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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塢》第一百零三章 一對冤家
議事廳中,當著眾人,桓景將張華留下的地圖復刻到了沙盤上,根據劉曜送來的兵力圖,在沙盤上插上了象徵各方兵力部署的小旗。

河內郡在黃河北岸,北接太行山,南與洛陽隔河相對,是漢國的最東境。據當地探子來報,自從去年失了洛陽之後,劉聰將劉耀的六萬人分出了兩萬,全數分給駐守此地的劉粲,在加上先前劉粲自己屬下的親衛,現在小小一個河內郡,總共塞下了三萬人馬,而且全是屠各本部精兵。

「我軍一萬,敵軍三萬人馬,又是在敵軍有準備的情況下強攻,很難有勝算。哥哥可要謹慎為是。」桓宣目光死死地盯住河內郡。

「估計是劉曜放出假消息,故意來蒙蔽使君的。」卞壼一開始就反對出征,見桓宣表態,也跟著進言:「要不還是休養生息,不要出戰。」

「依我之見,既然敵軍都聚在河內,不如向西出奇兵拿下函谷,直取弘農郡,急行軍直抵潼關,則可直援關中。」溫嶠還在對他的關中計劃念念不忘,借著這個機會又來推銷一番。

「太真不識中原地理,函谷關天險,即便數千人也足以守備,如何能輕易繞開?」卞壼聞言立刻反駁道:「北上不行,西進也不行,今年就不是打仗的時候!」

「困守一隅之地,坐而論道,就能取得天下?腐儒之見!」

「那也比你盲目復古,推行秦製來得好。」卞壼想起前日溫嶠推行軍功的建言就不高興:「還是以休養生息為上,要知道暴秦……」

「我那不是秦製,而是耕戰合一,是蜀國諸葛亮的做法;還有均田賦,那是上古三代之風,不是什麼秦朝能比的。」

你那一套既不是秦製也不是效法諸葛亮,桓景不禁腹誹。若說溫嶠提到的兩樣改革,本質是為了解決前代從未出現過的部曲製的問題,與商鞅和諸葛亮都無關係,倒是與後世的府兵製多有相符之處。

「好了!」

眼見二人話題漸漸走偏,看著幾乎要打起來,桓景急忙打斷這無謂的爭吵。卞壼守成持重,穩紮穩打;溫嶠性情飄逸,不拘小節,性格剛好是兩個極端,計策也是兩個極端,難怪會互相不對付。

「就當我剛愎自用一次。我以為,要打,而且只能打河內,就不要再爭論了。」他以毋庸置疑地語氣說道:「唯一的問題只是在於怎麼打。」

溫嶠、卞壼停止了爭論,都各自不服,但既然桓景發了話,也隻好先憋下一口氣。

「胡虜橫行天下,已曆數歲,其兵多而精,周圍除了劉琨和我們之外,沒有誰可以與之抗衡。而溫太真自並州來,應該明白,劉公在先前的進攻中,損失有多慘重。如是一來,劉聰身後已無強敵,我們頭頂上簡直如同懸了一個千斤重的吊墜。只要等他休養完畢,從劉琨上次的進攻中恢復過來,我們就有滅頂之災。

「所以此戰是必須的。」

卞壼面色依然漲紅,但只是看著地面,不說話,看來是被說服了。休養生息派搞定後,就得說動溫嶠這個西進派了。桓景清了清嗓子,繼續說:

「然而也不用怕,胡虜所依仗的,不過是匈奴本部數萬精兵而已。不像劉淵,偽帝劉聰既提防晉人,又鄙視雜胡,所以此二者皆不能為之所用。匈奴人少,死一點就少一點,如何能夠持久?

「雖然如此,但先前說了,劉聰後方已無壓力,那麼我們就得想想怎麼分敵軍之軍勢。對於劉聰而言,在外,其與劉曜已經不能互相信任;而在內,劉乂與劉粲暗暗相互奪儲;分裂之勢已成。

「如果我們向漢國進攻,劉曜就能心無旁騖地將胡虜一部精銳送去關中。而如果我們成功攻下河內,那麼劉粲這個河內王失掉了封地,回到平陽,必然和久居平陽的劉乂爭鬥,則漢國不久將禍起於蕭牆之內。」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若能一戰造成漢國在政治上的分裂,這可比一郡之地可要重要多了。溫嶠這才看出桓景之所以堅持進攻河內的原因,心服口服:「願聽刺史調遣。」

桓景這番話,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老實說,劉聰將如此多的兵力分給劉粲,又是河內這種並非軍事要地的地方,並不是一件多麼明智的事情。畢竟這樣一來,漢國的精銳就被分散了。但在桓景看來,劉聰的考量,應該不單單隻從軍事出發。

