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們現在怎麼辦？」從香扉拍賣會出來，馮淵的跟班，另一個西裝男在確認四周無人後向馮淵低聲問道。

「什麼也不用做，我們只會是這場遊戲的最大贏家。」馮淵大笑：「通知買家，我要漲價，想要孟婆果就給我他媽的拿8億出來！」

職業道德？誰管這種鳥東西啊！

沉醉於勝利喜悅中的馮淵拋棄了思考的必要，狂笑著坐上他的豪車遠去。

「可算是走了，這群嘍囉都喜歡這樣笑的嗎？」不遠處黑暗的街角，一個黑影向耳機那頭彙報道：「目標已經離開，現在跟上。」

「收到，已經同時聯繫北城學生聯合會的人協助。」蒼漫不經心地回復，隨後繼續反覆回放拍賣會上那段視頻，像是要發泄一般。

靜鈴在一旁瞄了她一眼，隨後重新把目光放回手中馮淵的資料上。

廢村，夜晚。兩個名詞的組合，產生了1+1大於2的不適感。

廢村的居民似乎從基因中便厭惡亮光，因此更傾向於在夜晚出來散發他們的負能量。自猶大踏入廢村起，就與無數的癮君子和醉漢擦肩而過。

雖然他們身上的惡臭和癡態讓猶大連連皺眉，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廢村和北城一樣，有其存在的價值。

可是，漫無目的的尋找始終不是辦法，在逛了大半個廢村後，總算被猶大逮住一個尚算清醒的居民。

在一間勉強能稱之為屋子的建築材料堆砌物前，猶大扯著一個半醉老頭的衣領，將臨時列印出來的醜陋青年的照片塞到老頭臉上：「見過這個人嗎？」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老頭在廢村與世隔絕的時間太長，不認識猶大，總之，他淡定地拿起手上的酒瓶，仰頭喝盡不知道靜置了多久的噁心的酒液，嘿嘿一笑：「可能見過，也可能沒見過。」

面對這種蹬鼻子上臉的行為，猶大倒也不惱火，如果能用一點蠅頭小利就能撬開一個人的口，那他不會抗拒順著老頭的意。

於是，猶大從虛空中摸出一罐冰鎮的啤酒，扔給老頭，後者布滿皺褶的臉頓時笑開了花：「那小子，就住那邊角落的棚子。」

「他叫什麼名字，你還知道什麼。」猶大繼續追問。

「哈！」老頭似乎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誇張地笑了一聲：「名字？廢村裡的居民還想有名字？不過他有個弟弟，據我所知倒是有個名字，好像是叫什麼馬文來著的小鬼？反正我們管他叫『活人』。」

老頭說完便沉浸在冰鎮啤酒帶來的痛快中，猶大也隨手把老頭放下，徑直朝著老頭指的地方走去。

只是，還沒走到轉角，猶大便接到靜鈴的電話。

「馮淵沒回北城，直接去了廢村。」

「嗯，我也看到了。」邊接電話邊拐進角落的猶大和大大咧咧走來的馮淵正好四目相對的撞上了。後者先是一驚，隨後換上無所畏懼的笑容：「喲，這不是猶大部長嗎？查案查到這裡來啦？」

猶大點點頭，表示回應，隨後反問：「那你呢？北城的傢夥跑到外邊來不怕出事？」

「我只是來這裡找我的老朋友處理點私事，通融一下？」

「巧了，看來我們要找的是同一個人呢。」猶大隨意地立在原地沒有動作，但散發出的氣勢卻讓人不敢忽視。

馮淵雖然莽，但不蠢，這從他直接摸到醜陋青年的住處而不是如青年料想一般用他常用的把柄拿捏青年就能多少看出來，因此他識相地舉起雙手：「好，好，那我先走了，猶大部長您請。」

猶大看著馮淵離開的背影，自知即使逼問他也不會說什麼，於是便放任馮淵離開，畢竟還沒到發揮馮淵作用的時候。

推門進屋，屋內只有簡陋卻還算整潔的一些傢具，全然不見老頭所說的小鬼。

如果是普通人，此時大概會轉身就走或者氣急敗壞地大肆翻找整個小屋，但猶大顯然沒這個必要。「出來吧，你躲不了的。」猶大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點，但依然怎麼聽怎麼像是惡徒。

