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噠啪噠——

而此時，菲克已經可以聽到，眼前的通道深處傳來兩道急促的腳步聲。

「終於到了……」

他習慣性地想整理一下自己的領帶。

但是他突然發現今天自己難得穿的是校服——來自已經和羅恩威亞一起化為飛灰的艾斯利亞特大學的校服。

從某種意義上的絕版。

「倒是馬斯特還沒來得及把三明治做好，只能先給你們倆泡杯茶了。」

菲克則用最後的時間好整以暇地泡了兩杯紅茶——其氣定神閑的姿態彷彿就是洛恩斯的家主在普通地招待兩名客人而已。

啪嗒。

菲克放下紅茶，氤氳的茶香飄散開，和空氣中被碾碎的人體臟腑和血液的殘留混合在一起，附帶一點機油的尾調。

「馬斯特……現在幾點了來著」

他本想習慣性地詢問身邊的佩洛老僕人現在的時間，可是轉頭卻空無一人。

「啊……怎麼最近好像有點健忘了。」

菲克輕輕拍了拍腦袋，前腳還在說馬斯特已經去廚房裏烹飪兩份三明治了。

不過……這真的是健忘嗎？

沒有人看到，菲克的眼底，兩抹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逝。

而大約過了三分鐘過後，蘭柯佩爾與菲卡也終於通過了最後的通道，抵達了前方。

「……！」

蘭柯佩爾本來打算出了礦洞，先找個開闊地帶，恢復信號後和博士先取得聯繫，詢問一下橙紅色源石結晶的事項。

但是他沒有想到菲克居然直接就在這個通道口等著自己和菲卡。

嘩啦——

空氣中無數遊離的鐵元素迅速開始凝聚，岩層和土壤中的鐵元素也開始大量剝離，在蘭柯佩爾身邊環繞成一個立場。

現在的菲克九成是敵非友，而且看不出深淺，蘭柯佩爾自然不敢絲毫大意。

「……」

看到蘭柯佩爾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戰鬥預備，但是菲克居然半點緊張感也沒有，他甚至平靜地搓了搓手指，面不改色。

「早上好，兩位，可惜沒來得及準備什麼像樣的東西招待你們。」

菲克輕輕將兩杯剛剛泡好的紅茶推到了蘭柯佩爾和菲卡的方向——而這兩杯紅茶並沒有加料，而是普通的紅茶。

「你是……菲克·洛恩斯？」

眼前這名卡特斯青年與菲卡的面貌有八分相像，但是和菲卡不同，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強勁的精練感和冷峻感。

而蘭柯佩爾幾乎是同時就從菲克身上感知到了一股恐怖的壓迫感和威脅感，正要有動作，卻只聽菲克平淡地說道：

「能走到這裏，你很不錯了，血魔。」

「你應該和菲卡是為了鋼鐵蘿蔔礦場的第一繼承人的位置來的，對吧？」

「鋼鐵蘿蔔礦場現在的確資金流動頗為充盈，生命線一號的採掘從來沒有間斷過，雖然它正在衰竭，但我們已經保全了很大一部分了。」

「只是，血魔，為什麼不和我合作呢？」

菲克攤手，目光高傲，如同施捨：

「如果換上菲卡，以他幼稚的管控方案，鋼鐵蘿蔔礦場哪怕有我打下來的基底撐著，不至於崩盤，但是盈利也絕對會大大縮減。」

「而且……」

「我真不認為，這條活性的礦脈，我的弟弟能管得住啊。」

雖然自己此行的確是為了給羅德島和切爾諾伯格取得一個穩定的資金來源，但是現在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那種橙紅色的源石礦脈和本質的結晶，那種就連光線也被吞噬的特性簡直讓自己毛骨悚然，蘭柯佩爾當然不可能答應菲克的要求。

「……」

於是自己保持沉默，周圍的鐵元素浪潮嘩嘩作響，自己的血液也開始加速循環，一個念頭自己就可以開啟完全蒸血。

隨後製造出更強的血鐵進行作戰。

「好吧，血魔，你做出了選擇，很遺憾。」

菲克聳了聳肩，隨後說道：

「那麼在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前，能不能讓我和我許久未曾見到的弟弟，菲卡·洛恩斯說幾句話呢？」

