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微微苦笑，擺手道:「你們兩個年輕人，心地都很好啊……只是這終是無用，這麼多難民，你們又能救幾個人？」

李莫愁心中有氣，忽地站起，掃視著之前一同趕路的上百號人：「我們二人自然能力有限，救不了幾個，那你們呢？」

適才並不是只有她與周念通見到那即將發生的食人慘劇，然而除了他們二人站出來製止，其他人均都紋絲不動，就連出聲阻止都沒有！

這幫人就這般冷血？

李莫愁容色嬌艷，此刻冷冷瞪視那些人，氣質顯得清冷了不少，宛如月宮仙子一般，那些人一個個自慚形穢，俱都低下頭去，不敢與她對視。

那老者嘆氣道：「姑娘，你也別怪他們，都是出來討生活的，誰願意為了不相乾的人拚命？這些人已經餓瘋了，不讓他們吃人，你就得給他們找吃的，成百上千的人呢，這又談何容易？」

另一個看著比較老實的人開口幫腔道：「是啊，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就算傾其所有接濟這些難民，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可是把錢花光了，難道叫自己家父母妻兒一齊喝西北風去？」

「……」李莫愁欲言又止，最後長嘆了一口氣，

周念通默默看著李莫愁在那邊發愁，並未出聲。

他知道此事無解，國家動蕩之時，最悲慘的便是貧民，這不是單靠一人的慈悲之心便能救助得了的！

說到底，這是國家的責任，那金國的皇帝陛下和官老爺的責任，也只有找他們才能有辦法解決！

……

李莫愁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情郎，卻見周念通也是無奈苦笑，知道此事他也無法，心下慘然。

她忽地聽到懷中那孩子咳嗽兩聲，醒了過來。

李莫愁忙低頭望去，那孩子卻是身子哆嗦著朝她懷裏鑽了又鑽，口中喃喃叫了聲「娘」。

這稱呼惹得李莫愁臉上一紅，好在現在是冬天，穿得厚實，那孩子雖是在懷中掙扎扭動，她倒沒像幾個月前在臨安牛家村被小楊過偷襲時那般受驚。

只是這聲「娘」，叫李莫愁忽地想起剛才難民之中那個努力保護孩子的女子，那必定是這孩子的母親！

李莫愁連忙望向那群難民，試圖找到那女子，可入目儘是亂紛紛爭搶食物的人，哪裏找得到？

周念通卻是早早就鎖定了那個女子，給她指了方向，仔細望去，那女子蜷縮在地上，任憑亂鬨哄的難民在身上踩來踩去，雙目緊閉，兩手把嘴捂得緊緊。

適才周念通看得分明，那女子見孩子被李莫愁搶去，鬆了口氣的同時，便與其他難民一樣，見到周念通撒出的乾糧就紅了眼，如同一隻瘋狂的母豹一般撕咬著與她搶奪食物之人，趁亂搶下一小塊點心便塞入嘴巴，然後便是滾到一邊蜷縮起來，一心一意咀嚼那一點食物。

她也同樣是早已餓得發昏，之前是母愛壓倒了一切，可是見孩子暫時性命無礙，那飢火便湧了上來，將她的理智徹底淹沒，變成與其他人一樣瘋狂！

此刻，便是李莫愁再將孩子遞到她懷中，只怕這個失去理智的女子也不一定還顧得上！

……

李莫愁再次失望地嘆了口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對了，那高玉娘呢？

剛才剛一歇下，她便帶著手下推著車走開了，說是要去河邊打些水弄些吃的……

雖然周念通說她和她的手下不一定是好人，但是她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說不定有主意的吧？

正想到這裏，李莫愁忽然聞到一股清香飄來，是粥的味道！

那味道不很濃鬱，但很誘人，隨風飄到那群難民那邊，頓時正在爭搶廝打的上百人俱都為之定格！

李莫愁扭頭一望，卻見高玉娘領頭正笑吟吟走來，手下十數個漢子正推著車跟上，車上架上了瓦罐與大鍋，那粥的香味正是從瓦罐與鍋中飄來！

「高姐姐！」李莫愁驚喜呼喊，心道看這架勢，莫非這高玉娘竟是願意出力接濟難民？

……

高玉娘聽得李莫愁呼喊，笑著看她一眼，點點頭，便指揮著手下將大車停好，擺開。

她自己則登上最前面的大車，大聲喊到：「施粥啦——餓肚子的鄉親們可以過來喝一碗粥暖暖身子哦——」

果然！

李莫愁大喜過望，她瞅了瞅一旁有些發獃的周念通，小聲道：「看你，還懷疑人家高姐姐不是好人！」

「……」周念通確實是傻了眼，他是怎麼都沒想到，看似世故有心機的高玉娘，難道竟是一個內心溫暖慈愛的活菩薩？

千裡迢迢從大宋北上金國，難道真的只是愛心爆發，過來給難民施粥的？

……

聽得高玉娘那聲吆喝，那些定格了的災民愣了片刻，呼啦一聲便圍了上來！

沖在前面的便是剛才意圖食人的那幾人，將其他人都推搡在身後，衝到大車前，一句話不說，伸手便要去搶那瓦罐與大鍋。

「不許搶！慢慢排隊！一個一個地來領粥！」高玉娘手下那些漢子，一手拿著碗、杓，另一隻手卻是抽出了長刀，厲聲大喝。

那幫人餓急眼了，哪裏肯聽，毫不理會警告，如同暴徒一般一窩蜂衝上來，亂鬨哄地便要開搶，場面一時變得混亂而緊張。

之前為首的那人更是狂笑道：「既然有吃的，自然先得給爺吃飽了再說！」

他沖在最前，直接撞飛了好幾人，直接去搶那大鍋，竟是想要一鍋端。

周念通皺起眉頭，眼中怒色一閃而過，身周忽地一陣熱風拂過，就見那幾個暴徒身體一僵，凝立不動。

與此同時，那高玉娘一挑眉，使了個眼色，就見幾道刀光閃過，那幾人身形忽然脖子上露出一道紅線，隨即慢慢倒下，血噴起了老高！

他們竟是被高玉娘的手下直接殺死了！

這血腥一幕頓時鎮住了其他難民，他們用驚懼的目光看著高玉娘等人，畏畏縮縮地，卻又忍受不住粥的香味引誘，只能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靠過來，倒是顯得老實了很多。

實際上不說那些難民，周念通，李莫愁，還有這一路上同行的那些人，也全都驚呆了！

這高玉娘看著嫵媚健談，長袖善舞，卻原來是這麼殺伐果斷的一個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