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錚從未一口氣跟葉文正說過這麼長一串話，廖清明聽了都有些吃驚——聶先生這是真心在教導葉文正啊。

這要是換成別人，聶先生哪裏會這樣費口舌？

廖清明跟了聶錚多年，深知聶錚的性子。聶錚身邊是不養沒用的人的，他需要一個眼神、一個簡短的吩咐，底下人就能夠領會、並且辦好他吩咐的事。

像葉文正這樣一件事需要他不斷提點、還辦砸了的人，這麼多年，廖清明第一次見。

聶錚一貫喜怒不形於色，他這樣已是盛怒。葉文正咬牙，感覺丟盡了臉！他知道，他沒能融入葉家！也是因為如此，葉景明看不上他。可是，這是他的錯嗎？他明明是葉興邦的兒子，歸根結底難道不是葉家的錯？

葉家沒有資格看不起他！聶錚也是一樣！

但葉文正也清楚，他辦砸了事，此刻只能低頭。

「哥……」

葉文正低下頭，猛咽口水。「是我不成才，你教訓我吧。」呵。聶錚薄涼的眉眼掃過，教訓？是該好好教訓了。他沉默良久，冷冷開口，「手上的事情，你暫時放下，好好想清楚了，是要做趙家人還是做葉家人，想通了再來找我。

」

「……」葉文正一凜，脊背僵直、遍體生涼。聶錚這是要趕他走？他很想問一問聶錚，但聶錚卻閉眼揮了揮手。

「出去吧。」

這麼一來，葉文正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是。」葉文正不敢多說，忍氣吞聲的出了書房。

門帶上，廖清明問聶錚：「這個項目，不讓葉文正參與了？」

聶錚扶額，葉文正太急功近利，他現在要忙著補救，實在沒空再盯著葉文正，只能把他暫時先冷一冷。

「聶先生。」廖清明又問，「那明家那邊……」

「繼續。」聶錚吐出兩個字。

廖清明有些驚訝，「聶先生，其實，葉家不做這個項目，也完全沒有問題。」生意場那麼大，這個項目是葉文正提出，本來就不成熟。因為聶錚出面，才有了轉機，但還是進行的很吃力。如果葉文正不來這麼一出，還是可以搏一搏，但現在……就太

吃力了。

「嗯。」

聶錚頷首，廖清明的意思他如何不懂？

但他有他的考量，他和葉文正之間，不只是在談生意，他們還是表兄弟。再顯貴的豪門，背後的家族都不能散、都需要傳承。

「先看明家的態度吧。」

「哎……是。」廖清明輕嘆，只怕是難了。果不其然，葉文正鬧佛堂的事情，明家自然是知道了。對於這種下三濫的舉動，明家十分生氣。而且，明家從上到下，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否則，他們當年也不會出資蓋

了這座佛堂。

葉文正的行為不只是不入流，更是對他們信仰的踐踏！在明家眼裏，和葉文正這樣的人談生意，簡直是對他們的褻瀆。

大中午，封筱筱在休息室裡陪聶錚用餐。

一邊小心觀察著他的臉色，「舌頭還是沒有感覺嗎？」

「也不是。」聶錚仔細體會了一下，「知道燙、知道疼了。」

「是嗎？」封筱筱一喜，高興起來，「那就是好轉了啊。丁醫生可以啊，我就說嘛，師兄怎麼也比師妹厲害吧。」

「對。」聶錚順著她。他能感覺到，筱筱似乎不喜歡白素。至於原因，他沒想過，也不用去想。既然是筱筱不喜歡的，那就無關對錯了。

廖清明敲開休息室的門，他和筱筱已經很熟，點頭打了個招呼。「筱筱。」

「清明。」筱筱拉開椅子讓他坐下，「一起吃。」一會兒他還要和聶錚一起去明家，客氣了一下就坐下了。他們抓緊時間，談一會兒買地的事。廖清明說了好長一串話，低頭一看，面前的盤子裏有切好的和牛、剝好的蝦

仁。

「吃啊。」封筱筱摘了手套，給他倒了杯冰啤。「知道你不喜歡加冰的，這是冰鎮過的沒有另外加冰。」

加了冰的酒，純度會降低，廖清明不喜歡。

廖清明愣了下，沒想到封筱筱會知道。以他們的關係，說是朋友也不為過。但朋友也分為很多種，封筱筱是聶錚的太太，她就算什麼都不做，廖清明也會尊敬她。

但這一刻，廖清明對封筱筱的敬意和聶錚無關。筱筱雖然年輕，剛開始奉命照顧她時，廖清明那是真頭疼，原因很簡單——筱筱那是真能折騰啊。人是嬌氣的狠，又受不得半點委屈。廖清明跟在她後面善後，敢怒不敢

言。

但漸漸的，廖清明卻不自覺的把照顧她當成了習慣。這種照顧，不再是簡單的完成聶錚交付的工作。筱筱會記得在來看聶錚時，給他帶一杯加奶蓋的咖啡，他的妻子轉職、孩子升學，這種事筱筱一句話就都給辦了。田麗也說過，她的女兒現在受著商君辭的照顧也是因為

筱筱打過招呼。還有諸如梁誠梁信余陌這些保鏢，他們的體檢和保險待遇都被提升了……

這些事不足一細說，筱筱做的時候也沒有大張旗鼓。

但對他們來說，卻是溫暖又感動。

「謝謝。」廖清明心裏想著這些，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嗯……」封筱筱想起了什麼，「你們接著吃、接著說。」

聶錚沒作聲，倒是廖清明好奇，「筱筱幹什麼去？」

「不知道。」聶錚失笑，「她一會兒就回來了，不就知道了？」廖清明微怔，感覺聶錚和筱筱之間的相處是越來越自然了。不像之前那幾年，兩個人先是分隔兩地，聶錚要給她打個電話都猶猶豫豫。回來後那一兩年，他們雖然在一起

，但貌合神離，聶錚試探著筱筱的心意、舉步維艱。

後來，真相揭開，滿身傷痛的筱筱不免被戾氣籠罩，傷了自己也傷了聶錚。

慶幸，聶錚從未放棄，這不——守的雲開。

現在他們這樣，真好。

「來啦。」

封筱筱趿拉著拖鞋回來了，遞了隻小藥盒給廖清明，「給，拿著，裏面是防暑的藥丸和藿香正氣水。」

「這個……」廖清明一怔，看了眼聶錚。

聶錚扯了扯嘴角，「收著吧，我已經有了，這是你的。」

「對呀對呀。」封筱筱笑眯眯的點頭，「梁誠梁信余陌他們我都給過了。」廖清明一聽，這才放心的收下，沒事……有事也有梁誠他們一起下坑呢。不過，筱筱真是越來越會做人了啊，他以前覺得她笨、沒腦子，久而久之才明白，她這是潤物細無聲——真正的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