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將自己所知的事情逐一敘述，隻覺得心慌氣短，渾身乏力，尤其胸腹間的劇痛極是難捱。好在流轉全身的那股熱氣不曾減弱半點，叫他不至於太過痛苦。

聽完這番始末的眾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半晌，洪七公開口，面色凝重：「聽起來，老毒物定是半途上再次受到了那幕後之人的精神攻擊，以至於性情大變，大殺四方！後來的表現，難道他已經全然忘了自己身份，受到了對方操控？」

黃藥師也沉吟開口：「不對，看著不像，倒像是瘋魔了一般……」

周念通一邊凝神為歐陽克緩解傷勢，一邊開口：「我想，或許他是跟對方兩敗俱傷了……」

「哦？怎麼說？」洪、黃二人一同發問。

周念通仔細斟酌道：「那日在桃花島上，歐陽鋒與我切磋時乍然受襲，我以精神力量幫助他暫時擊退了對方攻擊，那時他便問我，是如何做到的。」

「我告訴他，是切割下自己一部分精神力量，將其犧牲引爆，給對方巨大傷害。此次，或許歐陽鋒便是用了這個方法，將自己的精神力量毀去大半，雖然肯定給對方造成了不小損傷，他自己也是精神嚴重受創，以至於變得瘋瘋癲癲，神志不清了。」

……

周念通這一推斷，叫幾人恍然點頭，大覺有理。

黃藥師與洪七公俱都練過九陰真經裏面的「移魂大法」，精神力已經遠超常人，他們在心裏模擬了一番，都已經確定自己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黃藥師表情古怪，透著幾分憐憫：「想不到歐陽兄如此烈性……也就是說，現如今的歐陽鋒，已經是半瘋半傻的存在，因此才會連自己侄子都不認得，直接下了殺手？」

想想對方與自己一般，身為五絕中人，天下無敵的大宗師，居然落的這個下場，不禁有些物傷其類的傷感。

洪七公嘆道：「老毒物強硬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想不到竟然落得這個下場，還真是……造化弄人啊！」

郭靖黃蓉也是嘆息不已，還是那句話，與原著不同，現在的他們跟歐陽鋒毫無矛盾，也不清楚其秉性，只知道此人是與自己父親師父同等身份的天下五絕，自然少不了一份尊敬。

如今見歐陽鋒如此剛烈，小情侶除了吃驚感嘆，倒有幾分欽佩與敬意。

他們在那邊感嘆，周念通更是心中掀起了波濤：歐陽鋒變得瘋傻，這不正是原著中的軌跡嗎？想不到劇情改變了這麼多，他既沒有得到胡編版的九陰真經，更沒有在黃蓉瞎指導下胡練，卻居然還是逃不掉這般宿命……

尤其比原軌跡更糟的是，他不但提前幾年進入了這個宿命，甚至連最疼愛的侄子，實際上的親生兒子，居然還是傷在他自己掌下，眼看性命不保……

若是歐陽鋒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怕要傷心欲絕！

……

眾人也想到了這些，看歐陽克的眼神不禁就帶上了一絲憐憫之情。

歐陽克急促喘著氣，感覺自己的生命彷彿在一絲絲流逝，再看眾人眼神，哪裏還不知自己狀況。

他忽然微微笑了笑，輕聲對身後的周念通道：「周兄弟，我可是命不久矣？」

周念通還在思索歐陽鋒的瘋癲宿命，聞言不假思索地答道：「確實，你這傷勢實在太過沉重……」

話一出口，周念通便反應過來，頓時有些懊惱，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心說自己這急救醫生當得實在不稱職，怎能跟患者說實話？

見眾人望來的眼神也頗有責備之色，周念通趕緊補救道：「不過你放心，我這邊還是有一個好消息的！」

聽得此言，眾人皆精神一振，連帶著歐陽克也振作了起來。

周念通卻也不是瞎說，動手救治歐陽克時他就發現，自己所練的九陽神功生生不息的特性，跟先天功與一陽指配合起來，用於救人時頗有神效！

「便是我原本料想你最多只能再活兩柱香的功夫，不過一動手救治才發現情況比預料的還好一些，現在我可以保證，至少一頓飯時間裏你絕對性命無憂！」

眾人：「……」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

見眾人臉色難看，周念通撓了撓頭，安慰道：「那啥，起碼時間延長了一倍多是吧？不如讓蓉兒弄點好吃的，讓歐陽世兄享受一頓愜意的美餐吧……」

沒錯，這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應有的措辭，要輕聲慢語對患者安慰，回去以後想吃啥就吃點啥吧……

「……」

……

歐陽克沉默半晌，忽地展顏笑道：「周兄弟說的是！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周兄弟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的，能多活一刻，便是多賺了一刻！」

他望著黃蓉道：「世妹，聽聞你廚藝乃是一絕，麻煩你顯次身手，叫愚兄不必做個餓死鬼！」

「哦……哦！」小黃蓉連忙轉身躍回自家大船，準備食物去了。

歐陽克又笑道：「我歐陽克一生放蕩不羈，做下無數錯事，到如今幡然醒悟，卻又大限到來，人生一世當真可笑！好在有兩位前輩，幾位同輩為我送行，卻也不亦快哉！」

黃藥師看著眉頭舒展、談笑風生的歐陽克，忍不住贊道：「歐陽賢侄，我原本曾聽聞過你的惡跡，隻覺得甚是不堪，想不到現如今大徹大悟，生死之間也能如此談笑自如，倒是不失男兒的豪氣！」

洪七公也道：「賢侄你現如今如此豁達，倒沒有辱沒了你西毒傳人的身份！你現在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又有如此心胸，若是一燈大師在此，定會贊你頗有慧根！」

歐陽克苦笑道：「叔父之前曾經說過，要帶我去大理尋一燈大師拜師，可惜無緣……對了，周兄弟……」

他看周念通正一隻手並起劍指貼在後心，忙於以一陽指為自己調理傷勢，心知以自己傷勢之重，只怕對方若是一撒手，便會就此嗚呼哀哉，便又對郭靖道：「這位郭兄弟，麻煩你去船艙裡找一找，我之前在裏面讀的那本佛經。」

郭靖聞言進入船艙，不一會兒便拿著一本裝訂甚是仔細的手抄佛經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