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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海戰紀》第九十三章 竟有血族
凡人世界

回想那個女孩兒,那個眼鏡兒,總覺得怪怪的。

這倒是他想多了,那倆的確是風之角的貧民。

眼鏡兒是大城市私奔到此處的苦命鴛鴦,據說兩人隻懂風花雪月,被人騙到此地。女人生得花容月貌,在這裏就是禍根,最後狠心毀了容貌才得以保住清白,但也傷了身體,拈不得針拿不得線,全靠眼鏡兒養家餬口。而那眼鏡兒本就是一個書生,此地需要壯勞力,日子過得清苦。

這一日,眼鏡兒結了一筆工資,為討女人歡心,才去買一枝玫瑰。

女孩兒生在此處,父母不得知,聽說是被人扔在草叢裏,為一個撿垃圾為生的老婆婆所救,飢一頓飽一頓養了這麼大。婆婆年老體虛,又得了風寒,女孩才出來販賣玫瑰,這也是第一次。平時都在家裏生火做飯,不敢出頭。

沒有希望的生活磨滅了人們生存的意志,對於張曉漁仗義出手,他們是感激的,但本能告訴他們必須儘快逃走,否則將有滅頂之災。別人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之間做選擇,半分不猶豫。

此時的貧民窟,門也是一半地上一半地下,周遭還要岩石遮擋。罡風呼嘯而過,昏黃的燭火應著一雙雙絕望的眼睛。熟悉的人知道,風之角下方有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利用原來的礦坑改造而成,夜裏大家繞路也要走地下,才能避開罡風。悅來客棧的服務生回到貧民窟,換掉各種氣味混雜的精緻製服,恢復成普通少年的模樣,臉色蒼白,雙眼一樣蒼白,空洞無神。

推開門,一股腐臭的氣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一切都是陳舊不堪,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牆壁上的畫都殘破不堪,包括床上的老人。枯瘦的老人坐在露著棉絮蘆葦的被褥中間,頭幾乎垂到雙頭之間,整根脊樑宛如一到鈎鎖。似乎沒有聽到也有人進來,根本沒有動。

「爺爺,我看到他了。」

老人終於是有了反應,從昏暗中吃力地抬起頭,乾癟的嘴沒有動,發出嗬嗬聲音,卻說不出話,胸膛倒是像是破了的風箱劇烈起伏,立即劇烈咳嗽起來。然而老人的身體似乎承受不住咳嗽,涕淚橫流,幾乎暈厥過去。

「我,一定會殺了他的。」

少年並不理會老人如何,隻自顧自說著,撥開爐中的炭火,添了些柴將火焰撥旺,結了一壺水坐在上面。開始著手清理老人白天留下的穢物,老人似乎感覺到羞恥,又往黑暗深處靠了靠。

「爺爺,你不乖哦,看看又拉又尿的,我都幫你弄好了,怎麼還能漏出來?」一面說一面扯開老人圍著的破舊棉被,刺鼻的騷氣迎面而來,而老人竟是被好幾根小孩手臂粗細的鎖帖綁在這裏。

鎖鏈穿過手腕,腳腕和肩胛骨,整個人枯瘦只剩皮包骨頭,嘴巴被人用針縫了起來,褲襠處圍著一個鐵製圓球,穢物正從鐵球與皮肉之間的縫隙溢出來。

長時間的摩擦,皮膚早就破損,腐爛化膿,甚至還有蛆蟲。

「又漏了呀!爺爺,你很不乖哦!」

他每一次說不乖,老人都會哆嗦一下,似乎非常害怕。

少年嫌臟,將被子胡亂蓋回去,伸手推開窗,窗與門一樣,都是半遮掩的,看不到什麼景色,面前透氣罷了。罡風滾進屋子,忽然就變弱了許多,只有微風劃過。這裏的門窗看著破舊,卻是經過秘法特製,可以凈化罡風兇殘的力量,不然人可真沒辦法活下去了。

若你有一枚風魄在手,即便罡風最猛烈的夜晚,也可以自有地走在風之角的地面上。罡風會自動避開,而其他一切穢物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可如今,風魄稀罕得緊,修行者都未必拿得出來,何況凡人。

事實上,整個貧民窟內,罡風極弱,是凡人能短時間承受的力度。大約是各家各戶都如此,罡風一層層被減弱了許多,畢竟這裏算是中心地帶。地下通道發達不假,卻終歸不會通到各家各戶,夜晚人們有事仍需要從地面上出來。

水滾了,直接提起水壺淋了老人滿頭滿身,皮膚泛起紅色,甚至肉香。老人嗬嗬呼喊,卻也沒鬧出什麼動靜,枯敗的聲音還沒傳到窗外,就被風吹散了。

「爺爺,小時候你不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嗎?怎麼,換過來你就害怕了呢?」少年笑起來,彎眼白牙,整個人好看了許多,不是那般死氣沉沉。