當年劉聰政變上台,畢竟得位不正,將儲君的位置給了皇太弟劉乂。幾年之後,劉聰漸漸動了立自己兒子劉粲為太子的心思。但劉乂羽翼已豐,因為主張消除匈奴與雜胡晉人隔離的政策,在雜胡之中頗有人望;在劉粲沒有功績的情況下,也並不容易輕易撼動其地位。

所以,劉聰將劉乂牢牢控制在平陽,而讓劉粲出去帶兵,希望他在軍中能積累其威望。所以雖然先前洛陽之戰已經證明了劉粲並不是個優秀的統帥,但劉聰依舊堅持讓他統領河內一地的軍隊,還派去重兵,就是為了讓兒子儘早與軍隊熟絡。

如果再一次擊敗劉粲,其在軍隊的威望建立不起來,劉聰就只能在軍隊不支持的情況下,強行廢掉劉乂。若是如此,漢國必然陷入亂局。

只是這一仗要怎麼打呢?

如果劉曜給自己送來的布防圖為真。那麼劉粲的主力大半在黃河北岸的河陽,守著黃河上幾個渡口。眼下夏季水盛,黃河河面寬闊,渡船往來一次也載不了多少人,強行渡過黃河顯然會被半渡而擊。

武將們提了幾個方案,有說趁著夜幕渡河的,有說渡河之後結車陣的,都不可靠。

問題的關鍵在於,桓景先前從並州撤回時,為了防止追兵,燒掉了黃河上大量渡船;之後劉粲進駐河內,又再次搜捕舟船,所以除了南岸桓景重新造了些小舟,黃河河面上幾乎沒有船隻了。眼下再要在洛陽河段搜集渡船,實在是有些困難,只能小規模地渡河。這樣渡河之後,面對防備森嚴的敵軍,兵力始終是懸殊的。

更不要說,即使渡過河去,一萬人對三萬人,即使劉粲怯懦如鼠,也並不容易被擊敗。

桓景抿了抿嘴,目光移向地圖東側,忽然眼睛一亮。

那裡是祖逖的地盤。

「我們可以與祖公合兵一處,攻擊劉粲的後路。」

自從桓景搬遷至司州之後,兩方一直有書信往來,相互之間,情報也是共享的。所以,對於豫州的情況,桓景可謂是了如指掌。

先前在濮陽擊退石虎之後,祖逖就在譙城長久駐紮下來。半年之內,靠著「以無事取天下」的法則,祖逖將當地的塢堡主安撫得服服帖帖,收聚了大量流民,又將郗鑒的兗州軍馬也收至麾下,將豫兗二州統合起來,也有數萬軍馬,勢力直抵枋頭渡口。

若是繞開劉粲的黃河防線,取道豫州,與祖逖合兵一處,從黃河的豫州河段渡河。那麼可以打劉粲一個出其不意。至於司州河段,因為劉粲沒有舟船,反倒是完全不用擔心,因為。而且祖逖一直對先前的事情心懷愧疚,所以此次幫忙也一定會答應。

眾人再無異議。

商議既定,桓景先是致信譙城。兩日之後,他檢閱了洛陽的軍馬,然後立刻出發前去與駐守滎陽的李矩會和,打算待集合了四郡軍馬,就前往豫州。

而因為怕溫嶠和卞壼再吵起來,桓景隻帶著溫嶠出征,而讓卞壼繼續留守洛陽。但留給卞壼的任務,卻是施行溫嶠的改革建議。或許要讓二人和睦,就得先讓一方從頭開始理解對方的思路,那麼做事是最好的方式。同時,溫嶠思路比較跳脫,推行改革這件事,還是得持重的卞壼來做。

現在也正是推行改革的好時候。經過半年的教育,四郡之內的流民已經能看懂最基本的布告,聽懂一般的命令。按桓景的預想,卞壼應該將流民分作軍府來管理,同時釐清田產,好之後將各軍府安置在對應的土地上。

至於洛陽的防務,桓景隻留了一千人,若是卞壼執行得力,將流民分置軍府之後,還能得出不少民兵。劉粲全無水師,那麼望著南面空虛的守軍,也只能幹瞪眼。

臨行前,他又抓著卞壼語重心長地談了一晚上。

「明白要怎麼改了麽?總之,將流民編制入府,將田產算清楚即可,多的事情就不必做了。」

「明白了,必將不負刺史重託。」

看著卞壼眼神懇切,桓景以為他已經完全接受了溫嶠的方案,就放心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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