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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塢》第二十四章 獻空城
不等石勒的詔書傳到洛陽,支雄就已經先發一步行動。

接到李矩的信之後,支雄先是發兵試探性地進攻函谷關,發現函谷守軍出乎意料地少,於是輕易拿下。接著在與先前鎮守洛陽的孔萇爭吵一番,指責他過於謹慎,竟然沒有想到攻擊函谷關之後,這才想起來回信李頭,稱願與其理應外合,只需李頭獻出弘農,以示誠意,自會保李頭在趙國得到重用。

而支雄的這封回信,自然經由李頭轉交,置於正在弘農完成最後殿後工作的桓景案頭。

在石勒慢吞吞進軍的三個月裡,桓景已經完成了對河東、弘農、商洛三地的塢堡主和百姓的調度。之所以桓景需要親自來弘農殿後,也是擔心這樣的調動一旦失序,就會被敵軍看出端倪,趁勢掩殺,那麼勢必損失慘重。

桓景調度民眾的原則是這樣的:

對於河東這種士族勢力比較強大的地方,就將當地百姓分予值得信任的當地塢堡主管轄,準備等敵軍一來就依塢堡自守,象徵性地表示恭順;而到了敵軍退卻之際,再組織民兵抄掠敵軍的輜重。至於當地忠誠可疑的那部分塢堡主,桓景早就搜集了一些罪名,強製將其遷入關中。

對於弘農這種已經被戰爭摧殘到士族都逃亡關中或者江東的地方,桓景則是堅壁清野,將當地百姓都遷往關中,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戰場,和近乎空城的城市。一旦戰場被清理出來,戰略上就可以大開大合,用不著投鼠忌器。

現在,弘農城已經是一個空架子,唯有一些留守的官吏和少量部隊。桓景已經做好了將弘農郡變成一個戰場的準備。

經過一整夜的商討,桓景完成了讓李頭帶著留守弘農的五百人帶著弘農城暫時投降支雄的安排,並將擬就的回信交給正準備作為使者前往支雄大營的郭誦。

郭誦接過桓景的信,正翻身上馬,但行了幾步,又突然回馬問桓景:

「在下還有一事不明,若是支雄問起為何弘農幾如空城,怕是我軍假投降,該如何應對?」

「就按先前說的,隻說我軍已將主力調去武關防備石勒本部兵馬,潼關隻余郗道徽帶著三千人馬留守。」桓景慨然道。

「可若支雄還是不信呢?」郭誦堅持自己的問題。

「支雄率屢勝之師,志得意驕,必然上當。」桓景一轉語調:「不過,倒是可能有謀臣從旁提醒。若真如此,你就暗示即使我軍全軍俱在,也敵不過作為主力百戰百勝的支雄。」

郭誦在馬上欠身,隨即拔馬而去。馬聲嘶鳴,北風蕭蕭。

送走郭誦之後,桓景也帶著最後一批殿後的部隊撤出弘農,隻留下李頭和願意留守的五百人在空城據守。

七月初七,郭誦與數騎抵達支雄在函谷的大營,只見營地調度有序,士卒行止之間,凜然有殺氣,果然石勒的老營就是不一般。

「爾就是李矩的侄子郭誦?」

一虯髯大漢身披甲胄,立於轅門之前,正是支雄本人。

「正是」,郭誦下馬:「敢問足下可是趙征西將軍支雄?」

「不錯,你小子有眼力。」

支雄拍手大笑。這個征西將軍是石勒登基之後給他封的名頭,算是將此次西進主力的指揮權交予他了。所以支雄才對這個頭銜如此得意。

一眾軍士將郭誦細細搜身之後,確認郭誦並無利刃在身。於是支雄召郭誦入自己的大帳,取來在豫州譙城繳獲的「君莫笑」,親自為郭誦滿上:

「聽聞這就是爾大將軍桓景所製『君莫笑』,能飲否?」

郭誦接過酒來,橫眉瞪了支雄一眼,仰頭一飲而盡:

「在下以為征西將軍天下壯士,如今一看,卻不盡然。」

支雄眉頭一皺:

「何也?」

郭誦厲聲道:「如今軍情緊急,寸陰必爭。將軍卻飲酒設宴,並無取天下之氣概,何也!」

「好小子,不喝酒了,咱們細談!」

作為流寇出身的將領,支雄向來喜愛草莽豪放之氣,看不慣士族的纖弱。所以郭誦這樣一番話,倒是令兩杯酒下肚,眼花耳熱的支雄精神一振。他趕緊摒去左右,隻留一晉人書吏在側:

「前日李太守來信,我已經閱了。然而前些日子,我軍哨探前往弘農,見弘農幾乎是一座空城了,實在是奇怪之至。爾晉人多詐術,怎麼能相信你們不是詐降啊?」

郭誦心下一安:還好臨行前問過桓景。他故作憤恨之態:

「哼!詐降?如何有眼無珠之甚!