氣撒出去,人就舒服了。

於是關了窗,又添了柴,出去將門帶好,熟絡地與鄰居打著招呼:「胖嬸兒,這麼晚了還沒睡啊!我爺爺沒吵到你們吧?我會更小心的,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都是街坊鄰居,有事兒我一定不客氣。」一面說一面走遠,聲音隱了下去。

張曉漁從暗處翻出來,周遭的人分明看到他,卻假裝沒看到,各自忙自己的,關窗,關門,熄燈。

這條街道昏暗起來。

街角處的一戶人家倒是大門敞開,爐火昏黃。

門口坐著的正是眼鏡兒,張曉漁走過去,那人抬了抬眼皮兒,道:「今日多謝了。」

「無妨。」

「漢生,你跟誰講話。」屋裏傳來蒼老的聲音。

「沒人,雅薇啊,好好睡吧,睡著會舒服些。」

「漢生,我好疼,你把丁大夫喊一喊,給我開兩副葯。」

「今兒沒開工錢,趕明兒吧。」

「漢生……」女人嘟嘟囔囔聽不真切,眼鏡兒不再說話,反倒是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熟練地點燃,深吸一口,吐著煙圈。煙是奢侈品,男人不肯抓藥,卻有煙。

「你不愛她。」

「愛?那是什麼東西。」

「女人嘛,就一樂,玩玩就好啦。愛什麼愛?再嬌媚的女人,老了都不如一塊麵包來得實在。若不是為了她,我又何至於淪落如此?」

「為什麼私奔?」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想啊……老子不跟著就死了八百回了。你知道我廢了多少周章才把她騙到這個鬼地方?她生得美,到這裏……嘿嘿嘿,自然逃不過那些男人的手掌心,不是喜歡男人嗎?我就給她找足夠的男人,老的少的,各種各樣的……你說我對她好不好?你看,我開了工錢,就給她買玫瑰,她最喜歡百合,最討厭玫瑰了,你道為什麼?因為她妹妹叫玫瑰啊,嘿嘿嘿!」

「玫瑰玫瑰,最嬌媚……我愛的是玫瑰呀!」

煙幾乎盡了,燙傷了男人的手指,他卻沒有發覺,只是抬著頭看著夜空。

其實那裏有什麼呢,只是漆黑看不真切的頂罷了。

張曉漁原本還有些怒氣,聽到這些五味雜陳,孰是孰非不該由他判斷。準備離開,卻聽眼鏡兒道:「少年,你趕緊離開吧。」

說完,丟了煙頭,起身關了門,似乎在倒水給女人喝。

離開?離開這條街,還是離開風之角?

正思量,耳邊傳來嗚嗚咽咽的抽泣聲,熟悉的稚嫩聲音。

循聲而去,果然是女孩兒,依舊赤著腳,跪在一個矮踏前面。屋裏沒有燭火,藉著街邊的燈,依稀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兩個人。

床上白髮蒼蒼的老人,已經沒了氣息,女孩兒應該知道才哭得這麼傷心。可是又不甘,端著一碗不知道什麼東西,想要餵給她。

「她死了。」

「你胡說!」

女孩聲音尖利,異常憤怒!回首見是張曉漁,扔下碗沖了過來,似乎想要撕他咬他。張曉漁輕輕避開,女孩一下子撲倒在地,放聲大哭,回應她的只有風。

許久。

「你就這麼看著?」虐待爺爺的少年從黑暗中出來「沒有看起來那麼有正義感呀。」

張曉漁面無表情,看著他。

少年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將女孩抱起來,輕聲安慰:「不哭不哭,奶奶去了很遠的地方呀,那裏很溫暖,有陽光,有很多好吃的……哥哥啥時候騙過你對不對,乖啦乖啦。」

女孩兒撅著嘴巴悲悲戚戚止了哭聲,將小臉埋在少年的胸膛。

「你們都是這樣嗎?說話的時候很偉大,做事就前瞻顧後?人前救人是為了彰顯英雄氣概嗎?怎麼,這裏沒人看著,連哄一哄都不屑?」

張曉漁忽然笑了,這個孩子很偏激。

他還要繼續,卻忽聽張曉漁道:「是。」

「你……」少年還有長篇大論沒有說,一下被堵了回去,許久才擠出兩個字:「虛偽!」

「那又如何?沒給你當槍,就是虛偽?那就虛偽唄,又沒什麼損失。」張曉漁隱入黑暗,說話越來越輕。

清脆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街上響起,每一擊都想敲在人的心坎上,少年很慌亂,望了一眼,什麼也沒有,只有燈光,只有長街……再回頭,張曉漁早就消失不見。

抱著女孩想要藏進屋裏,卻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並不是之前那個身材不高的年輕人。若是熟人,一切都好辦,畢竟他向來是四處逢源的。

於是扯出一絲熟絡而無害的笑容,非常有禮貌:「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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