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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塢》第四十五章 十面重圍
正月二十四,天氣稍稍回暖,竟微微有了些許東風。

然而,平陽東面的群山之間,依舊春寒料峭。春寒之中急行軍,饒是身經百戰的悍勇之士,也抱怨不已,然而劉曜心如鐵石,只是催促進軍,將抗命者誅殺示眾。

於是不過十日之內,六萬大軍竟全數趕赴至平陽城外。呼延晏引一萬人偏師向北迂迴,而其子呼延朗率領精騎六千餘人在平陽東面來回巡邏,掃蕩晉軍的斥候。

匈奴軍隊先鋒八千人在劉曜弟弟,廣平王劉嶽的率領之下,直撲沁水河邊的端氏城。劉曜自己則親率大軍在後方緩緩而行。

他先前早就聽說桓景兵力不過一萬人不到,而晉軍一貫孱弱,戰力還要打個對摺。現在無論那一個方向,己方都佔據絕對的優勢,那麼就算是光明正大地合圍,也能困死此地的晉軍。如此看來,這個叫桓景的無名之輩,還真是自尋死路。

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戰事,劉曜多少明白一些道理:晉軍雖然孱弱,但晉人一貫擅長機巧詐術,既然桓景敢於冒險,必然也有所依仗。故而先不要打草驚蛇,慢慢穩住合圍,方是上策。

何況天子就在平陽盯著,自己若是剿滅晉軍過於迅速,戰績過於耀眼,劉聰怕是又要起疑心。

出於以上想法,劉曜抵達平陽之後,反而放緩了前進的步伐,主力部隊帶著輜重,在山谷之間緩緩前行,又行進了三日,方才抵達沁水河畔的端氏城——劉嶽正拿下此地不久。

「晉軍何如?戰力幾何?」一見到劉嶽,劉曜立馬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簡直不堪一擊!晉軍見我軍來到,聞風喪膽,稍一接觸就退回山林之中。山中騎兵不便,我軍追之不及,方才放過他們一馬。我看那劉粲就是個廢物,連這種無謀怯懦之輩都打不過,還要哥哥你來救場。」

見到劉嶽正在發笑,劉曜不禁皺起了眉頭:

「兵者,國家之大事,不可如此輕率。」

見劉嶽依舊一臉輕鬆的樣子,劉曜壓低了聲調:

「我問你,為何一路上過來,莫說晉軍,連晉人的影子都沒見著一個?」

劉嶽隻得支支吾吾:「那……那有什麼?無非是晉軍將此地劫掠一空罷了。」

「若是劫掠,必有搶掠火燒之痕跡。但此地晉人幾乎隻留下了空空蕩蕩的房屋和田地。看來是將此地人口皆盡搬離了。堅壁清野,如何可謂之無謀?見強敵到來而不潰,接觸後能迅速從容退走,如何可謂之怯懦?」

劉嶽不能答。

劉曜心中一沉,眼前的對手似乎並不好對付,這次來襲的晉軍中有李矩,永嘉五年的洛陽之戰中,就是他的老對手,一貫狡詐非常。看來這個桓景的奸詐,倒似乎還在李矩之上。

在此地稍稍整肅一番後,劉曜啟了一小罐酒,坐在城樓上的胡床,正準備小酌一番,這時候斥候送來了最新的情報:

「沁水上遊,我軍斥候小隊被襲,唯有兩人生還。晉軍騎兵數百,正沿河北上,騎兵之後,塵土紛紛揚揚,似有步兵數千在行進!」

劉曜捋起虎鬚:「晉軍出現在了沁水,卻不南下以爭端氏城,十分奇怪。」

屠各部匈奴雖說並非晉人,但自東漢以來就徙居並州之地,所以劉曜和他的屠各部部下,對當地的地理可謂爛熟於心。要出發向南,唯有兩條路,一條是沿著汾水的河岸,一條則是沿著沁水的河岸。兩河之間唯有山地而已,山上既無補給,又有虎豹熊羆之類的野獸,極難通行。

如果晉軍並不打算走汾水平陽那條路,那麼就只能走沁水河岸了。若是平陽那邊並無動靜,即可知道晉軍是不是在佯攻。

「平陽那邊有什麼情況麽?」

「呼延朗昨日來信,晉軍似乎已拔營離開,進入霍大山一帶。」

「如此要事,為何不早報。」

「只是昨夜見主帥飲酒,不忍打擾!」

劉曜被戳到酗酒這個習慣,丟了面子,臉上有些尷尬:「雖是飲酒,我倒是清醒著呢!這麼大的事情,今後要及時來報,這次姑且繞過你了!」

報信的馬快,軍隊行軍慢,他暗暗盤算著日期。昨日平陽來信,到今早沁水河畔突然出現晉軍行蹤,這時間倒是對上了。

可是桓景雖然全軍撤出,卻並不南下,反而北上而去,看來還是以為自己北邊防守薄弱。他嘴角露出笑意,這些晉軍萬不會想到,自己已經布下十面埋伏,就等著他們北上呢!

