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通難得遇上兩個年齡相近、性格相投，同時又對江湖一竅不通充滿好奇的年輕人，這談興上來，話匣子一打開便關不上了。

「早些年江湖上有位絕頂高人，其性格偏激，行事雖帶邪氣，但其實並不是壞人，所作所為仍然是行俠仗義居多。然而他做事隻憑個人好惡，求一時快意，從不屑向人解釋分辯，即使被人誤會也毫不在意，結果後來雖然奪得個五絕稱號，卻被稱為東邪。你們評評，這名號聽著哪像個好人？」

「說的是，這名號一聽就覺得邪得很……」

「所以，我師父說的對啊……今日那史涵之，其所作所為雖然讓人不齒，但是手段卻很厲害，叫人挑不出理來，眾目睽睽之下，我也實在不好出手……」

「唉，看來俠客也不好當啊……」

「確實如此，俠也是人嘛，也需要生活，需要跟別人交流，生老病死喜怒哀樂跟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同……」周念通感慨道。

趙與芮忽地來了興趣：「周兄，你跟我們說說這江湖上俠客的故事吧？」

「好啊，我跟你們說啊，當今武林，武功最高的幾人，並稱為天下五絕，這乃是二十多年前一次武林中的盛會，華山論劍中推舉出來的……」

周念通滔滔不絕，除了很多涉及隱秘的事情不能說之外，武林江湖上很多廣為人知的消息，他都挑了些說了出來，叫兩個從未聽聞武林軼事的小白聽得入神，恍如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周念通說得興起，又談到俠之一字，從春秋戰國的起源講起。

……

俠自古以來給人的感覺便是行走於市井中的異人，武力強橫，張狂豪放，重信義，輕生死，不將世間律法放在心上，動輒為一時意氣、一句承諾便出手殺人，盛唐的詩仙李白一首《俠客行》可以說是道盡了俠的本質。

此種行徑，自然是有些人為之嚮往崇拜，也有人為之鄙視斥責，但總而言之，世人眼中的俠客，肯定是與普通人的道德觀有所偏差。

尤其是自秦以後，中原漸漸形成了大一統的國家制度，俠客雖是懲惡揚善，但是某種程度上也影響了法制的健全與實行，所謂「俠以武犯禁」，上層階級對於俠客那是恨多愛少。

宋代以來，因為宋朝的儒家文化燦爛發展，俠義之道也受到了影響，變得更溫和內斂，悲天憫人了，可以說是道德上的升華。

「現如今真正的的俠客，仍然講究個懲惡揚善，除暴安良，但更是融進了很多儒、道、佛家寬仁的思想，殺氣弱了很多，一怒即殺人的也有，卻是落了下乘。」

「比如說，有一位我很尊敬的大俠便提出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認為，行俠仗義、濟人困厄固然乃是俠客的本份，但這只是俠之小者，真正的大俠，理應為國家和民族做出奉獻！」周念通滿嘴跑火車，把郭大俠未來的語錄直接搬到現在了……

「哦，如此義舉，確實可算是大俠了！」兩個少年均是眼睛發亮，滿懷憧憬。

「自然，要做到這點難如登天，但是可以從小處做起，俠義精神無處不在，便是俠之小者，也值得一聲尊重……兩位不是要回紹興嗎，我正好要南下前去嘉興，拜訪幾位很接地氣、值得敬重的前輩俠客，大家順路，不妨一同前去？」

「好說，同去同去！」

……

聊了一下午天，船也行得極快，沒兩個時辰，便已到了鎮江城。

這兩個時辰裡，周念通三人坐船艙裡聊得唾沫橫飛，興緻盎然，外面三人也不閑著，除了項老漢要劃槳掌舵離不開，項盆兒、項瓶兒是時不時就進船艙送些瓜果蔬菜，端茶遞水，噓寒問暖，簡直是把自己當成了下人僕從一般。

周念通三人自然是連說不用，奈何兩個少年少女固執得很，想來一是感激周念通救了項瓶兒，二也是對周念通這「大俠」身份的好奇與崇拜。

尤其項瓶兒小姑娘看周念通的眼神，含羞帶怯，欲說還羞，叫周念通腦瓜子都有些冒汗了，忍不住學著一燈師父，心裏默念了半天的「阿彌陀佛」。

自然，這年頭講究個有恩必報，他周念通之前也算是「英雄救美」了一回，關鍵身份似乎不俗，長得不難看，年歲也適合，那演義小說裡不都是這樣嘛，小女子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不過——小姑娘，哥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而且哥的女朋友性格很直爽，很彪悍，屬於古代版的野蠻女友，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拐到「赤練仙子」的女魔頭路線上去！就問你怕不怕？

……

到最後，周念通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小姑娘火辣辣的眼神，正好這到了鎮江城，索性站起身子，笑道：「坐了許久，身子骨好生難受！這鎮江城聽聞也甚是繁華，兩位可有興趣一同遊玩一番？」

趙與莒跟趙與芮兩兄弟也笑著站起：「既然周兄有興緻，我兄弟二人自然奉陪！正好這鎮江城我們前些日子剛剛遊歷過，略有些了解，且容我們當迴向導，帶周兄好生遊玩一番！」

請項老漢在一處碼頭靠岸，周念通與兩人下了船，想了想又掏出些銀兩遞給項老漢。

「項老伯，我與兩位趙兄下船遊覽，或許遊興一起，便不回來了，船費你先收下。此外，這些多餘的銀兩，算是你船受損的補償。」

「使不得啊周公子，原先明明商議好是到了嘉興才算終點的，這還有好幾百裡路程呢，怎麼能提前收您船費？更何況那船被撞破損，也不是您的錯，而且這些錢也太多了……」項老漢連連擺手，不敢收下。

項盆兒與項瓶兒也在推辭，項瓶兒更是紅了眼圈：「周公子，可是我們一路上招待不周？為何您急著下船離開？」

周念通正色道：「與你們無關，只是今日招惹的那史涵之，乃是當今丞相史彌遠的侄子！我觀他非是善人，此次也算是得罪了他，萬一有心報復，雖然我這邊不在意，但你們卻承受不起！」

「所以我建議你們，收了這些銀兩，暫時離開運河附近，潛伏一段時間，或者換個行當，總之叫那史涵之找不到你們，以保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