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薩卡茲罷了！」

神念轉身，正對著剛才可疑男子的方向，卻發現他早已躲進湧上的人群裡，露著「狐狸尾巴」準備溜之大吉。

「SPIRITUALSCEPTER！」

（靈神權杖！）

神念將手掌舉在半空，一輪綠焰劃出一道輪廓，空握取抓，一根金柄銀尖的法杖從虛空中被取出。銀刃交疊的杖尖中空嵌著一枚心玉靈石，散發著迷惑人心的光芒。

順著杖柄弧度，端起尖端刃背，對準了準備逃之夭夭的可疑男子。

可疑男子感到腳下一踩而空，卻沒有跌倒，眼前的人群也逐漸下降到了視線以外。

「什麼？！」

神念用念力直接把男子控住，這一時怒上心頭，仇意當前的心態甚至不用變身就引出了洛基形態的專屬武器。

本來群眾見有人用法術傷了人，都不想扯上關係，準備散走。而神念這一下反而更加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神念左手舉杖，右手對空一握，男子的身體急沖向地面，脖頸被神念死死扼住。

綠焰一襲，權杖消失在虛空之中，神念的左手也空了出來。

修瑪吉亞眼裡藍瞳，逐漸升華為絕滅的紅色。面容峻厲，憤戾騰升。

「spirit，別這樣！」

正當神念抑製不住心中的惡意時，身後芙蓉的聲音尖喊道。善良如她，即便是傷害自己的人也要相救，更不願意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去傷害別人。

這聲哀求般的大喊打破了芙蓉一向沉穩溫柔的聲線，這聲線變得熟悉又陌生。一個名字不由自主地跑到了神念的腦中——他自己的名字：「神念」。

這個名字就像是電腦病毒，是讓程序故障的bug，一看到這個詞，神念的資料庫就出現許多錯誤的項目，而這些數據卻又顯示是存在過的刪除文件。

在一系列的錯誤運算中，神念思考紊亂，動力系統失去能源供給，整個人倒在地上，反倒是比被他拎起來的可疑男子要看著更加危急。

從辦事處趕到這裡的行動本來就消耗了他的大量能量，現在又頻繁使用念力，因此就像是人類低血糖一樣昏倒過去。

最後系統關機的幾十秒，神念模糊的記錄了眼前發生的景象。正對著天空的視線中，幾朵白雲飄飄而過。擁上來查看他的身影除了第一時間大喊著他的名字給治療的芙蓉和行板，還有兩個陌生人，一黑一白。

機神給神念打造的這副仿造人類身體機理的機身，有其利而無其弊。在這關機休眠的時間裡，還能模仿生理自愈，並且速度非凡。然而這像人類一樣做夢的能力，卻不是來自他的機體。

那是一個很可怕的夢，比他以前做過的任何夢，比他經歷的任何事都要可怕。

如雨傾盆而下的紅色岩石，永不停息地衝擊著神念的心靈，而他能做的只有向前蹣跚而行。

這是一個沒有火的地獄，是一個沒有惡魔看管的地獄。舉目四望，所謂的「天空」也只是躲在霧氣後的天花板一樣的岩石——這裡就像個洞穴。

無數個可憐而又骯髒的靈魂，或許蹲站著，或許無力地倒在地上接受石雨的洗禮，幾世幾年，永劫無盡。

神念卻沒有絕望，彷彿只有他一個人看到了，這個地獄的盡頭——一個開闊的無盡空間。

神念好心地把自身殘餘的一點光芒分享給如石雕般固滯的靈魂，卻在這交換的過程中，一點點吸收了他們的黑暗。

終於，神念也走不動了，他抱住了一個火盆，那是這裡唯一能讓他恢復能量的東西。可是借著火光和腳下鏡面一般的水波，他被自己的面孔嚇得摔盆而倒。

那是他洛基魔機偶形態時的樣子，原來……他才是這個地獄裡唯一的惡魔。

…………………………………………

神念倒下去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可疑男子趁機再次溜走，頭也不回地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於牆垣之間跳躍，從窗戶潛入一間酒店臥室。其間一個女人似乎早就在等著他，坐在高檔沙發上優雅地抽著煙。

貓瞳吊睛三角眼，忸怩作態心不正，衣著利落貴氣，倒是生的標緻——標緻的「妖艷賤貨」

「沒成功嗎，拉赫？」

「您怎麼知道的？」

「你只是個辦事的，不是我的眼線。」

「……那您的計劃？」

「無礙，本就沒指望靠一個預言就把Rhodes的人趕出去。他們怎麼脫身的？」

拉赫摸了摸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喉嚨，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從神念手裡脫身才對。

