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繼續朝醫院裏面走去，關於那照片的問題也沒再深究，雖然周濤說的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但也只能這麼想了，畢竟當年還是十來歲的孩子和這裏的醫生那實在扯不上什麼關係。

醫院裏面的地磚是用八九十年代那會很流行的小花格瓷磚，上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和老式醫院一樣，在門後面直接就是一個大堂，在大堂的右側，就是抓藥的地方，

這兩個地方什麼東西也沒有，似乎空空蕩蕩的。

周濤打開手電筒，想仔細看看，突然，他隻覺得眼前一亮，整個大堂都亮了起來，耳邊也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彷彿是有好多人再說話。

漸漸的眼前的光亮沒那麼刺眼了，周濤發現大堂裡多了幾排椅子，好多人坐在椅子上，好像是在等著看病，還有些穿白大褂的人在大堂中穿行著。

在右側的葯堂那裏，也有人排了長長的隊，在等著抓藥，而這些人有個共同的特徵，就是都很年輕。

這是幻覺？周濤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暈，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使勁甩了甩頭，也沒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但是感覺似乎那個事情對自己很重要。

周濤正要努力去想自己忘記了什麼，這時候，一個人從後面捅了捅他，周濤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正可愛的嘟著小嘴，一臉埋怨的看著他。

「王勇，都怪你，都說了讓你早點過來，你偏睡得不起，你看看，現在人這麼多，這排隊要排到什麼時候啊？」

「對，我想起來了，我叫王勇，這個女孩是我的妻子，名叫章愛娟，今天我是來陪她做人工引流的。」一幕幕的畫面出現在了周濤的腦海中，他也終於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

看著周濤還傻愣愣的站在那，章愛娟嘴嘟的更高了，「你還傻站著幹嘛？問你話呢？」

「啊？啊？你剛剛說什麼？」周濤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哼，你是不是因為我懷了一個女孩所以就不愛我了？」

「啊！沒有，沒有，那哪能呢，可能是我昨晚沒睡好，所以頭有點不舒服。」周濤趕緊給賠笑，此時的他已經完全陷入到幻境之中了。

聽到周濤說自己不舒服，章愛娟立刻露出一副關切的表情，「那今天這裏人這麼多，你又不舒服，那不如我們換一個醫院做吧。」

周濤一聽，連忙搖頭，「那怎麼行，這裏可是做人工引流最好的地方，放心吧，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我現在去給你排隊哈」

領了號牌，周濤回到木製的長椅旁，章愛娟看著號牌上寫的37號，有些抱怨的說道：「還有這麼多人，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周濤笑著摸了摸章愛娟的腦袋安慰道：「等等就等等吧，反正咱們也沒什麼事，你的安全最重要。」

章愛娟甜甜一笑，將頭靠在周濤的肩頭，輕聲應道：「嗯。」

等了好一會，章愛娟對周濤說：「你在這聽醫生念號的，我先去個衛生間。」

「嗯，好，你去吧。」

章愛娟站起身走向衛生間，就在這時，周濤看到在章愛娟身後好像有個黑影跟著，看形狀像是個小孩。

周濤心中一驚，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時候，那個黑影不見了，周濤自嘲一笑，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太陽漸漸升高，就在日上三竿的時候，

「37號章愛娟，37號章愛娟！」

有醫生在休息區的邊上喊著。

「在這！」周濤聽到喊他妻子的名字，急忙應道。

「章愛娟你和我來，家屬去護士那裏簽字。」說完，醫生就將章愛娟帶到了二樓。

章愛娟上了二樓做手術，而周濤這邊簽完字後又回到了休息區，坐下焦急等待著。

他確實很愛很愛他的妻子，他是去年結的婚，他的妻子是周圍幾個村子裏公認的村花，追他妻子的年輕小夥那更是大把，誰都想娶個美麗的老婆回家，但這個福氣被他王勇給撞上了。

結婚的第二年，也就是今年，章愛娟檢查出來懷有身孕，全家都很開心，可後來被查出這胎是個女兒，無奈，王勇家有個祖訓，傳到王勇這一代，生孩子第一胎必須得是男孩，否則家宅不寧。

