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封筱筱站在床邊，手裏端著碗。「廚房裏的湯，我熱了一下，您喝一點吧。」

葉景明望著封筱筱，沒說話，那眼神似乎想要把她看穿。封筱筱就算沒他精明，也察覺出來他的不友善了。

封筱筱心上咯噔一下，分明剛才聶錚在的時候，葉景明並不這樣。

直到盯的封筱筱渾身都不自在了，葉景明才開口。「我不喜歡你。」

「……」封筱筱一怔，卻並不意外。她微微低下頭，抿了抿唇。「外公，我知道，我們之間是有一些不愉快，可是那些事都過去了，我會努力……」

呵。葉景明輕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努力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封筱筱一凜，僵住了。

「姑娘，我的女兒不喜歡你，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對葉景明來說，不管別人怎麼看葉婉蓉，她都是他的寶貝女兒。這種父親對女兒的感情，是天生的、不講道理的。

封筱筱理解，可是……

「還有。」葉景明眯起眼，「我的女婿是因為你而死，阿錚他可以不計較，但是，於我而言，你害的我女兒失去了她最心愛的人。」

就因為聶鴻鑫不在了，他的女兒撐不住了。

在醒過來時，葉景明第一個問的就是葉婉蓉。助理告訴他，葉婉蓉這次也跟著聶錚一起回了龍城。但是，情況卻非常不好！目前，葉婉蓉已經住進了療養院。住進療養院的意思是，她發病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要多的

多了！

短短時間，女兒的病情就惡化成這樣，葉景明要怎麼不恨？

他一生只有一子一女，結果，兒子意外身亡，女兒又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如果、如果聶鴻鑫還活著，他的女兒不會變成這樣！

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封筱筱。

聽他這樣說，封筱筱張了張嘴：「……」

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聶鴻鑫確實是為了救她。因為這一點，最後對聶鴻鑫的感情是特殊的。奮不顧身用自己的命救她的人，目前為止有過兩個。

——一個是父親封簡帛，一個就是聶鴻鑫！

封筱筱無話可說，她攥著手心，站在那裏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消失？

「葉老先生，既然你不想看見我，我這就出去，以後我也……」

「別。」葉景明淺笑著阻止了她，「你就在這裏好好的待著。」

嗯？封筱筱詫異，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這麼討厭她，不是應該不想見到她嗎？

葉景明緩緩說，那樣子就像是個慈愛的長輩，可是說出來的卻是虛偽而絕情的話，「阿錚喜歡你，我不會讓阿錚難過，所以，在他面前，我不會為難你。」

他頓了下，面帶微笑。「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不要做一些多餘的事，我用不著你孝順，還有，不要在阿錚面前胡說。他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太多，你要是為他著想，就別亂吹枕頭風。明白了

？」

封筱筱一凜……明白，說的這麼清楚，還怎麼能不明白。她的手心裏，沁出汗珠來。她突然想到了葉婉蓉，葉婉蓉也不喜歡她，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可是，葉婉蓉對她的厭惡為難都是明著來的。而葉景明，顯然段位

要高的多！

他這麼一番話，就已經把封筱筱壓的死死的，讓她受了委屈，都必須咬牙自己吞！在聶錚面前，他依舊是讓他敬愛的外祖。

封筱筱張了張嘴，想問、沒敢問。

葉景明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

封筱筱抿了抿嘴，面色發白，「葉老先生，您這樣說，就不擔心我把這番話也告訴阿錚嗎？」

「呵。」葉景明輕笑，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若是這樣，我只會對你下手更狠！因為你這樣的女人，不配留在阿錚身邊。」

雖然封筱筱很不甘心，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她不敢、不會也不能……

門上響了一下，葉景明望了眼封筱筱，「阿錚來了，端起湯碗……」

「……」封筱筱驚詫，她今天算是親眼見識到，什麼叫做老狐狸！

病房門被推開，聶錚走了進來。

他的神色輕鬆了許多，剛才和醫生談過病情，證實葉景明恢復的挺不錯。這讓他懸著多日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外公。」

聶錚走過去，封筱筱正在照顧葉景明喝湯。

葉景明笑笑，「好了，不喝了。」

封筱筱沒有他這樣會演戲，木著臉收拾湯碗。聶錚看了她一眼，發現筱筱臉色不太好，這是怎麼了？難道他離開這一會兒，發生了什麼事？

當著葉景明的面，聶錚沒好意思問，想著一會兒回去再問。

「外公。」聶錚繼續跟葉景明說話，「醫生說了，你恢復的不錯，接下來是康復治療，您老可要好好配合。」

「呵呵。」葉景明笑著直點頭，卻又說，「其實康復治療不重要，我都這個年紀了，有口氣就不錯了。」

聶錚皺了眉，「您說什麼呢？我還等著您好起來，和您一起打冰球呢。」

葉景明親手教導聶錚長大，除了各種本事，也包括運動，冰球就是葉景明領他入的門，慢慢的，聶錚就比他打的還要好了。

後來，聶錚長大，離開他身邊。但只要碰面，祖孫倆還是會湊到一起打上一兩場。

想一想曾經一起打球的畫面，聶錚不免有些傷感。只是，他的情緒一向內斂，所以外表並看不出來什麼。

但即使如此，封筱筱還是看出來了。

從醫院出來，坐在車上，封筱筱挽著他問：「怎麼不開心？外公不是好多了嗎？」「是。」聶錚擠出一抹笑，「我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感慨。現在想想外公牽著我的手教我念書、教我做生意，怎麼跟人談判，和我一起打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外公他

……」

——他老了。

這三個字他沒說，但封筱筱聽懂了。

她輕輕扣住聶錚的手，「你和外公感情很好。」

「嗯。」聶錚頷首，「外公撫養我長大，教我成才，沒有外公，就沒有我。」

——沒有葉景明，就沒有聶錚。封筱筱感覺喉頭梗了塊大石，正因為如此，葉景明才敢肯定她不會跟聶錚『告狀』——她不能破壞葉景明在聶錚心目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