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通剛想說啥，完顏洪烈又想起什麼，睜眼道：「你殺我可以，可不能傷害康兒，你也知道的，他其實是漢人血脈！」

「……」周念通倒是有些佩服這老小子了，那是真夠硬氣，真不怕死啊！

而且對那沒血緣關係的兒子楊康，感情也不是假的！

他笑道：「這個你放心，我不會對楊康如何的，甚至也沒想著殺你，畢竟咱們倆無仇無怨！」

完顏洪烈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其實跟他周某人也有仇的，便是當年在大漠自己曾砍他一刀，也被他一掌推飛震暈過去！

這都見了血了，還叫無仇無怨？

不過他大金趙王爺可不會在這當兒主動作死，便又閉嘴了。

而早就將這些無關緊要的舊事拋在腦後、忘個乾淨的周念通卻又補充道：「但是我那郭靖兄弟卻是跟你有殺父之仇！當年的事也不用再說一遍了，事到如今，你可後悔？」

完顏洪烈冷冷道：「他與我有仇又如何？我完顏洪烈這輩子仇人多了，不缺他一個！要說後悔，我悔的便是當年有機會時，沒連他，與他母親一起弄死！」

李莫愁跟郭靖關係一般，但是在蒙古時跟郭靖的母親李萍卻是處得極好，跟母女一般，這完顏洪烈乃是害死李萍的丈夫郭嘯天的大仇人，自然讓她頗為敵視。

聽完顏洪烈此語，李莫愁不禁怒道：「你當年害了那麼多人，竟然還不知悔改！既然如此，我就先代人家教訓教訓你！」

說著，她拔劍就要上前。

……

完顏洪烈目光冷冷，毫無波折，絲毫沒有告饒的意思。

反倒是周念通急忙攔住李莫愁：「莫愁別急，這仇輪不到你我動手……我還有話要跟他談，等一等哈！」

他轉身問道：「之前我聽你跟楊康談話，說是要去花刺子模國，協助他們對抗蒙古？」

完顏洪烈傲然道：「不錯，花刺子模已經成功招惹了蒙古，以那鐵木真的性子，必然點兵西征，如今已經不是你能阻攔得了的了！」

周念通啞然笑道：「我為何要阻止？鐵木真點兵西征的話，你們金國確實可以緩一口氣，你這番謀劃倒是不凡！」

完顏洪烈仍是一臉傲然，但忍不住嘴角微翹，顯然周念通的話搔到了癢處，他也認為自己一番謀劃頗為出彩！

而此刻周念通話鋒一轉，又道：「但究竟是妙手，還是飲鴆止渴的敗筆，那可就不好說了！」

「為何？」完顏洪烈怒道：「那花刺子模距離遙遠，又國力強盛，鐵木真勞師遠征，能不能勝都是兩說，就算能勝，也必然大耗元氣，更給了我大金恢復的時間，如何說是敗筆？」

周念通卻笑道：「花刺子模確實不小，但是現如今的蒙古兵強馬壯，士氣高漲，卻遠非一國可敵！我敢說，花刺子模或許會給蒙古大軍造成點麻煩，但最終必然大敗，進而亡國！一旦如此，不但蒙古大軍士氣更旺，花刺子模國的財富，還會讓蒙古吃個痛飽，實力更增！」

「……」完顏洪烈對此話難以否認，轉而又道：「但至少，我大金有了喘息之機！」

周念通卻嘆道：「但是與此同時，堅定的盟友又少了一個啊……」

他抬頭望向完顏洪烈：「你能拉來花刺子模相助，不是因為你口才好個人魅力高，主要是因為金國過去南征北討的餘威尚在，這乃是你們祖先留給你們的無形財富！」

「……」

周念通繼續道：「包括你當初在大宋境地諸般行事無往而不利，也是因為過去強大的金國影響太大，造成大宋上至皇帝，下至小吏，面對你這金國王爺時全都戰戰兢兢，不敢得罪！這同樣可以算是你們祖先留給你們的恩澤！」

「而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其實就是在消費這種財富，讓其他國家看到了金國的無情，看到忠心追隨者的可怕下場，再加上現在你們的衰弱也被他們看在眼中，他們自然會思考，會調整自己對你們的態度！」

「……」完顏洪烈臉色鐵青，沉默不語。

「大宋態度的變化就是一個例子，等到所有國家發現現在的金國已經不值得尊敬，不需要尊敬，就算蒙古不出手，也會蜂擁而上，把你們大金撕成碎片！現在，你還認為真的值得嗎？」

周念通這些話堪稱誅心之言，叫完顏洪烈臉色忽紅忽白，呼哧喘氣。

這道理很簡單，身為一流政治家的完顏洪烈如何看不明白，自從煙雨樓比武之後，身邊那些原本忠心輔佐的江湖人士，沙通天彭連虎等人俱都各自找了借口離開，便是一個佐證。

也是，那幫人就如同現在逐漸離心的金國各個盟友屬國一般，跟隨自己為的是榮華富貴！

這麼久下來，富貴榮華不能說沒有得到，但顯然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反倒是受挫連連，煙雨樓一戰更讓他們江湖上闖蕩多年的名聲徹底掃地，完全是得不償失。

如此自然讓這些人離心離德，棄自己而去！

而以此比擬那些金國的盟友與屬國……周念通所言完全無差！

完顏洪烈長吸一口氣，忽然抬頭盯著周念通道：「不得不說，你當說客的水平進步相當大，幾乎叫我動搖了！若是一年前你有這口才，或許能說服我，促成金宋兩國結盟！」

……

周念通想起一年多前同樣曾經找過完顏洪烈，勸說他接受金宋結盟、共同對付蒙古的事情，笑道：「那時是我太天真了！金宋之間的關係，哪裏是我一個江湖小子異想天開就能改變的？而且——」

他回想了一下，又道：「且不說大宋國這邊能不能同意，單隻你們大金那邊，居然提出了什麼勞什子的『北失南補』方案，跟大宋摩擦不斷，直到去年年中方才消停！這麼胡搞，怎麼可能聯盟的起來？」

周念通這話可以說把金國從上到下都指責了，叫完顏洪烈臉色發青，原因無他，因為他當初也是這個政策的贊同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