這才有了王勇帶妻子章愛娟到醫院墮胎的事情。

「章愛娟家屬，哪個是章愛娟的家屬？」

就在周濤焦急等待的時候，又有醫生下來喊著。

「我是，我是。」周濤連忙站起身，向醫生那邊走去。

「章愛娟手術很成功，已經轉到三樓住院部了，你一會去把住院的費用交一下。」說完，醫生轉身回了二樓。

周濤再三感謝後則去把錢交了，來到三樓，看到自己妻子臉色蒼白如雪的躺在病床上，周濤一陣心疼。

「老婆，委屈你了。」周濤用手握住章愛娟的手。

章愛娟虛弱的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我受的這點罪不算什麼，就是可惜了我們的孩子。」說著說著，章愛娟不由的流下了眼淚，而周濤也是目含淚花，他也捨不得那個孩子，可家有祖訓，他也沒辦法。

就在夫妻二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時，周濤又模模糊糊看到床頭的位置，好像又出現了一個小孩的黑影，小孩小手在章愛娟的臉上撫動，好像在給她擦拭淚水。周濤立刻顧不上悲傷，連忙擦掉目中的淚水，定睛看去，那黑影又不見了。

「這次絕對不是眼花了，這個小孩的輪廓和我一開始看到的那個小孩子一模一樣，難道這個就是我們的孩子嗎？」周濤眼睛還盯著床頭那裏，但思緒已經飄遠了。

「王勇，你怎麼了？」感覺到自己丈夫的不對勁，章愛娟有些擔心的問道。

「哦，沒事，沒事，你餓了吧？我去給你買些吃的回來。」周濤怕妻子受不了，沒選擇把這件事告訴章愛娟。

「嗯，是有些餓了。」

周濤看著妻子梨花帶雨的模樣，更心疼了，伸手將妻子眼角的淚水拭去，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才向病房外走去。

走出醫院，周濤靠在醫院大門口旁的水泥牆上，掏出一支煙點上。

整個人被隱藏在煙霧之中，周濤的思緒又逐漸飄遠。

「剛剛那個絕對是我和娟兒的娃，她還出現在娟兒身邊，是不想走嗎？她還在留戀她的母親嗎？」周濤想著想著，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他現在無比的懊悔，為什麼一開始要遵守那什麼狗屁祖訓，可憐了自己的娃啊。

周濤靠著牆的身體緩緩蹲下，整個人都顯得很是痛苦。

就這樣，周濤在那牆根兒處蹲了很久很久。

買了一些吃的，周濤站在病房門外，整理了一下心情，周濤才推門而入。

一進門，周濤就笑著對章愛娟說道：「娟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這可是你最愛吃的混沌。」說著周濤從背後拿出來一份混沌。

然而妻子這次卻並沒有回應他。

章愛娟還躺在病床上，只是將頭歪在一邊，死死的盯著床頭的地方，淚水順著她的臉頰不斷地滑落。

周濤看了下了一跳，急忙走過去，將手中的混沌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握著妻子的手問道：「娟兒，你怎麼了？是痛嗎？我去給你叫大夫。」

說著，周濤就要起身去找大夫。

章愛娟連忙搖頭，反手握住了周濤的手，已經泣不成聲，原本應該很虛弱的她，此刻手上是那麼有力。

「娟兒，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周濤心中很是焦急和心疼。

哭了好一陣，章愛娟才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但依舊哽咽的說道：「王勇，就在你剛走之後不久，我看到了我們的娃，她就站在我的床頭前，她小臉胖嘟嘟的是那麼的可愛，小嘴還不停的一張一合，好像在叫我媽媽，看到我哭，她還用她胖乎乎的小手給我擦眼淚。」

說到這，章愛娟眼中的淚水再次流下，握著周濤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周濤呆住了，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妻子，只是聽妻子還在說。

「王勇，你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打掉這個孩子，她還那麼小，而且那麼的可愛，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就被我們給剝奪了生命。」章愛娟再次看向床頭，哭著說：「娃兒，媽媽對不起你啊！」

聽著自己妻子不停的哭訴，周濤也是心如刀絞，緊握著雙拳，指甲已經刺入掌心，鮮血沁紅了掌心。

正在懊悔和自責的周濤突然發現，自己的妻子突然露出一個神經質的笑容，原本虛弱的身體竟然也坐了起來。

她一邊笑著，一邊伸出手，彷彿牽著一個小孩的手一樣，她緩緩的走下床，臉上的眼淚已經被她擦掉，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章愛娟對著前面的空地輕聲而又溫柔的說道：「寶寶，你要帶媽媽去哪裏呀？」

「娟兒，娟兒，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又看到娃了？」周濤拉著妻子的手不停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