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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塢》第六十八章 石勒稱王
石虎垂頭喪氣地走進薊城宮中主殿,穿過兩旁列隊的老營士兵,雙目無神。

他從襄國一路逃出,其間輾轉千裡,因為聽說了段末柸的下場,並不敢留宿,只是與幾個親衛騎兵從小路兼程而逃,這才在七日之後來到薊城。剛到薊城,脫下戰袍,就被石勒請來王浚的皇宮議事。這是薊城王浚所建的皇宮,最終在段末柸手上完成,然而現在卻落在了石勒手上。

在聽聞段末柸敗亡的消息後,石勒迅速以為段末柸報仇的名義收編了城中大小鮮卑貴族,又順利徵收倒了糧草。即使有不服從的貴族,在石勒兵威之下,也隻得低頭。

當然石勒也給了留在薊城的鮮卑貴族一些好處,比如瓜分了在襄國戰死者的土地,並且讓老營宿將和鮮卑貴族通婚,不提。

至於王浚的宮殿,石勒並沒有獨佔宮殿,而是將整個宮殿分為數塊,正準備改成府邸,供老營中核心將帥居住。石勒又將正殿改造成了一個議事廳,這次他手下的眾武將謀臣正是來到此地迎接石虎。

石勒坐在王浚打造的龍座上,俯瞰眾將。石虎惶恐上視,見石勒左側是石勒的正妻劉氏,而右側則是妾室程氏,程氏的小腹似乎微微隆起。

他戰戰兢兢地將祖逖全殲段末柸部的消息向在場的人敘述了一遍,雖然因為疲憊加上言語粗俗,石虎的敘述基本以流水帳展開,但在場眾人都驚得張目結舌。尤其是堅信騎兵威力的段末柸殘部,更是不相信晉軍能有一支能打的騎兵,還能夠以步製騎。

見段末柸的殘部已經被石虎的描述嚇住,石勒故作怒容,捶打著大腿:

「漢室衰頹,我與遼西公本有投晉之意,所以打算合作向襄國的晉軍投效,奈何司馬家不容我。如今司馬家侵我土地,又殺我鮮卑遼西公,實在是可恨之至。

「如今我準備既不投靠漢國,也不投靠晉國,而是與段部合二為一,起兵自立,諸位以為如何?」

在場的鮮卑人都噤聲不言,他們已經被晉軍的戰績嚇住了,又從來沒有自立的勇氣。可是石勒一番歪理貌似也說得過去。重要的倒不是說段末柸去襄國是打算投效晉國的睜眼瞎話,而是他指出了一個事實——

大晉不接受投降。

這時,在張賓先前的安排下,支雄適時地站出來,拔刀大喊道:

「諸位鮮卑人皆世代為遼西公重臣,有著晉人封的各種官號,怎麼行事卻如此懦弱,還比不上我一個奴隸出身的傢夥!

「你們段部騎兵獨步天下,雖然在襄國一時受挫,但不過是因為沒有好的步兵。我軍老營足夠悍勇,步兵可以死戰不退,當年縱橫河北、江漢並無敵手。如果我們強強聯手,如何不能據幽燕並州之地,自立稱帝?

「王浚那廝都做得皇帝,我們大將軍如何做不得皇帝?」

支雄一通吼叫之後,鮮卑眾臣都已經被其氣勢折服,打算投靠石勒。可說到稱王,他們看看支雄,又看看石勒,始終面有難色。倒不是因為看不起奴隸出身的石勒,而是擔心因為投靠了稱帝的石勒,將來會失去了再次投靠晉室的可能。

這時張賓出來打圓場:「稱帝尚且不足,畢竟先前光武帝也是佔據了整個幽燕並冀四州,並且發兵洛陽之後,方才稱帝。然而我們大將軍可以稱王,仿效孫權做大魏吳王的故事,一來留足和晉室斡旋的空間;二來則可統一內部人心。

「諸位以為若何?」

石勒諸將皆生得虎背熊腰,安排在殿內的侍衛則殺氣凜然、怒目而視,這些留在薊城的鮮卑貴族本來就屬於段部中並非精銳者,如今竟然不敢說一個不字。

張賓掃視一圈,笑了,以目示意夔安。夔安適時以老臣身份出列:

「諸位既然並無異議,那麼我們大將軍起家於河北,又居於薊城,此燕趙之故地也。燕為王浚所用,不吉;故大將軍當自稱趙王,下合燕趙之人望,上應天意。」

見眾將再無他說,石勒便揮手示意,早就埋伏在幕後的侍從取出了一隻雄雞,將其當場宰殺,隨後將雞血倒入酒缸中,分予在場眾人。

「此是戰時,我石勒又是個粗人,不懂什麼禮儀。」石勒拿起一隻碗,在酒缸中舀取一杓,在眾人面前高舉:「如今殺了這隻雞,諸君隨我盟誓:若要背叛我趙王者,就當死得像這隻雞一般!」

「唯!」鮮卑貴族面面相覷,最終按照晉人的慣例稱唯。

眾人飲過混有雞血的酒之後,這次會議就算結束了。

待眾人散去後,石勒私下問計於張賓:

「今日可算是把那些鮮卑人震住了。靠著先生計策,現在先讓段末柸去送了死,那麼靠著燕地的倉儲,糧草是沒問題了。段部鮮卑雖然精銳盡喪,可是家眷、族中少年都被我……啊不……孤控制了。