眼見安撫無效，猶大毫不猶豫地關起門走人。

五分鐘後，驚恐地躲藏在床底下的男孩在確認外來者確實離開後，才躡手躡腳地從躲藏處爬出，然後迎來來自背後的驚嚇：「要是再遲個兩分鐘才出來，我興許就走了。」

男孩被嚇得「哇」地大叫一聲，轉身望去，卻見明明已經關上屋門離開的猶大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張簡陋的小床上。

猶大從床上跳下來：「別跟見了鬼一樣，我沒多大惡意。」話剛說完，猶大便被自己的虛偽逗笑了。沒多大惡意？要是讓他撞見那個醜陋青年猶大怕是要把房頂都給掀了。

幸好，男孩不懂事，聽了猶大的話便慢慢放下了戒備，雖然還刻意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但總算稍微冷靜下來了一點。猶大儘力擠出一個和善的表情：「你叫什麼名字？」

「馬..馬爾文。」男孩怯生生答道。

「我叫猶大，和你哥哥有點交情。」猶大點點頭，以示友好。

男孩一聽「哥哥」兩字，戒心再度下降一級，露出舒心的表情：「你也認識我哥哥嗎？」

猶大輕輕摸了摸男孩乾枯的頭髮：「對，可是你的哥哥好狡猾，一直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只能來問你咯。」

男孩聞言，情緒卻變得略微低落起來：「可是，我也不知道哥哥叫什麼名字。」

「哦？怎麼會這樣呢？」猶大感覺這男孩和醜陋青年間的關係或許並不簡單，於是半好奇半認真地追問下去。男孩抬起頭，真誠地看著猶大的雙眼，看得猶大心裡有些發慌。過了好久，男孩才開始說話。

「我和哥哥是好多好多天之前才見面的，在那之前我的家雖然比這裡大一點，可是那裡沒有哥哥，只有爺爺。」男孩年齡小，對很多事情沒有概念，但猶大還是從男孩的話中聽出了個大概。

醜陋青年和男孩並無親緣關係，男孩原本和爺爺生活在一起，大概生活也不怎麼樣，根據這個青年的偷竊記錄反覆在中心城出現的時間推斷，大概是在一年前，青年將男孩從原本的家中帶走，至於方式和原因，估計男孩自己也說不清楚，猶大也沒追問。

「那哥哥對你好嗎？」猶大仔細環顧了一下簡陋的屋子，屋子角落處有堆放好的垃圾袋，隱約能看到裡面都是便利店裡的便當盒；進門左側的飯桌上擺著一瓶開封的牛奶，旁邊則散落地放著幾本薄薄的書，猶大起身，走到飯桌前，翻了一下那幾本書。

是教材和教輔書，猶大回頭看了一眼男孩，看起來大概六七歲，也差不多是要上學的年齡了，只是，桌上的這些書籍，基本上都是語文書，而且內容都一樣，充其量就是換了個出版社。猶大隨手拈起一本：「這些書是？」

男孩聽話地答道：「是哥哥讓我每天讀的書，哥哥每隔一段時間就帶一本這樣的書回來，可是我看不懂，哥哥也不懂，聽他給我讀還不如自己看書上面的畫。哥哥還每天讓我喝牛奶，可我討厭牛奶，牛奶臭死了！」

「那麼，你討厭哥哥嗎。」猶大翻看著那一本本書上歪歪扭扭的記號，其實他心中已經大概有了答案，因此他的話並非疑問句。

「雖然我討厭牛奶，但是我不討厭哥哥！」男孩沒有一絲遲疑，斬釘截鐵地回答了猶大。

和男孩話音同時落下的，是破舊的屋門被推開的聲音。醜陋青年一臉疲憊地出現在屋外，男孩見了青年露出笑容：「哥！今天怎麼這麼晚？」

可青年的臉上，卻凍結著和男孩截然相反的表情。因為他注意到了屋內的猶大。一直乾著偷雞摸狗的勾當的他，自然很清楚猶大是誰。於是，青年的身體不自覺地產生了逃跑的反射動作，但青年僅僅瞄了一眼待在猶大身邊的男孩，竟硬生生地把本能帶動的身體給壓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