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看不見，不需要系統說星野悠也知道，殺生丸來了。

他扶著石壁站起來抬頭，旁邊的妖怪見他這副模樣低低地笑起來，「你看什麼？」

星野悠心頭髮緊，他喃喃道，「沒看什麼……你也知道，我看不見。」

「對啊，看不見。」

殺生丸聞言看向星野悠，他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

星野悠看不見殺生丸的表情，他只聽見殺生丸的聲音，「悠，我來接你了。」

「有人裝作我的模樣來騙你了，悠。」妖怪轉頭看向旁邊的星野悠，「你不會信他吧？」

星野悠很想笑一下，但是這個妖怪令他笑不出來，因為他感受到了殺意。

「為什麼不說話？」旁邊的妖怪用著和殺生丸的一模一樣的聲音問，「不說話是害怕什麼嗎？」

這隻妖怪想要殺他，星野悠心臟一瞬間門緊縮起來，他喃喃，「假的……殺生丸？」

「悠。」

「如果我死了，你願意用你的心臟來救我嗎？」妖怪問著星野悠，眼睛卻是看向殺生丸的。

他倒是想看看，這隻狐狸和犬妖的感情究竟能不能為對方付出生命，而現在……如果聽見不願意地回答，殺生丸又是什麼表情。

星野悠下意識摸上心臟，他笑了起來，「你……我當然不願意。」

妖怪還沒來得及為這塑料的感情笑就聽見星野悠的聲音，「你也不是殺生丸啊……」

殺生丸的手頓了頓。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妖怪的聲音陰沉下來，他往後退了一步。

妖怪很清楚，他打不過殺生丸，那麼在這種時候，他當然不會以自己的生命冒險。

星野悠沒有說話，殺生丸手中握緊了天生牙。

「殺生丸殿下。」妖怪能屈能伸，他微笑道，「我和您做個交易可好？」

殺生丸面無表情，「我和你沒有什麼交易可做。」

「是關於狐妖的。」妖怪再次後退一步，他笑道，「若是您殺了我，狐狸也會陷入封印之中，我想殺生丸殿下妖怪不會想自己的未婚夫被封印起來吧？」

殺生丸的手停下了，他冷冷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星野悠沒有感覺到哪裏不適，他伸出手摸了摸眼睛，問，【系統，我會被封印嗎？】

系統好半晌才說，【小悠，你被詛咒了。】

妖怪呵呵笑起來，「只要殺生丸殿下不對我出手，他什麼事也不會有。」

「我為何要信你。」

「殺生丸殿下這樣問，是想要試一下嗎？」

「你在威脅我？」

「不敢。」妖怪低眉順眼，「絕不敢威脅殺生丸少爺，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他總是會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無論是把退路放在哪裏。

殺生丸看向星野悠，少年蹙著眉扶著石壁，連唇色都是泛白的。

那妖怪又問，「殺生丸殿下想好了嗎？你想要殺掉我的話，我是無法反抗的，但是……這隻小狐狸可能要受點苦。」

殺生丸握緊了天生牙，「把詛咒解除。」

「可是我怎麼確定詛咒解除，殺生丸殿下會放我走呢？」妖怪問。

殺生丸冷漠道，「因為我不是你。」

妖怪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又很快消失，他的手掌撫上星野悠的額頭，沒多久他收回手，「殺生丸殿下，我可以走了嗎？」

殺生丸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字，「滾。」

妖怪很快消失在原地。

殺生丸降落在星野悠身邊，他扶住星野悠問，「悠，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星野悠藏在緞帶後的眼睛顫抖著眨了眨，他握緊殺生丸的手，聲音很輕，「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殺生丸一愣，然後把星野悠抱進懷裏，他低聲說，「都是我的錯，我來晚了。」

星野悠搖了搖頭，他露出一個笑容來。

遠遠離開的妖怪伸出手，他的掌心中是一片虛無。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殺生丸……竟然這樣輕易地就放我走了？」

