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戶待到了春暖花開之時。

櫻花已經盛開了。

星野悠拉著賣葯郎去看櫻花，看櫻花的人很多。

少女們穿著和服，梳著精緻的妝發，還有貴族少女塗黑了牙。

星野悠收回視線來，他總是不太習慣那些塗得慘白的臉和漆黑的牙。

星野悠握著賣葯郎的手，往櫻花林裡去。

他轉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賣葯郎問，「葯郎是不是不喜歡這裏？」

賣葯郎說，「沒有。」

「我就是想來湊湊熱鬧。」星野悠彎了彎唇，「如果葯郎不喜歡的話，我們就回去吧。」

「喜歡。」金開口，「和悠一起來看櫻花，非常好喲。」

星野悠笑眯了眼。

賣葯郎：「……」

「來，坐。」星野悠拉著賣葯郎坐下，「葯郎，這裏不僅離那些人遠了，還可以看見溪水喲。」

確實能看見溪水……還有鹿。

不過，賣葯郎心想，剛才悠是不是說了他的口癖。

星野悠也後知後覺，「和葯郎一起待久了嗎？所以不自覺學著葯郎的語調了。」

說到這裏，星野悠開始模仿，「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賣葯郎喲。」

賣葯郎：「……」

「一般人這樣說話早被打了。」星野悠笑起來，「還好葯郎長得好看也沒有人和你打。」

賣葯郎：「嗯。」

「還有還有。」星野悠又模仿，「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喲。」

星野悠學著賣葯郎的語氣和表情，惟妙惟肖。

賣葯郎：「……」

賣葯郎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按住星野悠的腦袋，「不可以、學我喲。」

「可以、學你喲。」

賣葯郎：「……」

「不僅如此。」星野悠樂道，「葯郎平時說話也真的很可愛誒～」

那張漂亮的唇一張一合，賣葯郎眸色微沉，湊過去把星野悠的話全堵在了嘴裏。

星野悠無措地眨了眨眼睛，這可是在外面啊，現在這種時代……

可是很快他就不再多想了。

賣葯郎將他整個籠罩在懷裏，根本不會有人看到他的臉。

葯郎大人果然很溫柔的，可是他並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看到……

星野悠抓緊了賣葯郎的衣服，恍惚地想，葯郎大人，是在保護他啊。

親吻之後星野悠便開始犯困了，賣葯郎格外有安全感，他嗅著賣葯郎身上的氣息，漸漸地閉上眼。

「都是你的錯，今天本來就來晚了！」

「關我什麼事……」男聲辯駁著被女孩子打斷。

「怎麼不關你的事？昨天晚上，是誰一直一直一直不睡覺？」

不遠處傳來的爭吵聲令星野悠動了動耳朵，下一刻又被賣葯郎捂住。

賣葯郎對於人類的爭吵沒有多大的興趣，他隻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手指玩弄著星野悠長長的金髮。

不過……

賣葯郎的視線又移了過去，那個怒氣沖沖的女孩看起來好像是認識的人。

加世……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看起來是結婚了啊，在斥責丈夫麽？

斥責丈夫……賣葯郎眉目微動，他看著靠在自己懷裏睡得安穩的少年，又可惜地放棄了。

悠看起來也不是會斥責他的人。

「葯郎……」星野悠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怎麼了嘛？」

又在撒嬌了。

賣葯郎想著，捏了捏星野悠的臉蛋，「沒什麼，困的話就回去睡吧。」

星野悠微微搖了搖頭，他清醒過來，眨了

眨眼，「不困了。」

「過兩日，我們就離開江戶。」賣葯郎的視線落在星野悠身上，「悠。」

星野悠點點頭說，「好呀，反正江戶也沒什麼好玩的，雖然遇到物怪是有點慘，但是有葯郎在，完全不擔心。」

理直氣壯地尋求著保護。

賣葯郎聲音平淡，「所以，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可以一直保護你。」

星野悠眨巴眨巴眼，最終還是移開了和賣葯郎相對的眼，他握著賣葯郎的手說，「走吧葯郎大人。」

賣葯郎斂眉，卻什麼都沒說了。

快到住宿的時候，賣葯郎忽然說，「詛咒發作的日期快到了對嗎？」

星野悠算了一下點頭，「快到了。」

賣葯郎又不說話了。

星野悠摸不準他什麼意思，也沒有追問。

這些日子和賣葯郎的形影不離讓系統也不敢出來說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星野悠總覺得賣葯郎可以聽見他和系統的談話。

星野悠從被子裏鑽出腦袋來沒有看見賣葯郎。

系統幽幽開口，【小悠和葯郎甜甜蜜蜜，完全忘記了我這個糟糠之妻呢。】

星野悠：【……】

系統又說，【我知道小悠也想陪葯郎久一點，但是小悠，葯郎不像人類，他不會生老病死。】

星野悠說，【我知道。】

【知道的話，做好決定了嗎？】系統問，【這個世界對悠來說本來就挺危險的，小悠不該多待。】

星野悠微微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悠，你的力量還不足以讓你在這個世界待數百年，到時候肯定會出事的。】

