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思巴如此上道，周念通也不客氣，張口便將一直以來心中各種疑惑盡數道來。

那八思巴果然如承諾的那般，將周念通的問題都回答了，甚至他沒問、沒想到的都說了不少。

比如這密宗與中原本土的禪宗同源，都是佛教的八大分支之一，傳到中國之後方才興起諸多門戶，只是教義偏差而已。

禪宗在中原發揚光大，流傳最廣，密宗則是大多在西面高原上盛行，其餘什麼三論宗、法相宗、凈土宗等等也各有特色與地盤。

不管哪一個宗派，都希望自己能獲得最大的擴張，收穫最多的信徒，這密宗便是野心十足，多次謀求入主中原，不惜用了一些別派僧人看不過去的手段，比如說用長生與轉世的法門誘惑中原君主。

此次八思巴卻告訴周念通，密宗之所以大舉嘗試進入中原，除了本身的野心外，也是因為佛教發源地、天竺印度那邊傳出來的指令。

中土佛教乃是天竺的原始佛教進入中國後，重新分化發展而成，沾染了華夏文明氣息後改頭換面，與原本的天竺佛教已經大不相同，雖然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卻也沒什麼太多交流，更不是上下級的關係。

唯獨這密宗與天竺佛教，因為地理位置接近，聯繫相對來說最為緊密。

早在二十多年前，從天竺本土佛教那邊便傳來消息，言說中原即將迎來巨變，建議密宗大舉進入中原，擴張信仰，他們天竺佛教也將予以支持，一同侵入中原宗教界。

密宗原就一直有著進入中原搶奪信仰的野心，得到這天竺佛教的支持後更是蠢蠢欲動，再加上二十年前意外得到那天賜的肉身，更是信心爆棚，認為此乃天意！

八思巴言說他本人其實對此並不是很贊同，只是作為密宗隱宗之中精神一脈領袖，也不能違逆大多數人的意思，何況上面還有一個統管的宗主也對此表示贊同？

周念通剛想問那所謂的宗主是何方大能，八思巴卻在這關鍵地方閉嘴不言，簡直如同一個找罵的斷章狗一般……

……

總之，八思巴差不多是代入了帶路黨的身份，把密宗之內很多能說的不能說的秘辛都倒了個乾淨，叫周念通都有些疑神疑鬼，心說這老和尚究竟是發什麼瘋？

之前還是仇敵身份的，這是一轉眼把自己當親兒子看了？

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八思巴見周念通有些愣神，又笑道：「老衲命不久矣，唯一親傳的弟子楊璉真珈比我死得還早……我觀你四人，唯有周念通居士神識極強，可承我衣缽！周居士，可有興趣？」

「……」

周念通連連搖頭，推辭道：「咱們說到底仍是敵非友，何況我自有師承，可不想加入密宗！」

「如此……也罷，不過你我終究有緣，我留一個心印在此，以後可以為你指導，叫你修行少走些彎路，這總不至於推辭吧？」

說著，八思巴也不待周念通拒絕，雙目一凝，從他前額處忽然飄出來一個白色光團，落地後幻化成人形，竟然又是一個八思巴，只是表情看著很是獃滯，彷彿人偶一般。

「……」周念通把視線轉到那個「人偶」上，表情極為糾結。

他心中還是有些提防的，唯恐那八思巴在這人偶中埋了什麼陷阱，想了又想，剛欲拒絕，就見八思巴身形開始虛幻起來：「老衲已經無力維持，這便要離開了……各位，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咱們之間的恩怨就此抹去吧！」

「哎——」幾人一同伸手欲攔，可是那八思巴的影像此刻已經飄忽不定，時有時無，幾乎消失。

王重陽有些愣愣道：「二十年的恩怨，就……就這麼一筆勾銷？」

他的表情有些難以形容，似哭似笑，精神恍惚而迷惘。

林朝英拉住他的手，輕聲細語道：「重陽，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那八思巴既然已經到了如今地步，咱們也不必再糾結與當年了……」

周念通也道：「是啊，師伯，最起碼你跟師姑二人還能相聚，至少不是最壞的結局不對嗎？」

「那……」王重陽剛要回話，那邊扭曲飄散的八思巴影像忽地又凝聚起來，重新現出了八思巴身形，叫幾人都嚇了一跳。

「對了，還有件事要提醒一下周居士。」重新出現的八思巴完全無視幾人的警惕，面帶微笑道：「要小心摩尼教！」

「什麼摩尼教……哎等等！」眼見八思巴說完這一句便重新變得虛幻，這一次是極快地化為青煙消散不見，周念通都來不及叫住他。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方才一同嘆氣：