蘭柯佩爾正要開口，自己身側的菲卡則上前一步，與自己平行，一隻手攔著自己的領袖，目光堅定地對自己說道：

「領袖，無論如何，我想和菲克……談上幾句，可以嗎？」

這終歸是洛恩斯的家事，再加上自己之前答應過菲卡，於是自己也就點頭同意了，但身體還是出於繃緊狀態。

一旦突生異變，蘭柯佩爾可以隨時暴起。

「菲克……」

菲卡深吸一口氣，彷彿在把過往的一切回憶碎片盡數吸入肺裡，吐出的卻只有一段濃濃的痛苦：

「你……為什麼會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

「派那些雇傭兵來殺我的人，是你嗎？」

菲克很誠實地點了點頭，回答：

「自然。」

「不過這些人也太廢物了點，屁本事沒有，倒是開口就要鋼鐵蘿蔔礦場足有三成的股份，哈……真是不知死活。」

「說句難聽點的話，我感覺就是把他們餵了都會降低我手下的橙紅色源石們的智商，簡直就是一群眼高手低的蠢貨。」

「不過應該也歸功於你旁邊的那位，我能感受到，你旁邊的那位血魔是位強者，要是沒有他的庇護……你根本走不到我面前。」

菲卡一臉痛心地看著菲克，自己的兄長，回答：

「鋼鐵蘿蔔礦場的第一繼承人就真的那麼重要嗎？在很早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把這個繼承權重新交還給你。」

菲克噗嗤一聲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個笑聲是如此真誠，真誠得滲人。

「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聽你這話說的，交還給我？」

「鋼鐵蘿蔔礦場的第一繼承人從來就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你，交還給我？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

「要不是我在以前的時候護著你，愛麗絲，明裏暗裏，你知道你和愛麗絲，甚至是夏亞，死過幾次了嗎？」

「啊？回答我啊，鋼鐵蘿蔔礦場的正統的第一繼承人先生。」

菲卡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回答菲克。

「……」

而菲克閉上了眼睛，語氣開始變得舒緩：

「我的母親，露莎，從生到死，都相信我是源石礦脈學的天才。」

「而我做到了。」

「我在羅恩威亞的艾斯利亞特大學學了五年。」

「我拿到了源石礦脈學和地質學的雙學位學士的證書，我玩剩下的公式就足以讓那些維多利亞的老學究們想破腦袋。」

「我找到了穩定喚醒這些橙紅色源石的方法，甚至成功地找到了和他們進行簡單交流溝通的方法，我不知後有無來者，但前無古人。」

「137.1326倍，菲卡，這是源石活性全開後所能達到的最大轉換倍數。」

「你每天在雷姆必拓的學校裡學習那些大便一樣的知識，你可能做到我這一步嗎？甚至於你敢想嗎？菲卡·洛恩斯？」

「為了探究這條百倍增幅的道路，為了這條不被任何人相信的道路，我嘔心瀝血，從宅邸後面的森林裏吞風飲露，從未放棄。」

「為了洛恩斯家族，為了雷姆必拓，這個在他人眼裏破爛的鄉下，為了我的家族，你可知道我又付出了多少心血？」

菲卡對菲克說道：

「那你……為什麼不繼續學習？進一步探究這種源石的本質？」

菲克則搖了搖頭，回答：

「抱歉，菲卡，我並沒有繼續再走科研這條路的想法了。」

「我一路探索至今，只是為了更多的財富，將鋼鐵蘿蔔礦場帶起來，然後在雷姆必拓和我的家人們過平淡的生活。」

「照顧我的父親夏亞，看著我的妹妹愛麗絲長大，然後尋個我認可的男人嫁了，給洛恩斯家的哪怕一個忠心的下等僕人以庇蔭，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而已。」

「你當然可以嘲弄我的格局，但這就是我的選擇。」

菲卡當即回答：

「菲克，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這麼好事情！你難道沒有覺得這種橙紅色的源石處處透著邪性嗎？它的食物是活生生的人啊！」

菲克發出一聲哂笑，回答：

「那又怎麼樣呢？這條源石礦脈還是我搞出來的呢，費了我不小的工夫，你難道沒有給羽獸丟過飼料嗎？菲卡？」

羽獸和飼料。

礦脈和活人。

這並非偷換概念。

而是這兩者的概念在菲克的眼裏就是同一種東西。

「鋼鐵蘿蔔礦場一路做大做強到如今的地步，全靠它們一路支撐。」

「不然洛恩斯家族早就倒台了，你的父親夏亞還有妹妹愛麗絲將會流落街頭，受人欺凌，遭人蔑目。」

「最重要的目的是，它們能給我帶來數不盡的財富，以資本鋪路永遠是最快捷也方便的方法，菲卡，我要財富。」

「不擇手段，掠取，財富，成為富有的人。」

菲克眼神冰冷，口中的漠然輕易就能感知到。

「菲克哥哥……我記得您小時候不是和我說您最討厭的就是那些不擇手段的富人嗎？您不是一直仇恨他們嗎？」

菲卡大聲對菲克說道。

「你似乎搞錯了什麼，菲卡。」

菲克的眉頭稍微挑了挑，說道：

「我仇富，和我想成為富人，這兩者有任何衝突嗎？」

接著他居然大笑出聲，隨後撫掌說道：

「哈哈哈，你該不會覺得我雙標吧，菲卡？」

「那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就是雙標。」

「實際上，這個世界上所有理論從來就不是一種標準可以確立的，別說是雙標，三標七標十幾標都是無比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