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了……不要再叫了……」

伊澤莉婭縮在牆角，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滿是痛苦的神色。

房間裡，異類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那些人類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隔絕了聲音，但是伊澤莉婭還是可以聽到的。

而且，她聽到的不僅僅是異類的哀嚎，同時還有異類說的話。

「人類！！！為什麼！！！」

「我們無冤無仇！」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

伊澤莉婭咬破自己的下唇，鮮血從嘴角留下，但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意。

有些時候，當某種情緒到達了一個極端，那麼人類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而疼痛，就是轉移注意力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但是，這個辦法有時候並不是那麼的有用。

不是的，人類不會這樣的，不會的！

伊澤莉婭能夠嘗到自己口腔裡的血味，但是她的腦海中卻一直迴響著這句話。

這是她對自己的暗示，或者說是明示。

伊澤莉婭痛恨異類，因為異類將人類視如消耗品，隨意的屠戮、隨意的拋棄。

他們是人，不是豬狗啊！

可是……

「現在的人類，又何嘗不是『異類』？」

伊澤莉婭把腦袋埋進懷裏，放開了捂著耳朵的手，對於異類的哀嚎，她已經開始不再抵製異類的哀嚎聲了。

她沒有經歷過異類經歷的事情，不能感同身受，但也不會說出「它們怎麼樣和我沒有關係」這種話來，如果她這麼做，那和當時的異類、現在的人類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她選擇了感受。

感受異類內心的無助，感受異類身體的痛楚。

在這裏，伊澤莉婭除了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之外，什麼都能辦得到。

包括讓自己感受異類的痛苦。

然後，在這種心靈和肉體雙重的折磨下，伊澤莉婭的內心變得麻木了起來。

她終於明白，異類的內心是怎麼樣的了。

就如同現在的她一樣，再沒有一絲情緒的存在，宛如一塊千年的堅冰。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的景象變了，伊澤莉婭重新回到了那個地方。

寸草不生，一片荒涼。

「我原本以為你會更早出來。」

祂出現在伊澤莉婭面前，說實話，以「世界的意志」對伊澤莉婭的了解，她應該更早就因為試煉失敗而被傳送出來了。

但是現在，她好像完成了第一階段的試煉？

「做何感想？」

祂看著伊澤莉婭，這麼問道。

祂需要確定伊澤莉婭內心是怎麼想的，這也是試煉的內容之一。

「很失望。」

伊澤莉婭搖了搖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異類那慘無人道的行為，如果異類能和人類和平共處的話，她也是十分樂意看見的。

「我一直做的事情，是為了人類能夠和異類處在同一個位置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伊澤莉婭嘆了口氣，她已經看出來了。

或者說，她早就已經看出來了，只不過她一直不肯面對現實而已。

「人類和異類，是沒辦法在同一個位置上、用同樣的地位進行對話的。」

異類強，那人類就會被奴役；人類強，那異類也會被奴役。

就如同諾克厄斯說的那樣：

異類是外表的怪物，人類是「內心的怪物」。

就如同偽君子和真小人，這兩種人伊澤莉婭都討厭，但是硬要說的話，偽君子比真小人更令人作嘔。

「你一直在迷茫。」

祂這麼說道。

伊澤莉婭自嘲般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是啊，一直都在迷茫的那個人，不就是我嗎？

「你原本早就該作出選擇了，但你卻一直猶豫不決。」

祂又說。

是堅守本心，還是以人類為重，告訴我吧，伊澤莉婭。

伊澤莉婭沉默不語。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你也還是在猶豫嗎？」

祂看著伊澤莉婭，語氣無喜無悲。

因為祂是「神明」，而「神明」，是不會對任何事物有感情的。

只有絕對的「理性」，才能做出最為公正的判斷。

選擇無非就兩個，要麼鐵面無私，若有罪，人類異類同罪而論；要麼偏向任意一方，作出自己認為的「公正」。

那麼，伊澤莉婭，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選擇第一個嗎？可是，人類和異類，又怎麼能「同罪而論」呢？或者說，誰能夠將這兩個種族「同罪而論」呢？

選擇第二個嗎？如果選擇了第二個，那麼，我要偏向哪一方呢？人類？可是我已經不想再為人類而戰；異類？可是這樣，對於死去的人來說，真的是「公正」嗎？

「若，你為執法呢？」

祂似乎是聽到了伊澤莉婭的心聲，這麼問道。

若你為執法，你能否做到「公平公正」？

「我……」

那一瞬間，伊澤莉婭的腦海中閃過許多記憶的片段。

有快樂的、有難過的、有幸福的、有絕望的。

最終，她牢牢記住了幾個畫面。

那是她最快樂的記憶。

「可以。」

這一次，伊澤莉婭直視了祂。

世界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美好，許多事情只能存在於想像之中。

「我曾擁有過一切，但我已經全部失去了。」

「那種感覺我已經體會過了，我不想再體驗。」

也不想，讓其他人體驗了。

「當然，那是建立在『規則』上的不想。」

如果有人違反了「規則」，那就怪不了誰了。

「若我為執法，我將一視同仁。」

「我會制定『規則』，無論是異類，亦或是人類，都要遵守『規則』。」

違規者，當受「審判」。

伊澤莉婭直視祂，她的眼神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堅定過。

聽完了伊澤莉婭的回答，祂難得的沉默了。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倒還不錯。

那麼……

「就不用擔心你會接受不了『過往』了。」

祂說著，再次一掌拍在伊澤莉婭的額頭上。

「我從未告訴過你，你剛剛所『看到的』景象，是『未來』。」

……

睜開雙眼，這一次，伊澤莉婭看到的不再是人來人往的街道，而是硝煙瀰漫的戰場。

沙場上，有很多人類，但是異類的身影卻也不少見。

兩邊陣營的最前方，都有著異類的身影。

它們被人類驅使，向前衝鋒，哪怕對面的數量是它們的幾百，甚至上千倍。

人類也許會害怕數量多於己方成百上千倍的敵人，但是異類不會。

哪怕它們面對的，是它們的同類。

為戰而生，至死方休，這是刻在異類魂魄之中的本能。

這場戰爭的慘烈程度，遠比伊澤莉婭想像中的還要慘烈。

無數異類相互衝撞到一起，它們的武器手臂成為了彼此最好的武器。

伊澤莉婭注意到，有一隻異類在戰場上的表現異常兇猛。

它的手臂是巨斧模樣，巨大的身軀高高躍起，再次落回地面時，總能帶走幾隻異類。

異類之間可以造成傷害，所以要對付異類，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異類去對付異類。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讓異類，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