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的醫生不信任孫寒衛了，他坐在外間，寸步不再離開自己的崗位。

「你為什麼又請假不加班？昨天沒有你，我不也打完了嗎？組長晚上加班比我們的錢多很多對不對？」李招娣躺在病床上問。

雖然不發燒了，但是今天明顯還是一臉病容，所以晚上加班，李招娣又申請了請假。

「你以為會多多少，昨天……」孫寒衛很想解釋一下，他坐在離病床不遠的凳子上，因為愧疚，所以今天晚上他也申請了不加班。

「張依霞被狗咬了嗎，還叫了救護車，我知道的。我現在問你為什麼又申請不加班，你坐在這裏也起不到什麼作用。」李招娣打斷了他的解釋。

「因為咬她的狗被打死了，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加班。」孫寒衛照實說了。

「啊？！今天那條狗就是昨天咬她的那條嗎？！那廠裡還是很厲害的，你為什麼還去給它作揖？我們組的人看了都笑死了。」李招娣來精神了，把對著牆的臉轉了過來。

「不是作揖，那叫超度，你們知道個炒粉！」孫寒衛看她一臉好奇的樣子，只能為自己辯解一下。

「超度你個炒粉！你又不是和尚！裝模作樣的笑死人了。」李招娣笑笑說。

「你管我。」孫寒衛懶得理她。

李招娣看看孫寒衛臉色，改問別的事情：「昨天叫救護車貴嗎？」

「600塊錢，你打電話去催，又花了100塊錢打的士趕回來，總共700塊錢。」孫寒衛答。

「放屁！你是怕坐公交車擠到她了，所以才捨得花錢打的。」李招娣把臉又轉回去對著牆。

「你個炒粉，昨天也花了214塊錢。不對，晚上還花了3塊錢買夜宵。」孫寒衛終於找到了表功的機會，把粥錢都想起來了。

「啊！？這個診所這麼黑啊？！打幾瓶吊針要那麼多錢？」李招娣又把臉轉回來了。

「黑你個炒粉！都是用的好葯好吧，還不是你堅持不肯請病假，80塊錢全勤花了老子214塊錢來保。」孫寒衛看看她說。

「老子取了錢還你，誰要你那個撞破腦袋換的錢。」李招娣臉色紅潤了，但是好像不是因為病好了。

「你快點好起來就行了，反正是騙張依丹老公的，不花白不花。」孫寒衛不想吵架，因為旁邊牆上就貼著個大大的「靜」字。

「腦袋破了叫什麼騙人？你就是個神經病！」李招娣也懶得吵架，打的藥水明顯有安定作用，她又準備睡了。

「你睡吧，今天天塌下來，我也會等你打完的。」孫寒衛說。

「老子信你才有鬼。」李招娣轉了個頭，不說話了。

死炒粉睡的也跟豬一樣。

孫寒衛聽著李招娣在夢裏發出的細微的呼吸聲，今天心裏滿滿裝著的怒意，慢慢的消解。

花錢不在乎，傷害了他在乎的朋友，恨意是很難消退的。孫寒衛不是個多麼看重感情的人，但是他很在乎個人感受，這是他的一個無法克服的毛病。

*

今天診療費用少很多，只收了91塊錢，李招娣也好了很多，站在旁邊偷看孫寒衛錢包裏面的錢。

「想要就給你，也沒多少了。」孫寒衛謝了醫生，看看李招娣說。

「你個炒粉，怎麼還剩這麼多錢？昨天都到了醫院，為什麼沒把自己的腦袋檢查一下？」李招娣問。

「忘了。」孫寒衛把剩下的兩張百元大鈔拿出來，給了李招娣，轉身往診所外面走。

「1300塊錢兩天就只剩這麼點了，你要是有老婆，肯定會把人家餓死。」李招娣倒是也沒把錢還回來，而是裝進自己口袋裏面了。

「放屁！老子不都花在你身上了。」孫寒衛在前面一邊走，一邊頭都不回的說。

李招娣在後面走，沒有還嘴，抬腳踢了他屁股一下。

「踢髒了你給洗。」孫寒衛懶得和她鬧，因為感覺她並沒有全好。

「老子又不是你老婆，憑什麼給你洗衣服？」李招娣在身後說。

孫寒衛餓了，懶得和她鬥嘴。走進離診所不遠的餐館，點了份炒粉，點了個回鍋肉，還點了份冬瓜蛋花湯。

李招娣看來沒事了，吃回鍋肉居然敢跟孫寒衛搶了，實在是個死沒良心的。

回家的路上，李招娣接了個電話，嘰嘰喳喳的滿嘴家鄉話，孫寒衛一句都聽不懂，只能選擇走在前面。

「死炒粉你走那麼快幹什麼？不知道我還在生病嗎？」李招娣掛了電話又來找茬。

「你生個炒粉病？！剛才回鍋肉全被你吃了。」孫寒衛只能停下來等她。

「放屁！你也吃了不少！」李招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走了過來。

「誰打的電話？」孫寒衛問。

「我爸爸說要來看看我，還有個我們村的大學生要找工作，也來我這邊住幾天。」李招娣看看孫寒衛說。

「女大學生？長的漂亮嗎？到時候介紹我認識一下。」孫寒衛笑笑說。

「你就會做夢娶媳婦，不是女的，是男的。」李招娣說。

「男的來你這裏住？住他個炒粉啊？」孫寒衛頓時泄氣了，完全沒有興趣知道。

「你知道附近哪有便宜的旅館嗎？他們可能要住幾天。」李招娣問。

「找個毛線旅館，我房間裏面有3張床，臨時睡一下不就行了，關鍵是沒有被子。」孫寒衛答。

「你算了吧，你那個脾氣能和別人住一起嗎？」李招娣搖搖頭。

「為了你可以忍忍。」孫寒衛說了句又往家裏走。

不花錢就能把自己的爸爸安頓好，李招娣倒是也沒反對，只是又打了個電話，嘰嘰哇哇的好像在吩咐她爸爸要帶被子過來。

出門打工肩頭扛著家鄉的被子，孫寒衛一直不是很理解，因為廣州是個很發達的城市，買到床上用品，實在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不過在很多年的春運裏面，他還是看見了很多背著家鄉的人，來來回回的在人群裏面奔走。

*

李招娣行動力還真是強，回來就把孫寒衛的房間全給清理了一遍，要不是孫寒衛臉色不好，她差點把動漫片都給丟出去了。

「你個炒粉為啥要丟老子的影碟？！」孫寒衛問。

「這麼大的人還看動畫片，我爸爸看見了肯定會笑死。」李招娣理直氣壯的說。

「你到底是不是病好了？還是又燒糊塗了？這是我家！」孫寒衛看著她把動漫片全丟進一個紙箱，藏了起來，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管老子的。」李招娣回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