「哈哈,現在我也算是稱孤了,如今孤的勢力橫跨幽燕、並州可以說與當年王浚媲美也不為過了。以右侯之見,接下來對陣祖逖,孤勝算有幾何呢?」

「一成。」張賓見四下無人,冷冷地對道:「若要求生,隻可等待晉室犯錯,然而祖逖心思縝密,行軍穩妥,不大可能犯錯。那麼,待到關中平陽的漢國被剿滅,待到祖逖一郡一郡地蠶食整個河北,大晉將以天下對付主公一州,主公應有成為公孫瓚的覺悟,我等亦當認命。」

石勒沉默了半晌,方才答道:「或許可以做個盧綰乎?」

石勒清楚自己的實力,或許對抗不了一個團結的晉國,然而或許能夠想漢代的盧綰那樣逃往鮮卑人處,先求得一點生機,再圖後事。

張賓語氣堅定,不留一點情面:「主公善於奪人產業的『名聲』,在鮮卑人中亦有耳聞。恐怕到時候鮮卑人會將主公的頭送往江東也說不定。所以,在接下來的爭鬥中,主公要麼贏,要麼死。唯一可慰主公者,大概我將追隨始終罷了。」

石勒一貫冷血,此時竟然有些感動:

「右侯真願意追隨孤?」

張賓一愣,口頭上自然是唯唯,心裏卻想起在一個夜晚,那個男人向他這個落魄寒士描述未來天下大勢時的慷慨激昂。如今石勒面臨敗亡的危險,難道那個男人失算了不成?

張華說的事情,後來都或多或少地應驗了,這才讓張賓死心塌地相信張華說的:「數十年後當有胡王興於北,汝河北人,當輔之,以儘力拯河北百姓於屠戮也。」

如今的自己,到底是算追隨石勒呢?還是算追隨張華呢?

「不過,右侯亦不必悲觀如此」,見張華一時恍惚,石勒撫慰道:「孤早知天意,相信必然能夠否極泰來。」

「主公如此自信,卻是為何?」

石勒故作神秘地說:

「兩個月前有一沙門自西域來,自稱竺佛圖澄,到了薊城,不去拜謁段末柸,卻來拜謁孤,說孤是真龍天子。當時孤笑著說,孤如此落魄,還算什麼真龍天子,那沙門卻說孤今年運勢極危,到了年末,卻將否極泰來。」

張賓搖搖頭:「佛家常做妄語,如此預言,做不得數。」

石勒拉住張賓,眉毛倒豎,這次顯得非常嚴肅:

「孤一開始也將那沙門作笑話看,然而程氏妹子在一旁發問,說自己生不出孩子,還望高僧求解。

「那沙門只是一笑,卻說是孤的殺業太重,要程氏吃他從西域帶來的什麼丸,還說要每夜誦金剛經七遍,以洗清殺孽,與其弟子修鍊後,再與孤相交。如是七日之後,誦滿四十九遍金剛經,自然受孕。

「孤征戰大半生,卻連半個子嗣也沒有,所以索性一試。沒想到居然成了,程氏妹子現在懷上了,孤有子嗣了!孤有子嗣了!」

張華沒想到石勒居然為了這點破事就迷信如此,仔細一想,子嗣對於剛剛稱王的石勒還是很重要的。不過,即使考慮到子嗣,石勒也並非沒有繼承人啊。

「佛家渺茫,待半年後再看他應不應驗吧」,他嘆氣道:「不過說到子嗣。主公,如今母壯子弱,不妨仍立石虎為嗣,否則難以服眾啊。」

石勒冷笑一聲:「右侯以為我待石虎如何?」

「主公常讓少將軍獨當一面,可謂器重之至了。」張賓隨口一應。

「不然,當初在葛陂之敗後,我就常常讓他殿後;而後來又讓他在枋頭帶著偏師送死。這次讓他守襄國,也是把他當做一枚棄子。

「原因嘛,也很簡單,這傢夥不是什麼好鳥。當初陽夏屠城之後,我就看出來他的殘暴性子了,老實說,孤的殺孽也不少,然而都是為了一些目的,比如殺王衍降部、殺王浚降部之類;而這傢夥似乎可以從殺人中獲得快感,這是孤所不能理解的。

「後來,這傢夥為了一個娼妓,還把我許配給他的媳婦殺了,害得我旗下晉人倒戈,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嗣子?即使讓他做了嗣子,這種殘暴之徒,將來又會如何對待我的子孫?

「所以孤將最艱險的任務都交給他,若是他戰死了,自然是好事;若是他沒有戰死,孤則得一良將,也是一件好事。」

張賓沒有料到石勒竟然是如此看待石虎的,想想這都是石勒家事,也就不再言語。

然而兩人都沒注意到,在屏風之後,之前端茶的侍女正蹲伏在那兒。待兩人離開大殿之後,那侍女徑直前往東宮(此時石勒暫時把東宮分給了石虎及其媵妾)鄭櫻桃的居所。

剛剛受到英雄般款待的石虎正躺在床上,與鄭櫻桃享受魚水之歡,被突然闖進的侍女打斷,不免大怒,侍女哭哭啼啼地將方才石勒和張賓的對話全都告訴了帷幔之後的石虎。

帷幔後陷入了沉默,房間中極為安靜,只聽見帷幔中的人將拳頭捏得矻矻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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