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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塢》第七十章 長明燈
待用花了一刻鐘用牛皮囊子向墓道鼓風輸入空氣之後,桓景、燕燕、葛洪三人方才鑽進墓室的暗門。

按照約定,所有的新軍親衛都隻準待在墓穴外,等著三人吹哨示意方才進入。畢竟是刺史夫人探查自家祖墳,那麼大家也能理解,先讓她與刺史在墓中好好憑弔一番,而那隨行的道人大概是去為她家先祖超度亡魂之類。眾人都為刺史夫人的孝心折服。

他們自然不知道,桓景之所以只和燕燕、葛洪進入墓室,只是為了趕緊清理墓穴中一切與張華還有自己現代身份相關的痕跡。若是流言傳開,無論大家覺得張華有妖術,還是自己有妖術,顯然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燕燕身子輕巧,走在最前面,桓景、葛洪緊隨其後。

經過初期的黑暗,三人已經漸漸適應了墓穴中黑暗的環境,手中的火把顯得愈發明亮了起來。墓道不長,不過兩丈,雖然兩旁沒有繁雜的壁畫,但其下台階方正平直,看來並不是張華臨終時的亂葬坑,而是已經精心修築多年了。

墓道盡頭,露出一方石壁,上面印有纂書石刻,看來是墓主人的墓志銘了。石刻稍顯簡陋,印有石刻的石板也與周圍牆面色澤不同。

「晉故司空廣武縣侯之墓」,桓景身後傳來葛洪的聲音,他正一字一句念著墓志銘:「公諱華,字茂先,范陽方城人也。其先出自晉大夫解張,後聞達於留侯也……」

這方墓志銘大約並不是出自張華之手,或許是雷煥在為張華收屍的時候匆匆刻上去的。

桓景仔細觀摩著墓志銘,前方突然傳來燕燕一聲驚叫:

「居然亮著燈!」

桓景趕忙跌跌撞撞地沖向前,向墓道左側,順著燕燕手指的方向望去,幽幽的黃白燈光,從穹頂處撒遍整個墓室。墓室高約丈余,面積則有三四個書房大小。

其中布置頗為簡樸,緊貼石壁的墓室四面,唯有一櫃又一櫃的縑帛,大約是典籍文件之類。墓室中央一副棺材,棺材前方是一副幾案,彷彿墓主人還在以這種方式讀書。

桓景心中一軟,這個結局,倒是與張華的秉性頗為契合。

「此大約所謂長明燈。」葛洪望著穹頂上的光源,喃喃自語道:「常燈若閉氣則不燃,張華能製長明燈,何其神乎?」

望著長明燈,還有長明燈照耀下如同圖書館一般的墓室,燕燕與葛洪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嘆。

讀過一些盜墓小說的桓景,知道所謂「長明燈」並不是長明的,所以倒並不驚訝。畢竟墓葬中若無氧氣,是沒法燃燒的。若是將黃磷和其它易燃物質糅合在一起,可以形成一種緩慢自燃的液體。

當墓葬中沒有空氣時,這種液體自然熄滅,如果若是打開墓葬,新鮮的空氣湧入墓室,黃磷接觸空氣就會再次燃燒,給人一種長明燈從來沒有消失過的錯覺。

葛洪舉著火把,查看著墓室四角。而桓景拉著燕燕的手,走近墓室中央的木棺與幾案。

木棺已經頗為朽壞,看來並非什麼好的材質,多半只是雷煥當初匆匆為張華購置的,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而幾案之上則別無他物——除了一副紅色的錦囊之外,唯有一本擺得方方正正的書籍分外扎眼。

這個時代的紙張質量頗差,顏色頗黃,而且邊緣不整,所以稍稍正式的文件,都不會寫在紙上,而是用貴重的縑帛、或者笨重的簡牘。但這本書籍卻裁剪異常整齊。最主要的是,這書居然沒有封裝的線。

桓景好奇地拿起了書冊,將火把貼近。照亮書的封面。他定睛一看,卻突然嚇得一個冷顫,差點將書扔在地上。

「夫君!怎麼了?」見到桓景一副慌張的樣子。

「沒……沒什麼。」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書藏進自己的衣袍之中:「只是這墓室有些過於寒冷了。」

桓景沒有告訴燕燕的是,他看見那本書的封面,泛黃的書頁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東晉門閥政治——田餘慶著」

他不可能看錯,那幾個字竟然是簡體,而且絕對絕對是印刷出來的!

