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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塢》第三章 古戰場
稱帝之後的這些日子裏,除了完成各種帝王禮儀,王浚的注意力大部分時候在劉琨身上。聽探子說,劉琨正在整軍備戰,打算秋天進攻自己下轄的常山、中山二郡。

作為大燕皇帝,那麼自當被前朝討伐,王浚是有這個準備的。但他傲慢地認為,北方除了劉琨已經沒有其他勁敵了。畢竟中原被區區一個石勒攪的天翻地覆,而這個石勒卻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至於石勒,一個流寇而已,名聲都來自於對付南方那些軟弱的中原人。若是碰上自己的鮮卑鐵騎,他那些名聲不都得煙消雲散?

所以此次石勒竟然主動出擊,進圍苑鄉,確實是出乎王浚意料之外。

苑鄉位於廣平郡內,算是王浚勢力的最南端。而廣平郡雖然居河北,但甚至不屬於冀州,名義上是應當屬於司州管轄。

但除了河內一郡,桓景隻據有河南的小半個司州,勢力遠遠達不到河北。以鄴城為中心,司州在河北共有五郡,魏郡、陽平郡、頓丘郡、廣平郡,此時都在石勒的手上。而平陽、河東、弘農、上洛四郡,還在劉聰手中。

之所以司州如此廣大,是因為司州的本意就是司隸之州,乃是京畿重地,天下精華之所在。從前西漢時期,司州的前身司隸校尉部,就包含了關中至洛陽一線的廣大地區。而曹魏建立後,司州去掉了關中的部分,而將河北南部的鄴城納入了進來。

這樣的部署,是為了讓中央對地方有絕對的優勢,可是在亂世,也就導致了一個混亂的行政區劃。桓景雖曰司州刺史,其實真正在司州的領地只有洛陽附近的幾個郡而已,但這已經是晉室在司州的全部地盤了。

回到當前局勢,在王浚看來,自己手握整個幽州,還佔據了冀州的廣大土地,而石勒方才在鄴城附近站穩腳跟,局勢無非又回到了石勒當初南下之前。當初石勒就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又經過在南方的消耗,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些參與流寇罷了。

正因為如此,眼下石勒竟然敢主動進攻,才顯得這麼奇怪。王浚不能理解,難道這老胡又皮癢了?但消息確鑿無誤,石勒帶著麾下五萬大軍直撲苑鄉而來。也好,本來自己還要等秋天馬肥一舉南征,現在石勒主動送上門來,倒也省事。

鮮卑諸部肯定來不及集合了,為了防備劉琨,王浚也不敢盡出薊城城中的兵力,只是命段末柸帶著原本留駐薊城的鮮卑軍隊,和自家的偏師合三萬出征苑鄉。

三萬正規軍打五萬流寇,再加上當地塢主遊綸自家的一萬家丁,怎麼都夠了。而且就算最後是慘勝,那死的也是鮮卑人,正好為自己驅除心頭之患。

可如果是失敗呢?王浚腦中忽然閃過這一念頭。

不可能,決不可能會失敗的。

苑鄉,漳河畔,一座臨河而建的塢堡外,營帳連天。

石勒的軍隊呈三面將塢堡圍了個水泄不通。幾日之前,遊綸部與來援的張豺部與石勒先鋒孔萇在此塢堡下激戰,被一舉擊潰,少量殘部躲在塢堡裏面,畏縮而不敢出,並遣人往王浚處求救。

日暮,來回騎馬巡視營帳者,正是石勒與其謀士張賓。

石勒掏出一封帛書,放在張賓手上:「探子說,這是劉琨的回信,我不識字,先生你給讀讀。」

張賓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持帛書,不過頃刻,面露喜色:

「劉琨回信,約定九月出兵合作討伐王浚,並且還說事成之後,他要中山郡,常山郡歸他,並會表將軍為冀州刺史。」

「哼!要他來表?腐儒毛病就是多!」

西方暮雲未散,石勒騎在馬上,望著夕陽和千裡平野,心思曠然:

「聽將士說,此去不遠即是巨鹿,從前縱橫河北之時,並不知此地要害。我不識字,若非先生講解秦漢故事,則不知其所然。如今看來,五百年之後,也凜凜然有殺氣。畢竟漳河之北,巨鹿澤南,水網彙集,正是個糧草轉運的要地。」

張賓自然是細緻考據過的,於是出口成典:「昔日項王渡漳河,破釜沉舟,破章邯於巨鹿南二十裡之棘原,想來正是此地。」

石勒揚鞭大笑:「如此要地,豈是遊綸、張豺之輩能守的。王浚雖然能戰,但卻不學無術,有如此要地,卻不遣良將守禦,隻任其為塢堡主所有。」

「故此天所以資將軍也。」張賓適時接話。

「當初項王以此地興,我必以此戰定天下!」

話音剛落,天邊突然響起號角,隨後遍是馬蹄聲。暮色之下,一支大軍出現在北邊的原野上。石勒與張賓急忙拍馬奔赴中軍大營。

來者正是段末柸所領鮮卑人,從薊縣出發,疾行五日到此。鮮卑先鋒的鳴鏑劃過天空,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箭雨。石勒軍隊不敢怠慢,只是趕緊龜縮在鹿角之後,並報之以弩箭。

石勒軍又將馬全部藏起來,不讓敵軍看到,這是張賓特別建議的,諸將都不解為何。

兩方形成了三層態勢,被圍在最裏面的,是遊綸與張豺部,而其外的石勒又築鹿角防備段末柸,並不出擊。最外層的鮮卑騎兵則四處遊盪,不時朝石勒軍試探性地進攻。

段末柸亦騎馬繞行石勒營地,見其拒馬佈置頗有章法,不禁對隨行的監軍王昌感嘆:「此亦勁敵,燕帝奈何輕之!」

「徒有其表耳」,王昌乃王浚的族弟,所以被安排至此監軍:「今上昔為晉幽州刺史時,曾三次大破此賊。如今幽燕鐵騎天下無敵,將軍何畏也!」

一番話倒是讓段末柸振作了些。只是若是石勒擺著如此刺蝟陣,也不好讓騎兵突破。只是日日令軍馬在外巡邏。

當夜,營中諸將亦進言石勒:「敵軍遠來,尚未站穩腳跟。可以乘敵無備,夜襲之,必能大破。」

但是這些進言,都被張賓擋了回去:

「敵軍是騎兵,哪兒有腳跟可言?而且敵軍乃段末柸率領,亦是一員勇將,乘銳而來,豈能無備?不可輕躁,糧草足夠,且等個數日。」

石勒自然對張賓言聽計從。於是兩軍如是對峙數日,鮮卑人在包圍圈外逡巡,始終找不到下嘴之處。王昌催促進軍,但段末柸也不慌,只是對王昌說:

「足下可知遼地的貂是怎麼捉刺蝟的麽?只是靜靜等候在刺蝟旁邊,不發出一點聲響,待刺蝟以為危險已過,伸開手腳,那貂就撲上去,咬住刺蝟的喉嚨。我們對付此賊,亦當如是。」

「可是補給怎麼辦?」

「只能打一打穀草,苦一苦河北百姓嘍?你又不是冀州刺史,不必擔責的。」

時值盛夏,又是河邊,氣候悶熱。鮮卑北人,多不習慣如此炎熱的天氣,加上連日劫掠,心態也開始鬆懈起來。段末柸令騎兵輪流下漳河給馬洗澡,而在岸上的鮮卑人則輪流敞開甲衣乘涼。

見鮮卑人已經鬆懈下來,張賓終於向石勒進言:

「是時候了,明日午時,可以出其不意,以騎兵直衝段末柸軍帳!敵人尚在洗澡乘涼,必然無備,機不可失!段末柸是鮮卑軍中與段文鴦並駕齊驅的勇者,若是能擊退其軍,則鮮卑人自會動搖。」

石勒也看出了這種勢頭,等的就是這句話:「先生明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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