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徐凱麗發現孫寒衛看著門上橫匾發愣問了一句。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這首《新白娘子傳奇》插曲，伴隨了孫寒衛幼年時期的很多個夜晚，那時他還是家中頑童，現在已經站在了職場。

恍惚一見，長大成年，離家千裡，猶如夢幻。

「看你這個招牌，實在是太有個性！」孫寒衛答。

「這不是招牌！這是我爺爺在我8歲的時候給我寫的字，我很喜歡！我願意掛在這裏怎麼了？你有意見？」徐凱麗問。

「不敢。」孫寒衛答。

孫寒衛不是裝，實在是電視劇太過深刻於心，聽了匾的來歷，想想那位已在天上的老爺子，他雙手合什，靜心默禱。

宇宙永恆，人生太短！天人相隔，陰陽兩邊，斷橋仍系！

徐凱麗在自己的服裝工作室大門輸入密碼居然輸錯了，她發了脾氣對著雙手合什的孫寒衛罵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神經病！？」

孫寒衛看看她微微發紅的眼睛回答了一句：「你管我？」

徐樂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也雙手合什向那塊門匾拜了一拜，上前接替徐凱麗輸入密碼，一次就對了。

工作室大門打開，徐凱麗氣哼哼的進了自己地盤，張依霞也雙手合什拜了拜對孫寒衛說了一聲：「進去吧，就你喜歡搞事情！開開心心的來拿新衣服，你幹嘛惹她？」

哎……

老孫不是想做法海……只是突然想起家中母親和幼妹，實在有點後悔沒有訂票返鄉了。

佳節拿來賺錢，心頭雖念，身隔山水，愚頑一子，心狠不顧。

……

笨蛋！

*

孫寒衛進了「青城山下」，他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徐凱麗的服裝工作室門口雖然不大，內裡卻是別有乾坤。整個工作室有孫寒衛所在電子廠半個車間那麼大，上下分為兩層，每張辦公桌都收拾的很整齊，穿著各種服裝的塑料人模擺著各種姿勢站立，地面潔凈無塵在徐凱麗隨手打開的燈光下面都能發光。

不對！

這不是停產「車間」該有的樣子！孫寒衛參與太多次年底收拉了，水電都沒切斷，人模沒有做防塵措施，地面反光應該是水氣沒散……

這裏住著有人。

「徐老闆，你這裏留有過年值班的人嗎？」孫寒衛看著在各個塑料人模來回看衣服的徐凱麗問。

「發什麼神經？我這裏又不是定製生產衣服的地方，我們是服裝創意，如萍姐店裏很多精選衣服都是我這裏的，過年留什麼人？」徐凱麗一邊看衣服一邊答。

額……

老孫看你這個所謂服裝設計師也有點假！你怎麼跟在商場挑衣服一樣了？這些新品看來肯定不是你設計的！

「你能確定嗎？」孫寒衛只能再追問一句。

「你是不是和王……待在一起太久了？怎麼和他一樣神神叨叨的？我是這裏的總設計師，我還能不知道有沒有人值班嗎？」徐凱麗懶得理他。

哼！總設計師你個炒粉！

老孫今天就非要在你這「青城山下」抓一個「妖」出來給你看看！

孫寒衛轉頭看看張依霞和徐樂，他們也完全「淪陷」在衣服裏面了，估計喊他們一起「抓妖」肯定也是不靠譜，乾脆不妨礙他們「玩耍」。

哼！

你倆玩的好開心啊！

老孫去巡個山再回來和你們計較！

*

巡視車間生產多年，孫寒衛多少有點「職業病」，一旦發現異常不去處理，實在是有違職業素養。他開始巡視整個服裝設計室，完全沒把身邊琳琅滿目的時裝放在心上。

射燈隨手可以點亮，水電確實沒有切斷！

消防設施齊全，正上方示範圖案明顯有新近擦拭的痕跡。

二樓沒看見有人，下面辦公區是張依霞他們三個在「逛街」，這「妖」難道是逃了？

孫寒衛站在二樓外伸平台發現服裝設計室還有一個後門，他下了樓去檢查情況。

打開後門，孫寒衛抓「妖」成功！

後門外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坐在一張桌子邊上背對著他。

一個人的孤獨能從背影裏面看出來嗎？

應該不能。

但是孫寒衛是從這種孤寂裏面被李招娣無心拉扯出來的，所以他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子此刻的心境。

這個女孩子坐在那裏無聲無息，頭是低垂的，肩膀是下沉的，腰是彎的，雖然沒有趴在桌子上面，但是完全可以看出靈魂是崩塌的。

「你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大過年的一個人坐在這裏？」孫寒衛輕聲問了一句。

「嗯？」女孩子聽到有人在背後說話居然完全沒有吃驚，只是轉頭看了看而已。

她的眼神空洞迷茫，孫寒衛不是很喜歡。

「老大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明明有鎖正門啊？」女孩子和孫寒衛對視了一下突然開口反問了一句。

額……

能喊出老大的，那肯定是本廠的工友，孫寒衛很尷尬，因為他又不記得面前這位是哪一個了？

「你是哪個組長小組的？怎麼過年一個人在這裏？」孫寒衛問。

「我沒在你們廠上過班，我是在番禺街上見過你，你還給了我20塊錢的。」女孩子答。

「什麼20塊錢？我不記得我借錢給過誰啊？」孫寒衛問。

「不是借，那會我家裏有點事情，我就下班賣一下盒飯，老大你買過我的盒飯，還沒叫我找錢。」女孩子答。

你？

就是當時我後悔沒有走近去看一下的那個小女孩嗎？

孫寒衛想起了那份帶著家常小炒味道的盒飯，想起了這個面對巨大家庭困難仍然努力微笑的女孩子了。

她現在沒有那個時候那麼的有力量，感覺整個人都很迷茫。

「家裏的事情解決了嗎？過年怎麼沒有回家看看？」孫寒衛問。

「……，算是解決了吧。」女孩子沉默了一會答了一句，把頭轉回去了，孫寒衛看見她面對發獃的只是一桶泡麵。

這個解決……是怎樣的解決？大過年的，孫寒衛不忍心再問。

「孫寒衛！讓你來試衣服，你跑到後面來幹什麼？是不是又在抽煙？」徐凱麗從後門出來在孫寒衛背後大聲問了一句。

「沒有，只是在和我同事聊天。」孫寒衛回頭看了一眼答。

「什麼同事？……她是誰？」徐凱麗走過來也看見了發獃的女孩子又大聲的問了一句。

「我是這裏的保潔阿姨，請問你是誰？」女孩子回頭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