「足下應該看過李太守寫的,自從進入關中之後,桓景那傢夥對他並不信任。這次讓他守弘農,也是如此。桓景聽聞你家天子集大軍於南陽,準備進攻武關,嚇得將潼關一帶的精銳全數調去武關、商洛一帶。留下李太守,就是為了讓他當個送死的官兒。

「桓景如此不會用人,又幽囚晉天子,可知晉德已衰,加上趙天子大軍已經分三路進攻關中,關中有識之士自然願意投效真天子。又怎麼可能會詐降呢?」

支雄見郭誦發怒,反而覺得郭誦說的應該是真心話。就坐下又為郭誦斟了一杯酒:

「郭長史息怒,我也是因為事先天子有言,令我小心從事,所以求萬全才問的。莫要生氣!」

「好!」

郭誦突然一把奪過支雄的手刀,支雄大驚,以為是要行刺,趕緊躲閃。伏在堂下的侍衛正準備一擁而上,卻見郭誦不慌不忙掀起衣服,拿刀刃指著自己的胸口:

「對於我們這種豪傑,也不必學那幫腐儒玩什麼虛的,不如用你們胡人的習慣,剖心瀝血,歃血為盟,指天發誓就可以了!」

說罷郭誦在胸口的肌膚上淺淺劃過一刀,讓滲出的鮮血滴入酒杯,然後遞給支雄。支雄一下從大驚轉為大喜,舉杯一飲而盡。他就喜歡這樣的豪傑之士,於是謹慎什麼的都拋之腦後。

「好!喝了這杯酒,從今日起,我們就是忘年的兄弟了,誓與桓景不共戴天!」

「對,不共戴天!」郭誦也舉杯高叫:「趁著桓景在潼關兵力空虛,當一舉殺入關中,可成大功。」

這時,一旁的書吏看不過去,彎腰提醒支雄:「陛下先前提醒將軍,說一定要當心晉人詭計,行軍以穩妥為上。」

郭誦狠狠的瞪了那個書吏一眼,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你這廝不也是個晉人?怎麼知道你不是桓景的細作?何況……那桓景能調動的兵力不過四五萬之數,即使集兵於潼關,也當不了我大哥的六萬大軍!」

支雄趕緊斥退了書吏,俯身安撫郭誦:」那蠢貨士人讀書讀傻了,不知我們豪傑惺惺相惜之情。且聽兄長一句,來日兄長就發兵向弘農而去,說到做到!「

郭誦這才表示滿意,佯裝酒醉,在大營跳了一段軍舞,隨後倒下呼呼大睡。見郭誦毫不顧忌地睡在自己大營,支雄最後一絲疑慮也打消了。

來日,支雄就和孔萇一起,帶著大軍向弘農郡而去。沿途杳無人煙,派斥候打探四近村落,除了幾個零散的流民之外,全都空無一人。支雄本來起了一些疑心,但見郭誦目光堅毅,又想起他先前也說過桓景堅壁清野轉向武關防守,那麼說是弘農的百姓都被遷去關中,倒也不是特別奇怪。

大軍三日行了百裡,抵達弘農城下。李頭果然大開城門以待。雖然弘農已經幾乎是一座空城,但支雄還是大喜,立刻讓隨軍士人向石勒報捷,又設宴款待李頭。

「爾二人助我拿下弘農城,需要什麼封賞?儘管提!」

「某願往南陽,一見真天子。」李頭俯首下拜,顯得謙卑之至。

「弟亦願意麵見天子,不求什麼大官,只求能作為天子近侍。」郭誦也請求道。

支雄拿下弘農,正在興頭上,索性答應了二人的所有要求,讓李頭和郭誦挑選隨從前往南陽。又上表石勒說李頭可為一郡之守,郭誦豪傑,可為郎官之屬。

李頭和郭誦拜謝支雄之後,匆匆上路,向南陽趕去——

畢竟這也在桓景的計劃之中。只要李頭和郭誦抵達石勒朝中,既可以藉此機會打探出石勒手下各謀臣武將的關係,又是一個讓他們藉機脫身弘農前線的機會。

畢竟,不久之後,一場大戰即將在潼關外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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