【我知道啦！】星野悠彎彎唇，【所以，不要說了，我知道的。】

系統此刻覺得自己好像那個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房門被推開，賣葯郎走進來，系統立刻隱聲了。

星野悠乖乖巧巧地跪坐在那裏，看著賣葯郎進來。

賣葯郎在星野悠面前坐下來說，「我們要走了。」

星野悠微微點了點頭，「好。」

賣葯郎的視線落在星野悠臉上，眼神如同含著支離破碎的冰，他湊過來忽然問，「如果……不離開的話，會有什麼影響嗎？」

「什麼？」星野悠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

「沒什麼，走吧。」賣葯郎牽起星野悠的手起身。

星野悠看著賣葯郎的側臉，他覺得賣葯郎有些怪怪的，可是星野悠說不出來哪裏奇怪。

他沒再多想，握緊了賣葯郎的手。

離開江戶的時候下著大雨，因為還在春日，天空中還響了春雷。

賣葯郎的雨傘橫在星野悠腦袋上，星野悠聽見賣葯郎平靜的聲音，「悠，我很高興喲。」

星野悠看向賣葯郎，對方看著他，露出一個奇妙的幾乎不曾出現過的笑容來，星野悠愣住。

「一直很高興，從遇到悠開始。」

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樣，星野悠睫毛顫抖了一下。

「總是想著，悠一直陪著我走就好了，我是可以保護悠的。」

星野悠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他咬緊了唇，什麼也沒說。

賣葯郎的手指摸上星野悠的唇，掰開星野悠咬著唇的牙齒，然後說，「如果悠擅自離開我，我肯定不會原諒悠的。」

星野悠知道，他從不奢求賣葯郎的原諒。

「看見悠的那隻貓咪時，後來我也想過，要不要和它一樣……」

星野悠垂眸，他茫然地想，原來葯郎……什麼都是知道的。

「但是不可以。」賣葯郎低頭，「我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星野悠知道。

「我也不可以這樣陪著悠走，你還記得那隻無臉女嗎？」

星野悠當然記得的，那隻遊走在時空中的——

星野悠猛地抬眸看著賣葯郎。

「悠知道了。」賣葯郎垂下眸來，手指滑進星野悠的口齒間，「對啊……我曾經想，悠如果擅自離開了，我絕不會原諒悠的，若是等我抓到悠，那悠肯定會日日哭泣的。」

星野悠咬著賣葯郎的手指，茫然起來。

「對，我會找到悠的。」賣葯郎取出作弄星野悠的手指，然後低頭，傘落在了地上。

雨很大，來來往往的人如同幽靈一般，似乎沒有人看見在大雨之下接吻的人偶和葯郎。

「因為悠有任務，無法為我停留，那麼等我找到悠，悠就只能屬於我了。」

金聲音低沉，「一定會追隨著，找到悠的。」

【我已經知道你這隻蠢貓的來歷啦！所以我要和你一起走。】大妖怪把貓咪叼在嘴裏玩弄了一番後又放下來，他笑起來說，【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特別可以留戀的東西了，相比起漫長的生命中想念著小悠度過的話，跟著小悠離開這裏也沒關係的。】

【我知道那些世界無法接受外來者，那麼就由小悠把我再次封印起來吧。】

星野悠腦子恍惚了一瞬，他的手指撫摸上賣葯郎的臉，看著賣葯郎的目光，星野悠忽然就特別難過。

本來在大雨之中，賣葯郎本不應該發現他哭的，但是賣葯郎還是發現了。

他撫摸著星野悠的臉，眼淚和雨水融合在一起，他無論如何也擦不幹凈，只能低下頭親吻著星野悠的眼。

星野悠抓緊了賣葯郎的衣服，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從一開始，從打開門看見賣葯郎的那一刻，星野悠都不曾想過他會和賣葯郎有這樣親密的關係。

可是如今，他也覺得捨不得。

好捨不得這個人啊。

淡漠卻又溫柔的葯郎。

賣葯郎甚至露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溫柔笑意，把星野悠緊緊抱進懷裏。

星野悠看不見賣葯郎的臉，也看不見賣葯郎眼中的神色了，他聽見賣葯郎緩慢的聲音，「悠，記住了嗎？」

他會記住的，會努力記住的。

「等我找到悠，悠就不能再如同這一次一樣放開我，那個時候……我肯定也已經努力到可以與其他世界所兼容，我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悠的身邊。」

「我喜歡悠，很喜歡。」

「想要和悠一直一直在一起。」

「所以悠，可以答應我的吧？」

「……」

「短暫的分別是為了讓我們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對嗎？」

剪斷的金色發尾被金握在手中，他眸色深沉，不斷變幻。

「悠，回答我。」

屬於人偶的，顫抖著的微弱的聲音響起，「好。」

「那麼，悠的感情可要為我保留了。」最後，賣葯郎如是說，「我會找到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