不是說好的魂穿麽?怎麼會出現原時空的實物?張華、或者說趙渝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聯想到自己原時空的回憶:趙渝當初寫信說在他那棟小別墅地下室搞的什麼「將要震驚世界的研究」。桓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所以才打了剛剛那個冷顫。

他的餘光瞥見了幾案上的錦囊,趕緊也收進了自己的衣袍中。張華既然有意將錦囊放在桌上,必然是有什麼深意。且不論燕燕,眼下葛洪這個外人尚在,還是不宜讓他們知道為妙。

這個時候,打著火把查看石牆的葛洪大呼:「快看我找到了什麼!」

桓景和燕燕回頭一望,只見入口處的石壁之上,一左一右,赫然掛著兩支劍。桓景趕忙走近一瞧,只見劍鋒極為鋒利,劍身極為規整,簡直不像是這個時代的造物,而像是什麼工業產品。兩支劍形製各有區別,一支劍柄紋龍,上書龍泉二字;另一支劍柄平直而有繩紋,上書太阿二字。

久遠的回憶在桓景腦中蘇醒,這不可能!這兩支劍都是趙渝在原時空的收藏!

他記起來,當初去趙渝家做客,作為古兵器愛好者的趙渝,從地下室拿出這兩支劍給他把玩。

當初他還以為是什麼貴重的古物,所以格外小心地查看。但趙渝卻只是呵呵一笑:

「這兩把都不貴,每把都只要五百,隨便玩。龍泉鎮國產的劍就是這點好,雖然便宜,但不比美國冷鋼差。」

眼下,這兩支劍穿越了千年的歷史,就這麼靜靜地掛在牆上!

桓景陷入一片混亂:過去的回憶、自己剛剛穿越時的情景、歷史上對張華的記載,這些亂七八糟的線索在他腦海中交織。他感到天旋地轉,恍惚之間。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葛洪眼疾手快,扶起了他。

「此必是墓中陰氣太重!刺史且服此丹。」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葫蘆,倒出兩粒丹藥,塞入桓景口中。

丹藥清新提神,薄荷與藿香的氣味直灌腦門,桓景精神一振,居然活轉過來。長舒幾口氣之後,隻覺遍體通暢,腦筋也清楚起來。

「此乃我最近秘製的丸藥,可以解表化濕,對付惡寒發熱,暑濕胸悶有奇效。」葛洪嘿嘿一笑。

桓景點點頭,他此時終於定了神:即使趙渝真有什麼辦法將實物從原時空帶回晉代,估計也只是偶然;否則墓穴之中肯定早就塞滿了現代用品,不至於只有這麼兩件現代物資而已。

趙渝當年的行動,肯定和他的穿越脫不開乾係,但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過去的事情即使想清楚了也於事無補了。還是應當專註於眼下才是。

桓景摸了摸懷中的錦囊,或許趙渝在其中留下了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三人接下來繼續勘察了墓穴中其餘的部分,主要是墓中的典籍。

擺得整整齊齊的書櫃上,縑帛製成的典籍被仔細地分門別類放好。和木棺不同,書櫃皆是刷漆的紅木製成,上面按照現代圖書館的形式刻著分區與編號。

看來張華早就將典籍抄錄好,精心存放在這間無人知道的地方。

桓景腦中突然有了個想法:甚至這間墓室可能都不是用來作為墓室使用,而是張華的私人圖書館。只是張華被冤殺之後,從前作為張華助手的雷煥,將張華和他的遺物,埋葬在了他在這個時空最愛的地方。

根據書櫃上的描述,此中典籍多為禮製、農學、兵器、醫藥之類的書,其中有部分是從他人藏書處收錄,但更多地則是張華一年復一年的手記筆錄。望著這樣龐大的收藏,桓景不禁感到慚愧——他從前確實匆匆記載過原時空的一些知識,但因為忙於世務,根本來不及這麼仔細地整理。

從前靠著現代人的基礎知識,他確實能夠靠著回憶製出一些簡單的器械,比如床弩,比如水車。但是他對於這些器物只知道原理,並不知道通過具體使用經驗得到的參數,諸如床弩的具體形製、水車踏板應當多大之類。

就是製酒也是靠著燕燕死記硬背的秘方。若是只靠自己,就算知道釀酒的原理,而不能掌握火候,那麼製出來的白酒多半會有毒,而不會成為香醇無比的君莫笑。

現在趙渝為他留下的,是一部包羅萬象的中世紀器用百科,其中各種器具的參數記載得清清楚楚。桓景頓時感覺自己已經站立在了這個時代技術的巔峰。

但是身為物理學博士的趙渝,花了一輩子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並最終身死人手。看來自己僅僅從技術上推進這個時代,或許是一條死路,還是得推進社會層面的革新。

他哀嘆了一聲,就告別了老友,並沒有開啟木棺。

當晚開始,直到第二日整日,新軍隆重地將張華的遺體從這間小墓室遷出,遷葬在洛陽城南,從前達官貴人的墓區。雖然按照桓景的提倡,依舊是薄葬,但是下葬之時,圍觀者甚多。或者到了這個時候,這位前代的穿越者,才真正算是入土為安吧。

忙完整個遷葬儀式,桓景回到府衙,摒去眾人之後,終於打開了在墓中被自己偷偷藏起來的錦囊。其中是幾個密封好的竹筒。

他拆開其中一個竹筒,一行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鵬程:

「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死去多年了……」

已經被震驚兩個整日的桓景顫顫巍巍地捧著帛書,將帛書上的蠅頭小隸一字一字地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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