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佛像

城外，還是城內？

他的人都在城內，他如何能在城外躲懶？

張曉漁持有黑水城星圖，翻身入城，劍宮等人紛紛離去。如今形勢不是他們想要努力，便能扭轉，但殺深淵，殺蟲族可以一試。另則，因為大魔神次玄娥傳聞出現，讓這些人不知該如何行動。

殺一個，算一個。

山君陵與司夜並未跟著張曉漁，因為司夜嗅到一股極強氣息。隨著一道光落下，遠處的一座孤山活了過來。因為山上有一間土地廟，本就有一些山精鬼怪聚集，勢力不小。不知那位君主隕落，命運輪轉到了孤山。

司夜大約跟孤山有仇，不顧一切殺了過去。

山君陵隻得跟著。

張曉漁與妖瞳，春來，和純狐空明一同入城入城。城內危機四伏，春來讓新收的妖魔留在城外，隻說了一句有緣再見。

天嬌不願入城，只有金爾言猶豫，但張曉漁等人並未等他，於是轉身奔山君陵而去。商人趨利避禍乃是本能，所以他選擇手持陽魚的山君陵。

君主祭開始，虛幻城市便消失不見，露出本該有的蒼涼的模樣。生活在城內的虛影飄散，一具具尚未風化的白骨藏在斷壁殘垣之間。

野草藤蔓瘋長，遮掩城市原本的模樣。到底是草木生命力旺盛，即便沉睡千萬年，一旦有了生長環境，便一如新生。

依舊先入金剛區，早沒了初次來時的繁華。

三妖買吃食的位置，或者說整條街都是廢墟，也不知當時她們吃的是什麼。張曉漁又好一陣反胃，三人聽聞不由笑笑，這人多少有點矯情。

天龍寺雖然破敗，卻依舊聳立。

周遭沒有半點動靜，只有高處的燈籠閃著紅色光芒。這寺活了，並且僅僅裝死等著獵物上門。張曉漁四人輕輕放下抬起的腳，不約而同抽身向後急退。

山上接連砸落幾團黑乎乎的石像，落地化成獨眼小僧朝他們撲過來。

獨眼猩紅，嘴角腐爛，曾經金剛區守衛已經成了魔物。張曉漁橫劍攔腰斬斷一隻小僧，那小僧卻只是化成一股黑煙，待鋒芒過後，黑煙合攏仍是一具小僧。純狐空明碎星刃滾過被春來挑碎的一具小僧，黑煙發出尖叫，盤旋一陣隨風飄散。

大約只能擊殺這座寺廟，才能讓小僧真正死去。他們不想浪費時間，但天龍寺卻不想放過。一切只因張曉漁，他們尚不知，方才活過來的城池建築，在巨大死亡危險的籠罩下，將生命氣息極度旺盛的張曉漁當成獵物。

天龍寺發出一道悶哼！

下山的台階化成一張大嘴，黑色舌頭朝四人席捲而來。

四人飛退，純狐空明猶豫良久，沒敢用碎星刃。這座寺廟詭異而龐大，一旦碎星刃無法收回，他可就虧大了。便是張曉漁，如今也不敢隨意擲出桃木劍，因為桃木劍大約只是一柄頂級聖器，文聖氣息極淡，漸漸失去了自主意識。

是好，是壞，尚不得知。

可惜，天龍寺遠不止寺廟那般大小，整個金剛區幾乎都是它的範圍。

一條條街變成巨大觸手，大地震顫，四人瞬間便失去了彼此蹤影。金剛區下方是空的，一尊巨大的黑色歡喜佛象屹立中央，而天龍寺不過是佛像的頭頂。

一群醜陋的妖魔赤身裸體圍在佛像周遭，發出刺耳的嬉笑聲。

「虐畜，觸犯禪門尊嚴，其罪當誅！」聲音威嚴，宛如洪鐘，激蕩在每個人耳邊。

「留下，成為本座忠實的信徒！」

佛像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身後萬千隻手化作萬千巨蟒，充斥整個空間。四人籠罩其中，像是置身茂密叢林般渺小，四處都是吃人的凶獸。

張曉漁一路向下沉，他彷彿看到下方擺列整齊的棺槨。

那會是什麼？

祭品？

桃木劍劈開碩大黑色巨蟒，張曉漁終於落在地上。

目之所及到處是燭火，遠遠近近，高高低低，浮在空中。

燭火之上是撲殺，而之下則是一片寧靜。等到那三人殺出重圍，落在地上，萬千佛手消散，上方街道合攏，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棺材？」妖瞳輕聲問。

張曉漁微微點頭，春來與純狐空明皺眉，怎麼感覺像是進了圈套，一切都像是趕他們到此處一樣。

高大的歡喜佛依然聳立，一名穿著白色僧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現在歡喜佛下方。一眾醜陋的妖魔圍繞，其中幾個趴在地上圍成座椅，大和尚非常自然坐了下去，扶著一顆妖魔光頭當成扶手。