「這算是什麼事啊……」

……

八思巴離開，隻留下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語。

今日解密太多，叫幾人一時都來不及接受這些信息，更別說發表看法了。

周念通想了想，對自己老弟周恆通道：「那八思巴說自己命不久矣，又說要待下一世再完成夙願，也就說他能夠像那楊璉真珈一般成功轉世！兄弟，你可知道將來的歷史上會出現八思巴此人嗎？」

周念通前世的歷史知識已經忘了不少，對八思巴這個名字並無印象，但是兄弟周恆通心思通透，意識澄明，卻能記得清楚。

周恆通淡然道：「有的，這八思巴名氣比起楊璉真珈還要大不少，乃是未來密宗的聖僧，元朝大帝忽必烈曾經拜其為帝師。」

「竟是這麼出名的人！」王重陽倒吸一口氣，抱怨道：「既然如此，為何咱們跟他打了這麼久交道，你從未提起過？」

「時間不同。」周恆通面無表情道：「歷史上那個八思巴應該還有十多年才會出生。」

「……那多半便是現在這個死去後轉世而來啊！」王重陽氣道：「你若是早說……」

周恆通淡定道：「八思巴在藏語中是『聖者』的意思，凡是密宗之中公認了不起的人物，都可能被授予這個名字，你也能叫我也能叫！你又怎麼確定未來那個八思巴，便是現在這個的轉生之人？」

「……」王重陽無言以對，憤憤一甩手，嘀咕道：「反正現在看來多半便是了……」

周念通笑道：「不管是不是，反正若是那八思巴就此死去轉世，那跟咱們就沒什麼關係了！」

他手托下巴想了想：「八思巴一死，密宗便沒了什麼威脅……哦對，還有一個金輪法王，還有那個統管一切的宗主，但是應該威脅都不大……」

王重陽收拾心情，也沉思道：「只是現在又扯進來什麼天竺原始佛教，還有他說的摩尼教……」

「是啊，越發撲朔迷離了……」周念通走到八思巴留下的那個「人偶」處，盯著那張與八思巴一模一樣、卻顯得木訥的臉：「還有這個什麼心印，看著瘮得慌……」

看著看著，周念通不知不覺便出了神。

「這些不談，念通賢侄，你可有辦法散去這個古怪的空間，叫我們回歸本體？」王重陽的話語突然傳出，驚醒了他。

周念通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這個空間乃是利用我與恆通的精神力所構建，倒也無需散去，以後千裡之隔也可用於交流，很是方便！至於要各自歸位，容易得很！」

說著，他手一揮，王重陽三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已經消失不見，回到了各自所在。

這便是周念通剛才凝視那八思巴留下的心印，短短時間便有所得，領悟的新奇手段，此刻施展起來竟是輕鬆至極，叫周念通頗為滿意。

這八思巴留下這心印，看來竟然還真有作用，周念通以後便無需只靠自己琢磨開發這精神異能！

不過若是他見識更廣一些，只怕便會了解到，這乃是密宗秘傳的一門本尊上師法，乃是上師在弟子識海中打入心印，其中包含了一切需要的知識，這弟子便是不在上師身邊，也可通過這心印自行學習。

換句話說，周念通雖是拒絕了八思巴收徒的提議，實則有這個心印在此，二人已經建立起了實質上師徒的關係，即使並無名分！

……

周念通將兄弟周恆通，以及王重陽林朝英送回本體，自己又凝視那心印許久，心中思索了不少今日所得的信息。

他不敢把那心印給帶回自己精神空間中，生怕八思巴留下什麼奪舍之類的後手。

那新構建的空間便在自己精神空間之外，「出門」便可遇到，便彷彿家門外面的高速公路一般，藉此可以快速與千裡之外的周恆通取得聯繫，倒是極為方便。

而那心印所化成的八思巴形象，便真如一個人偶一般，傻傻立在那空間中，等待周念通下一次去接觸，從中學習到想要的東西。

等到許久後，周念通嘆口氣，這才讓自己也回歸本體。

感覺未來更加看不透了……算了，還是休息吧，明日還不知怎麼面對老爹與莫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