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羅的話一瞬間引起鬨堂大笑，有人笑得捧著肚子道：「先不說你那『四緒』是什麼鬼，指控全人類也太搞了吧？這小子是哪個病院放出來的？」

被取笑的人還沒什麼反應，紀軒先暴怒：「都他媽閉嘴！」

在紀軒心目中，這些人對索羅的嗤笑，比對自己的指控和辱罵要嚴重得多。

索羅不以為意：「紀軒，冷靜點，也煩請各位聽我說完。在跟各位闡明我要指控你們的內容之前，我想問各位一個問題。這位小姐，請問你願意作為在座各位的代表回答一下嗎？」

索羅隨意點了一個在旁聽席上坐著的女士，女士雖然感到很突兀，不過索羅溫柔的話語彷彿有魔力一樣，讓她還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謝謝，為了感謝你的配合，我想送你這一朵花。」索羅從口袋中拿出一朵艷麗奇特的花，遞到她手上。

說實話，索羅的外型還是相當優秀的，因此女士接過花時臉上還帶著點紅暈。

緊接著索羅說道：「這朵花名為曼珠莎花，即使被採摘下來也不會枯萎，永恆保持艷麗。不過，它有一個缺點，就是當它被採摘下來後，每天正午時分，它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自燃，產生的火焰大概能將方圓兩三公裡燒成灰燼吧。」

聽了他的介紹，女士臉色大變，現在還真就準備到正午時分。

索羅很滿意女士的驚慌，繼續用溫和的語氣說：「解決辦法是，將這朵花徹底揉碎，這位女士，你會這樣做嗎？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

其實還沒等索羅說完，這位女士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花揉成一坨爛泥了。

女士將化為爛泥的花扔在索羅腳邊，憤怒而又驚恐地退到一邊，瞪著索羅，想知道他要為自己的行為作何辯解。

而後者只是俯身撿起那坨爛泥，微笑著面向所有人：「很正確的做法呢。其實這朵花的事是我編出來的，這只是我去年在北城郊外摘的花，關於它的介紹只有不會枯萎這點是真的。不過我想繼續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會自燃的對象，不是花，而是一隻蜜蜂，你們會怎麼做？」

「當然是殺了它啊！你在胡扯什麼屁話啊！」旁聽席上已經有急性子的人吼叫著回答。

索羅也不惱火，繼續問：「那如果是一條狗呢？」

「肯定要清除威脅啊！」

「如果是一隻猴子呢？」

「答案不會變的啦！你這傢夥到底想說什麼啊！」旁聽席上的人已經失去耐性了。

這時，索羅一掃臉上的溫和，眼中只剩下冷峻：「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會自燃的，是一個人呢？」

瞬間，鴉雀無聲。

索羅從另一個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遞到剛才那位女士手上：「假如，那個自燃的人是我，你會像剛才那樣毫不猶豫地殺了我嗎？」

女士手拿著刀，瑟瑟發抖，不敢行動，因此索羅面向其他人：「剛才叫嚷著會殺死蜜蜂，殺死狗，殺死猴子的人，會上來替這位女士殺了我嗎？正午，快要來了哦？」

沒人敢動，包括剛才叫得最大聲的那位仁兄。

在寂靜中，時針指向12。

索羅大叫一聲：「嘣！」

嚇得在場的所有人連忙護住自己，過了幾秒才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索羅自己一個笑得很大聲，雖然他的笑聲聽起來非常假。

「抱歉抱歉，都說了是假如。這就是我們『四緒』，不過，我們比起火焰，來得更為凶暴，各位請看。」索羅按了一下遙控器，大屏幕上彈出了關於他們四人的絕密文件。

紀軒驚訝地問他：「這東西你從哪裏來的？」

「你的上一任出於憐憫送給我的。」

這些資料詳細地記錄了他們四人的能力，誘發條件以及危險程度。

其中關於索羅的資料清楚地寫明：「索羅·薩德感到快樂時，將會誘發他的能力『快感失衡』，令他視線範圍內的所有生物大腦向全身傳輸超過生物承受極限十萬倍的快感信號，被能力影響的人，會在頭一秒感受到最頂級的快感，然後在兩秒後，心臟衰竭死亡。」

