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長青這個名字紀軒有點印象，曾經也能排到兩百名左右，在琉璃也算是個有點本事的人了。

儘管如此，紀軒還是搖了搖頭：「區區一個牧長青而已，若就此感到自豪的話，看來你還真是個弱智。」說罷，紀軒就打算動手，為了證實虛名而不惜弒父，這種瘋子留著也只會為社會徒增不安定罷了。

「是嗎？果然啊。」少年苦笑，卻沒做出任何抵抗。少年的行為讓紀軒感到有些詫異，因此他收起動作，繼續與少年交流：「看樣子，似乎證明自己的實力並不是你弒父的最主要目的？我現在有點好奇，我建議你抓緊機會。」

「校長？」牧野的聲音突然傳來，將紀軒的思緒拉回到現在，因為牧野受的都是外傷，因此在經過治療及休息後，他就醒來了：「看你好像在出神，想什麼呢？」

紀軒露出一絲微笑：「在想當初認識你的時候的事。」牧野咳嗽了一下，聲音中除了虛弱還帶著明顯的尷尬：「咳，還真沒想到你會突然做出這種憶當年的事情，我還以為你很討厭過去呢。」

紀軒臉上閃過輕微的不快，但考慮到牧野估計也不是故意的，因此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拉回到他身上：「那麼，你覺得這次你變身超人了嗎？」

牧野愣了一下，隨後釋然地望著天花板：「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是超人，不是嗎。」當年，紀軒問了牧野弒父的真正目的。

「我想變成超人。」牧野一本正經地說出了這個聽起來相當無稽的答案：「只有證明自己可以變成超人，我才可以做一個人。」

莫名其妙的答覆，令紀軒懵了一下，隨後他才嘆氣：「那你覺得能夠殺得了擋在自己成為『人』這條道路前面的傢夥，就意味著你能變成超人了嗎？」

「難道不是嗎？」牧野歪著頭，理所當然地反問。

牧長青是個可悲的傢夥。人可以忍受黑暗，只要沒感受過光明，牧長青不曾感受過光明，但他的位置，讓他很好地看見了光明的美好，也讓他深刻地體會了現實的絕望。

二百名左右的牧長青，在普通人眼中可能算是個相當出眾的強者，但他自己很清楚，他與頂點上的那些超人們之間的距離，是多麼的遙遠。只是，那種俯視眾生的感覺，他又何嘗不曾幻想過。不但幻想過，而且牧長青的內心深處無比渴望站在那個位置的是自己。

深知自己資質平庸，牧長青不奢望自己能到達那個頂點，因此他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廢物！你這水平連五千名都排不上！你有什麼資格說苦！」

「你一定要成為超人，不然你就連人都當不成！如果不是超人，那你就只是一堆垃圾拚合而成的廢品！」

「你這垃圾怎麼才這點水平！給我繼續練！」

「又到琉璃排名賽了，這次你總該入圍前十賽了吧？什麼！連前十賽都進不了？！你這頭瘟豬怎麼不去死！從今天開始，除了吃飯睡覺給我一刻不停地練習！」

「下賤的畜生！怎麼還只有這種水平，既然你是這樣的垃圾就給我死了算了！」

「賤種！」

「垃圾！」

無數的謾罵伴隨著牧野平凡的過去，很不幸，牧野也並非天資過人，雖然說他比牧長青強多了，否則也不會排在第二十名，但這是需要正確的指導和時間的，而且，牧野的上限差不多也就止步於此了。

在牧長青的教育下，漸漸地，連牧野也失去了作為人的自覺，或者說，他把自己作為人的一切寄託於成為牧長青口中那高高在上的超人之後。

可是，牧野也妄想過跟普通孩子一樣的生活，不需要多大的幸福，只需要哪怕一本自己喜歡的圖畫書已經足夠了。

然而，牧長青殘忍地撕破了他的妄想，在成為超人前，他能得到的禮物就只有以抗擊打訓練為名的毆打。

我想成為超人。

我要成為超人。

我必須成為超人。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挨打了。

終於，牧野在再一次遭受毆打之後，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在累積了十多年的厚積薄發加持下，牧野僅僅一拳就將牧長青打成了一片血霧。

那一刻，牧野心中並沒有多大的波瀾，既沒有驚恐，也沒有狂喜，更加沒有愧疚。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終於跨過了名為「牧長青」的人，他成為了超人。

然後，他總算可以做一個「人」了。

「難道我不是超人嗎？！難道我還不是超人嗎？！」看著紀軒無語的表情，牧野意識到了什麼，開始不安，焦躁，甚至內心深處湧起了一股絕望。

紀軒閉嘴不答，同時也沒有心情舉刀，只是釋放出一陣恐怖的殺氣，籠罩著牧野全身。

僅此便足以讓牧野陷入強烈的恐懼當中，壓下所有其餘的情緒。「這下你明白了嗎？」紀軒慢慢走到顫抖不已的牧野旁邊，搭著他的肩膀低聲問。

牧野無法回答，也無法發聲，他只能通過吞咽口水的嗚咽聲回應紀軒。紀軒收起殺氣，隨後牧野終於如釋重負般地癱軟在地上。

「你想做人，並不一定要在成為超人之後，只要你相信自己是人，那你就是人。可如果你也夢想成為超人，那就跟著我吧。我能給你這個機會。」紀軒沒有對牧野出手，因為他願意給這個出生十多年卻才第一天作為人而存在地少年一次機會。

見紀軒沒有回答自己，牧野繼續自嘲地說道：「也許該認清現實了，像我這種沒用的傢夥，能成為一個普通的人已經該滿足了。」

「說什麼胡話呢。」紀軒站起身，給牧野回放了當時的畫面。萊昂納爾的緊張，文森特的震驚，躍然於臉上。

「雖然不能說什麼超不超人的，但一拳一個團長，這種戰績似乎也是前無古人了。」紀軒沒有回頭，話語中的笑意卻完全掩飾不住。

牧野出神地愣了幾秒，隨後也笑笑：「是嗎。」

「校長！」突然，醫療室的門被從外面急匆匆跑來的人打開：「不好了！快去指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