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嫵沒有立刻糾正鳳簫，而是問了第三個問題:「你們知道，你們是如何出生的嗎？」

鳳簫：知道知道，是從蛋裏面孵出來的！

不過這次他沒有貿貿然舉手回答，人族是胎生不是卵生，這點區別他還是知道的。

這問題不難，幾名人族少年爭先恐後地舉手。雲嫵點了一人回答，少年起身便道：「是從母親肚子裏出來的。」

雲嫵點頭，循循善誘：「那你們為何會出現在母親肚子裏呢？」

一名少女回答：「爹爹和娘親成親，就有了我們。」

有人補充：「不只是成親，還要同床共枕。」

「什麼是同床共枕？」

「就是睡在一張床上，共用一個枕頭，就有了小寶寶。」

「你說的不對，我和我妹妹小時候也同床共枕，我妹妹就沒有小寶寶。」

「那是小時候，要長大了才可以。」

「不對，長大了也不可以，兄妹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少年們七嘴八舌地爭辯著，雲嫵頭疼地扶了扶額，感覺任重道遠。

大家族會在孩子十三四歲時就對他們進行啟蒙教育，但更多孩子出身普通人家，父母不會過早談及此事，就算孩子好奇問自己是怎麼來的，大多做父母的也都是找個理由敷衍過去。

一般等到孩子成婚前，父母才會教導房事，以免出現新婚夜一對新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的情況。

凡人這個年紀已到成婚的時候，可修仙者壽數漫長，開竅也總比普通人遲鈍，這些孩子實在太稚嫩了。

雲嫵道：「你們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可曾有過心動的人？」

此話一出，少年們面露紅暈。誰年少時還沒個愛慕的人了？也許是喜歡，也許是崇拜，不一定有多深，可總歸心裏有那麼個人存在。

少年有愛慕之心是人之常情，如果沒有，這樣的苗子都去萬劍宗練劍或去青蓮寺修佛了，而不是出現在合歡宗。

龍笙鳳簫第一時間望向對方，又心照不宣地收回視線。

他們心動的人……可不就在身邊？

雲嫵追問：「你們心動的人，是男孩還是女孩？」

一個少年嚷道：「這還用問？男孩喜歡的肯定是女孩，女孩喜歡的肯定是男孩啊。」

雲嫵搖頭：「錯，這是世俗的認知，但並非正確的認知。」

「男孩喜歡女孩，女孩喜歡男孩，男孩喜歡男孩，女孩喜歡女孩，世上存在著許多種不同的喜歡，但他們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一樣的，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無論那個人與自己是不是不同性別。」雲嫵勾唇，「比如師姐我呢，對男人不感興趣，隻喜歡漂亮妹妹。」

「哇……」少年們唏噓一片，「師姐喜歡女子嗎？」

「是呢，師姐隻與女子雙修。」雲嫵對此毫不避諱。她要幫這群新入門的弟子建立起一個認知，就是無論什麼性向都是正常的，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合歡宗弟子可不能跟那群封建迂腐的老頑固一樣。

少年們本來覺得雲嫵師姐喜歡女子這件事很新奇，可見雲嫵師姐一臉平靜的樣子，就覺得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

「現在，大膽告訴我，你們喜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每個人站起來說一遍，屆時宗門會為你安排你的雙修夥伴是同性還是異性。」雲嫵道，「如果暫時不清楚自己的性向也沒關係，直接回答不知道，來日方長，你總會知道。」

第一堂啟蒙課，每個弟子都被要求站起來，大聲說出自己的性向，讓他們知道說出性向並不可恥。

男孩們嘻嘻哈哈，大聲說出「我喜歡女孩」。女孩們也羞澀地說出「我喜歡男孩」後快速坐下。偶爾會有一兩名弟子糾結半晌，小聲說一句「不知道」。

輪到鳳簫，他站起來超大聲：「我喜歡男孩！」就是旁邊這隻叫龍笙的蛇妖。

雖然在喜歡上龍笙之前，鳳簫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就是龍笙，而龍笙是雄性。

那他就是喜歡男孩。

喜歡這種事，就應該昭告天下。

龍笙微不可察地勾唇。

其他弟子聽到答案一愣，雲嫵師姐不算，這是第一個明確承認自己性向是同性的同窗。

男孩們很快鬨笑起來。

「原來鳳師弟喜歡男孩啊！」

「鳳師弟這麼漂亮，本來還擔心會搶走所有女孩子，這下我就放心了。」

「咳咳，雖然我是男的，而且是直的，但如果是鳳師弟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變成彎的……」