那畫面，有些不堪入目。

張曉漁不喜禪門行事，一向排斥。明知道歡喜宗乃是打著禪門名號的邪魔外道，卻仍無法接受此等汙穢醜事。

嘴角抽搐，說不出話來。

「聰明的，就老實點，免得本座動粗。」大和尚聲音透著一股陰冷，讓人極不舒服，並不是怒斥他們為虐畜那個聲音。冷冷一笑，大和尚接過小妖送上來的一個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皺眉將杯子放在一邊。

四人看得真切，那是才從後面吊著的一名少女身上放的血。

「百花樓的血，到底有些異味，不如人類。」

「……！」四人無語，很多髒話罵不出來。

那少女大約十六七歲年紀，估計才入黑水城域便被擄了來。百花樓修士分為兩種，一種是妖修，草木精靈修成人形；另一種則是具有木系天賦的各族人類，以女性為主。被擄的少女，明顯是人類。

一張俏臉帶著屈辱的眼淚，少女衣服被撕碎，不知所措看著張曉漁四人。

「你在壓製境界。」

春來忽然開口，卻不是對著大和尚，而是看著看不真切的佛像。

大和尚臉上的笑容明顯變淡，故作鎮定道：「不知你說什麼。」

「我說的也不是你！」

「將元符，桃木劍，碎星刃，滅世黑蓮和蟲之月留下，本座任爾等離開。」好一陣沉默之後，佛像再次開口，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曉漁看向妖瞳，見他挑挑眉，才知道這人將蟲族的月亮給偷了來！簡直，簡直膽大妄為，只能道一聲佩服。

「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如何？」張曉漁又開始找死，最賤的毛病犯了。

妖瞳與春來衣服果然如此的模樣，純狐空明卻忍不住皺眉，你這是要激怒對方啊？那人壓製境界，實力未必抵得過真的君主，卻不會差太多。成與不成，向來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他們四人，面對一位君主？

嘶！

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張曉漁殺了出去！

有點後悔啊，這位不按常理出牌！

張曉漁撲向佛像，妖瞳撲向大和尚，春來長槍橫掃地上的棺槨，純狐空明左右看了看，準備去解救被吊著放血供人引用的少女。

見過囂張的，卻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妄為之輩，二話不說直接動手。

面對實力遠超自己的對手，沒有一點在怕的！

然而，現實打臉來得比什麼都快。

幾人剛剛飛身而出，便被滿天星落砸翻在地上。萬千燭火墜落，每一支都如同最強的弩箭射出，力道十足。張曉漁連續幾個翻滾，仍被一根蠟燭擊穿肩胛骨，悶聲著落在地上，堅實的地面被砸出一道人形大坑。

傷口灼痛，金色星力若隱若現，阻止元符修復傷處。

罵了一句髒話，張曉漁從地上爬起來，卻見那三位並未受傷。不由感慨，他習慣了以傷換傷，很少穿防禦性法衣，差不多要尋一件了。那三人都有寶衣護體，泄去大半星力之後，再依仗自身多半能挨過去。

他卻不知，歡喜佛主要攻擊目標是他。

其餘幾人都是隨機攻擊。

雖未受傷，但那幾人境況並未好多少。妖瞳穿過燭火造成的箭雨，卻未能突破最後一道障礙，大和尚前方有一道屏障，將其撞得倒飛回去。全力一擊，全被反彈，盡數作用在自己身上，妖瞳以比張曉漁還屈辱的方式摔了一個狗啃泥。

春來長槍橫掃，激起一片寒冰，卻一具棺槨也不曾擊破，反倒是長槍遇到阻力，槍身被拉成一張弓，險些將春來彈出去。

純狐空明沒有任何阻擋，直接殺到少女身側，卻見這裡藏著無數小鬼兒。雖然救下少女，他卻被屏障隔在另外一側，與其他三人失去照應。

大量小僧自燭火中翻出，一個個奶聲奶氣的，念著禪門法號，死亡射線瞬間籠罩所有區域。純狐空明還好，射線被屏障阻隔，張曉漁三人好一陣手忙腳亂，方才穩住陣腳。越強大的的技能，越有更大的空隙，急雨般的死亡射線之後便是巨大空擋，只有零零落落的幾道射線。

卻有一大片獨眼小僧死在三人之手。

三位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一旦抓住機會絕不會半點手軟。

眼見小僧不管用，又一片燭火落地。

這次來得及，拖著火焰長尾，彷彿空氣被點燃一般。

很可惜，對於天才來說，同樣的招式第二次不會發揮作用。

妖瞳將鑌鐵棍砸出去，一大片燭火熄滅，順帶著砸死一片小僧。

春來撩起一大塊冰晶，將數百根燭火冰封其中。瞬間冰凍，火焰彷彿仍在跳躍，隨著春來長槍揮動，冰晶崩碎，被凍在其中的蠟燭隨之化為冰屑。

張曉漁更是準備充分，原地畫陣將上千道燭火籠罩其中，憑空在屏障另一端出現，朝著歡喜佛像砸去。

他是怕人不發火吧？

純狐空明一道飛輪碾碎不知多少小妖，望著張曉漁的手段深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