「看來桓景是打算北上去找劉琨了!」劉曜一拍大腿,就招呼劉嶽行走下城樓,前去準備人馬:「此地唯有沁水岸邊可以供大軍通行,桓景必在此處。若是我軍沿沁水一路北上,呼延大司空一路往南,桓景就是插著翅膀也難逃了!」

「哥哥英明神斷,桓景何能及也?」劉嶽趕緊恭維道。

計劃已定,二人一路小跑來到陣前,穿戴齊備之後,意氣風發。劉曜身長九尺,盔甲也是精選工匠特製,身上遍著環鎧,頂盔上插著兩根胡纓,在東風之中搖動。

一旁小廝牽來全軍之中最為高大的駿馬,畢竟唯有精選的高頭大馬才能承住他高大的身軀。他飛身上馬,一勒韁繩,駿馬立刻撅起前蹄,簡直要直立起來一般。

見主帥如此威武,士卒皆大聲鼓噪呼號,聲勢之盛,簡直如山崩一般。頃刻之間,全軍又不約而同地靜默下來,齊刷刷地望著劉曜。

劉曜志得意滿,用手遙指北方,正待發號施令。

突然,身後一個柔和的女聲響起:「大王且慢!」

劉曜轉頭一看,來人頭戴步搖金冠,卻身著便於騎馬的胡服,此時騎在馬上,身姿甚為颯爽——來人正是羊獻容。

陣前軍士面面相覷,一個晉人女子,雖然過去貴為晉人的皇后,現在不過一介女奴,也敢令堂堂大漢之中山王駐馬?

議論在軍中蔓延開來。

劉曜略微有些驚訝:「容兒不打算隨軍北上嗎?何至於如是?」

「桓景親臨險境,豈有自投死路的道理?兵家常示形於敵,卻反其道而行之。妾以為,當堅守此地,桓景在此地並無糧草,我軍只需把守關口,其軍自潰。」

「兵戈乃不詳之物,婦人還是應當遠離方是,就不用擅自議論了。」

羊獻容說得似乎有理,但劉曜已經不能仔細思慮了,他只需知道,在這個檔口,若是聽信一個晉人婦人之言,底下的軍士必然失望備至。

「那麼,請大王至少將一支數千人的軍隊留在此地,就當守衛妾身罷了。」羊獻容微微欠身,略做了些讓步。

「行!端氏城本有城牆可供堅守,若是容兒無意隨軍前行,在此處歇腳自可。」

劉曜嘆了口氣:羊獻容飽讀詩書,又歷經宮廷繁複的鬥爭,才略未必在男子之下。可惜她是晉惠帝的遺屬,將她收納在營中,自己已經飽受爭議了,若是盡用其計,那麼屠各部的臉面安在。

安置已定,前軍校尉射出一方鳴鏑,胡笳之聲遍及河岸。劉曜帶著主力三萬餘人繼續上路,又留下了五千餘人鎮守端氏城。

「哥哥」,劉嶽見胡笳鼓噪之聲甚大,方才湊近劉曜耳旁:「那個晉女年屆三十,簡直可以說是老嫗。雖說還有些風韻,但天下女子那麼多,這老嫗到底有啥可稀罕的?」

「當初太康年間,我漂泊京城之際,她於我有恩。何況她才略非常,又工於心計。我平生不施譎詐,可陛下身邊小人甚多;所以自從攻克洛陽以來,我就屢遭陛下猜疑。若非她的計策,我早就身首異處幾次了。」

「可讓一個晉人女子待在後方,哥哥你就不怕她投敵?」

「哼!」劉曜微微一笑:「我等與晉人征戰,不過因為族類相異,且正朔在我,於晉室並無仇怨。容兒與晉室血海深仇,恨不得吃了那司馬家皇帝的肉,又如何會背棄我們?」

他輕輕一吹口哨,拍馬前行,太康年間的往事,又重新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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