龍笙冷冷掃了說這句話的弟子一眼，那弟子突然背後一寒，不敢起鬨下去。

女孩們有些失落，又有些興奮。失落的是鳳簫不喜歡女孩，她們就沒機會了。興奮的是……不說了，懂的都懂。

鳳簫下一個就是龍笙。

龍笙起立，極為明顯地轉頭看了眼鳳簫，才慢慢正視前方，語氣平靜篤定，像在宣示主權。

「我喜歡男孩。」

喜歡這隻不太聰明的小山雞。

鳳簫趴在桌上，面紅耳赤，嘴角忍不住要揚到天上。

明明他自己從不知羞恥為何物，可龍笙每次一說話，他都好容易臉紅。

分明沒有指名道姓，可總覺得，他們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互相告白，彼此都可以聽見。

雲嫵：啥也不說了，這對她站了。

龍笙說他喜歡男孩，大家還是挺意外的。怎麼說呢，龍笙他不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的問題，他看上去就不像是會喜歡人的。

龍笙：所以說我喜歡了一隻雞。

有了龍笙和鳳簫帶頭，最後一個女弟子起身，輕柔卻堅定地說出「我喜歡女孩」時，大家都沒什麼特殊反應了。

女弟子坐下，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光明正大說出自己喜歡女孩後，還沒有得到異樣眼神的一天。

在她的家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要是說自己不想嫁給男人，喜歡女子，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可在合歡宗，這甚至算不上一件值得稱道的事兒。

合歡宗真是包容的門派啊。她愈發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

……

這一輪環節結束，雲嫵進入下一個環節。

「大家可有做過春夢？」

「……」一片沉默。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都是青春年少產生愛慕之心的孩子，誰沒做過一些難以啟齒的夢呀……只是夢境模糊，醒來就忘了，夢裏也沒有很具體的畫面。

鳳簫看大家可疑的沉默，迷茫了，悄聲問龍笙：「春夢是什麼？春天到來的夢？他們人族都做過嗎？」

種族差異，人族在十四五歲可能就出現夢遺的生理現象。人族的十四五歲，大約相當於鳳凰族的四百歲。

四百歲還是鳳凰的幼年呢，連少年期都沒到，怎麼可能出現少年的生理現象。

龍笙也是前不久才開了竅。

雖然隻開竅一點點，但也足夠讓他知道，何為春夢。

神特麽春天到來的夢。

龍笙想到那個夢裏，他將小山雞親親抱抱的畫面，臉也微微紅了。

鳳簫驚奇地看著龍笙迅速泛紅的臉頰：「不是，我就問一句，你臉紅什麼呀？你也做過這個夢？告訴我是什麼樣的？」

龍笙忍耐道：「上課要專心聽講。」

「我問的就是課堂內容呀。」鳳簫好奇死了。

龍笙：「……別聽我講，聽雲嫵講。」

「嘁，神神秘秘的，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鳳簫不高興地扭過頭。

雲嫵道：「你們是不是在夢裏夢見和人親吻，擁抱，接下來的步驟就不知道怎麼做了？」

這話正說中了許多人。

有人小聲道：「還，還有接下來的步驟嗎？」

「不是抱完就牽著手躺下睡覺嗎……」

龍笙沒有參與這種愚蠢的提問，但也支起耳朵認真聽。

雲嫵看了眼快燃盡的香：「快下課了，我就不具體講了，待會兒我會給你們每人發一本書冊，你們今晚回去好好看完，看完後再解答最後的問題，明天把答案交給我。這就是今天的課業。」

_

合歡宗的外門弟子都是住四人間，內門弟子則享有單人間。龍笙鳳簫是外門身份內門待遇，不用再擠在一個房間，而是住在相鄰的隔壁。

夜裏，龍笙獨自待在房間裡，席地坐在書案前，準備完成課業。

他從小到大都是學霸，從來沒有能難倒他的問題，看完一本書後自學成才輕而易舉。

然後龍笙打開書冊的第一頁就凝固住了。

所謂的書冊，就是一本《春宮圖》。

雲嫵十分貼心，因材施教，根據今日課堂的弟子性向調研，給異性戀弟子送去異性教材，同性戀弟子送去同性教材，回答不知道的兩份都送去。

所以他手裏這份還是兩個男子。

龍笙：「……」

這畫的是什麼東西？

龍笙才打開一頁，三觀盡碎。

這時傳來敲門聲，龍笙做賊似的連忙把書冊合上，鳳簫就抱著書推門進來了。

「我來和你一起做功課。」鳳簫順手就把門關上了，「一個人看書太無聊了，我有不懂的地方還能問你。」

龍笙默默往旁邊挪了挪，看鳳簫坐到他身邊，兩人共用一張書案。

龍笙不動聲色地問：「你是不是還沒看過那本書？」

但凡看過一眼，也不能這麼淡定地跑過來和他一起看。

「沒看過啊，這不是過來和你一起看麽。你看了嗎？有沒有很難？」鳳簫一邊打開書一邊抱怨，「要不你做完功課讓我抄答案好了，反正我們也不是真來合歡宗求學的，教材書是世上最無聊的書沒有之……」

「哇哦。」鳳簫睜大眼睛，「好像有點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