」

「我……我……對不起……老媽，我沒做到，如果我能未卜先知，我會提前做這種事，提前準備幾萬雷姆必拓金幣放在家裏。」

菲克語氣非常自責地說道。

「沒事的，我的兒子，你已經……咳咳……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自己的母親沒有詢問菲克從哪裏搞到了錢，或者質疑其真實性，只是告訴自己，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會為你搞到其他的葯……老媽……效果差些，但只要能用錢解決……我一定……我一定……」

菲克語氣急促，幾乎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我為你感到驕傲，菲克，我的兒子。」

自己母親的聲音卻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菲克怎麼努力去呼喊她，自己的母親也再也沒有了一句應答的聲音。

「……」

而菲克顫抖著將手放在自己母親的胸膛上，那一顆心臟卻再也不會跳動了。

十一萬哥元，若是去買一些普通人的命，足以雇傭數十個敘拉古的金十字星的殺手，去拉特蘭也能請到數名銃騎。

但是卻再也無法讓一名母親的靈魂回到自己的軀體，再和菲卡多說哪怕一兩句話。

「媽媽……」

菲克單膝跪地，握著母親逐漸失去溫度的手，一動不動。

這一天來得太快了，菲克曾經設想過自己失去母親的一天，但他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是如此之快，也是如此的痛苦和無力。

開斯特公爵……

開斯特公爵。

仇恨如同薩卡茲的巫術藤蔓一樣在菲克的心中扭曲盤繞，瘋狂生長，這個名字幾乎如同燒紅的尖刀烙刻在了菲克的胸膛上。

自己幾乎是眼睜睜地見到自己的母親在自己的眼前停止了呼吸，他的面容是那麼的平靜，還帶著一絲微笑。

她是帶著對於自己的信任，直到最後一刻才離去的。

「……」

菲克輕輕將自己母親的手舉起，抵在自己的額頭上，細細感受著自己母親最後的餘溫，當溫度散去，生命也將真正失去存在的證明。

她直到最後一刻也如此信任自己。

信任自己，是真正的天才。

「老媽……我還沒來得及把我的論文念給你聽……哈哈……但你應該也……聽不懂的吧……那便睡吧……再也沒有人來打擾您了。」

菲克靜默地流下眼淚，如同雕像一樣佇立在自己的母親身旁，這是菲克一路成長到現在，唯一一次將眼淚毫無保留地落下的時刻。

「菲克少爺……」

馬斯特這時輕輕推門進來，他已經聽到了菲克的話，對他說道：

「露莎夫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唉……為什麼這片大地上總有那麼多好人被厄運纏身，最後不幸離世呢……」

菲克長長嘆出一口氣，將自己母親的手放下，隨後對馬斯特說道：

「我母親的葬禮安排在哪裏？」

馬斯特語氣恭敬地回答：

「一如您母親生前所願，我們會將她葬在宅邸後方的樹林中央，那一片綠蘿花時常盛開的地方，冬天的凍雪也難以將其全部覆蓋。」

菲克閉上了眼睛，說道：

「那就好……可惜我的母親最終沒能看到自己的兒子成才，我努力了那麼久，其實大多都是為了向她證明自己。」

「現在我感覺我的心大半都被挖空了。」

馬斯特拍了拍菲克的肩頭，說道：

「請您振作起來，菲克少爺。」

「您的母親一定會在天上也注視著您的，您還要帶領洛恩斯家走上新的巔峰，不僅向露莎夫人，也是向夏亞老爺，菲卡少爺和愛麗絲小姐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