「索羅·薩德感到快樂時」

眾人回想起剛才索羅的笑，開始慌亂。

索羅擺擺手：「別怕嘛，我上一次體會到快樂已經是五歲的時候了，將近二十年沒體驗過，快樂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只是名詞罷了。」

聽索羅這樣說，同時也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恐慌的人群才顫顫巍巍地坐下，繼續看屏幕上的資料。

他們一邊看，一邊聽著索羅的話：「我要指控的，是你們的弱小，是你們無法承受火焰的弱小。憑什麼為了不被火焰灼燒你們就要殺死自燃的狗，而不是讓自己不懼怕火焰？憑什麼為了保護你們，就要剝奪我們快樂、悲傷、憤怒、恐懼的權利？」

索羅繞著審判庭，開展他的控訴，這是他壓抑在心底多年的不滿和憤怒。

「如果你呼吸空氣，會讓身邊十個人窒息而死，你會犧牲自己嗎？」他走到剛才喊得最大聲的人耳邊，用魔鬼般的低語問道。

那人沒有回答。

「如果你喝下一滴水，會讓身邊十個人渴死，你會選擇讓自己乾枯嗎？」他繞回來，問丁立。

丁立不語。

然後，索羅轉過身，問在場所有人：「如果你吃下一丁點食物，就會令身邊一百人餓死，你會做這個以身飼眾的聖人嗎？」

沒有人敢注視他，所有人低下了頭。

更沒人敢言語，庭內除了索羅略微有點粗重的呼吸聲，就只剩下李雅靜和布萊恩父母崩潰的嚎啕聲。

「我恨紀軒，恨奪去了我同類生命的『高層』，但我更恨的，是無法與我們共存的，弱小的你們！所以我要指控的不是紀軒，是所有人！所有弱小的人！所有無辜但羸弱的像玻璃製品一樣的人！」

「可這是我們的錯嗎？難道我們就不想像紀軒那樣嗎？」有人反駁道，隨即得到所有人的附和。

誠然，弱小無罪。

索羅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不然他也不會自願失去快樂這麼多年。

一直以來，除了為其他三人而活之外，他都以救贖帶有弱小原罪者的神自居。

他當然知道他們無罪，可是，不這樣想的話，索羅會崩潰的。

他們無罪，難道我就有罪嗎？難道我們就有罪嗎？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為了他們能活下去而不能快樂？

憑什麼！！！

他只能在自己的內心中發泄自己憤怒的嘶吼，然後繼續捨棄快樂地活下去。

為了那些弱小，但能夠享受喜怒哀懼的人們。

現在，聽著那些人在向自己強調，自己一直都清楚卻假裝不知道的事實，索羅突然感到一陣輕鬆。

是該到頭了啊。

如此想著，破天荒地，他的嘴角竟自然地上揚。

不需要他刻意去擺動肌肉，一個自然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

然後他的喉嚨中，竟按捺不住地發出「哈，哈，哈」的聲音，他想製止也製止不了，只能任由自己不斷發出這種聲音，直到喘不上氣。

終於，他不再發出「哈」的聲音，緩了口氣後，他抹了抹眼角的淚：「沒錯，你們說的沒錯，弱小並不是錯，所以，錯的是我，錯的是我們。」

聽了他的話，李雅靜的母親忍不住，拍案而起，衝出了審判庭。

沒人反駁他，因為沒人敢。

他們知道，索羅沒有錯，神崎笑沒有錯，四緒而沒有錯。

但是得知了他們的秘密後，他們都不敢出現在索羅身邊了，就是現在，他們也想逃出去，如果不是紀軒正滿含殺意地盯著旁聽席上每一個人的話。

如果神崎笑等人沒死，他們也不會再敢出現在四緒的周圍。

理解是一回事，恐懼又是另一回事了。

見沒人反駁自己，索羅倚在被告席的欄桿上，攤開手：「既然你們都同意，那就是說紀軒他們殺的是罪人嘛，既然是危害公眾生命安全的罪人，那他們又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