「那個醫療幹員，似乎還有個弟弟，他擋下了我的法術。我溜走的時候，不小心被他……抓住了。」

「哦？怎麼還有這麼個人，入境的時候明明只有一個幹員。難不成Rhodes的人早就知道了！……」

女人感到些許緊張，略加思索起來。

「不，看樣子是沒有，那個幹員的弟弟似乎只是因為我針對她姐姐生氣。並且他用法術抓住我之後很快就昏倒了，看來是年紀太小掌握不好力度。」

「他多大？」

「看著十幾歲左右。」

「你什麼時候連小孩子都打不過了？」

「我也不清楚，雖然說對方是薩卡茲，但我覺得很蹊蹺。他的角……是用法術變出來的。他的法術……很奇怪。」

拉赫回憶著自己被抓現行的整個過程，彷彿被一張看不見的大手握住，如同被人捏在指尖的螞蟻。

拉赫咽了口唾沫，喉嚨生疼。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個時候神念的確是抱著殺意攻擊自己的，並且正要那樣去做——如同捏碎一個烹熟的雞蛋那樣簡單。

「罷了，只要明天不出差錯，就算Rhodes的指揮官本人來了也沒用了。你回去吧。」

「是。」拉赫退到了黑暗的角落裡。

……………………………………

夜晚的夕照區煙斜霧橫，熱鬧繁榮，絲毫不像是一群得了不治之症的人會有的樂觀。

星雲擾擾，靜夜不囂，寂寞的小巷裡隱藏著塵世之最溫柔祥和。以美月為伴，一群堅韌的人以蒼生為己任工作著。

眼前一片朦朦朧朧，神念的系統逐漸恢復運作，摸了摸額頭，抹下一把冷汗。看來是剛才的噩夢都影響到了自己的身體。

狹窄的房間裡，神念坐在一張簡陋的小床上，面前一位衣衫襤褸的蕭條老人也坐在這張床的床尾，端著一杯水安靜地抿嘗著。

「小夥子，你還好嗎？」

「我還好……這裡是？」

神念查看了自己的身體，發現完好無損，並被人換上了一套合身的衣裳——是辦事處多餘的Rhodes製服。

「這裡是你們Rhodes的辦事處啊，剛才芙蓉醫生把你送回來的時候可著急了。」

「姐姐！姐姐她沒事吧！」神念蹭一下地坐起來。

「芙蓉醫生和行板醫生都在外面工作呢……別動，你需要休息。」老人按住了掀開被子準備衝出去的神念，仔細觀察著他的一對角，「真是姐弟啊。」

不知是感嘆還是吐槽，老人也發現了二人的共同點，為了別人不管自己的安全，一樣的熱忱，一樣的莽撞。

「明明受了法術攻擊都沒事，卻敗給了低血糖，唉……」老人又老氣橫秋地感慨道，「姐弟倆都是拚命的主啊。」

「那個，您是哪位？」

「我只是個可憐的感染者老頭子罷了，芙蓉醫生人真的很好，把本來她自己的訪客用床用來收治我。」

「那姐姐她呢？她怎麼辦？她這些天睡在哪？！」神念有些生氣地質問著。

「別動氣，小夥子就是容易著急啊。芙蓉醫生這些天一直和行板一起休息的。我有說過要自己拿葯回家休息，芙蓉醫生一直不肯……」

神念面色嚴峻地抓住了老人的胳膊，擼起他的袖子，對他胳膊上露出的源石晶體仔細端詳，處理器開始全面檢測。

「8%……」神念嘴裡緩緩吐出來這個數字，隨後奪門而出。

兩人伏案工作，面前堆滿了文件資料，行板對著一張給感染者的報告奮筆疾書：

「目前感染情況已好轉，但原因不明，暫且居家修養……OK！搞定了，芙蓉你那邊怎麼樣。」

行板長舒一口氣，此時已然深夜，看得出二人的臉上已經寫滿了疲憊。

「還早著呢，你先去睡吧~」芙蓉輕揉雙眼，按了按太陽穴，撐起沉重的眼皮溫柔說道。

「今天的工作不是都完成了嗎？」

「可是不查清楚這異常好轉之間的聯繫的話，肯定會有人因此受害。如果這其中隱藏著治癒礦石病的方法，那就能拯救更多的生命。」

神念沒有走近坐在會客室工作的二人，暗自思忖。

明明今天芙蓉是被夕照區的人們圍攻的對象，卻還是要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想辦法救治他們。

失去衛星澤亞對他「保護人類」的指令後，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騎士們總是會拚盡全力，豁出性命去保護和自己毫不相乾的人。

尤其是和他一樣，在連最重要的人都沒有保護好的情況下，這樣做對自身似乎完全沒有意義。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這是修瑪吉亞天生就無法理解的。神念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充滿惡意的靈魂，不去把他們大卸八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何必還要拯救他們。

即便他現在脫離了惡役士，他還是會與那些惡意為敵。廣施善緣，只會作為魚餌，釣上來更多的惡意。

但是，神念更清楚地明白，以惡為餌，只會反被拉入更深的地獄深淵。

之前他的想法很簡單，只是一味地跟從姐姐。而現在，他知道自己有實力去選擇守護或是毀滅。所以哪怕只是為了守護她的善良，他也要和芙蓉姐姐走上一樣的路，一直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