有了感情就代表有了軟肋。

有了軟肋，就可以拿捏。

妖怪捏緊手中的氣，說，「那就先封印起來吧……」

星野悠被殺生丸抱在懷裏，晚了好一陣的邪見叫道，「殺生丸少爺找到悠少爺了！」

殺生丸看向邪見，「聲音太大了。」

邪見忙捂住，「殺生丸少爺，悠少爺睡著了嗎？」

睡著了嗎？

殺生丸看著懷裏的少年，微微抱緊了些。

他說，「睡著了。」

星野悠微微睜開眼，他摸索著摸到了殺生丸的臉，又放下。

「殺生丸。」星野悠低聲說，「我感覺不太好。」

好像被人捏住了腦子，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說，「那個妖怪好像騙了我們，我現在……」

那團氣被捏碎了。

被騙了。

殺生丸沒有聽見星野悠的聲音了，他低頭看見了星野悠安詳地睡著的臉。

「悠。」殺生丸低聲叫道。

「悠。」

他的未婚夫睡著了，是一個無法解除的沉睡的詛咒。

訂婚儀式也好，婚禮也好，暫時都不能參與了。

殺生丸抱緊了星野悠，他低聲說，「沒關係，等你醒來我們再訂婚……你放心，我會殺了那隻妖怪的。」

西國宮中嘈雜紛亂。

外面屹立了高高的塔。

*

時間門飛快地流逝著。

名叫日暮戈薇的少女從井底爬上去，看著蔚藍的天空陷入了茫然。

殺生丸順著階梯慢慢地走上去，他推開了那扇門。

床上的少年金髮柔順地散在枕頭上，像是安靜地睡著了，只是睡得久了點。

殺生丸在床邊坐下。

他的聲音冷冷清清的，「悠，我聽說四魂之玉能讓你醒過來，這個東西好像重新出現了，我去把它取來。」

「那個妖怪，已經被我殺掉了。」

「聽說他能再生，現在應該如同陰暗角落裏的老鼠一樣躲著吧？沒關係，到時候再殺一次好了。」

床上安靜睡著的少年自然不會回答他，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不像以前，殺生丸有時候會看見星野悠的睫毛顫抖著。

特別是星野悠裝睡的時候。

星野悠很不擅長裝睡，和殺生丸吵架後爬上床就不理殺生丸了。

那是唯一一次殺生丸說出來他平時絕不會說的話。

他看見星野悠躺在床上，手指緊緊地捏著被角，同樣緊緊閉著的一雙眼睛不安的轉動著，一眼就能看出來在裝睡。

「悠，你根本沒睡吧？」殺生丸微微彎腰，「再不醒來的話，我要親你了……」

星野悠猛地睜開眼，臉都氣紅了，「殺生丸，我明明都看見了！」

那雙眼睛裏盛著怒火，格外靈動。

殺生丸淡淡地看著他，「你看見什麼了？」

「你從那個女孩子手中接過了花。」星野悠冷笑，「我們婚約還在呢你就想著拈花惹草了？」

殺生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花？」

星野悠哼了一聲閉上嘴不說話。

殺生丸說，「那個女孩說，戀人之間門需要互相送花表達愛意。」

星野悠又冷笑一聲，「你承認了？」

「她說讓我送給你。」殺生丸有些費解的樣子，「她是不是對你心存愛意？花被我丟了，你想要？」

星野悠：「……」

「我的伴侶只有一個人。」殺生丸淡淡回答，「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背叛你。」

星野悠：「……」

「不要生氣。」殺生丸伸出手捂住星野悠的眼睛，「睡覺吧。」

星野悠的手握住了殺生丸的手，殺生丸能感受到手下的那雙睫毛又開始不停地顫抖著，然後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就像現在這樣。

殺生丸低頭看著唇色蒼白的少年，他說，「悠，再不醒來我要親你了。」

很顯然星野悠沒有睜開眼睛。

殺生丸含住了那漂亮柔軟得如同櫻花瓣一樣漂亮的唇，直到那唇上重新染上了紅色殺生丸才鬆開。

他摸上星野悠手腕上的月印，連連不斷的力量彙集進去，他低聲說，「這樣的話，我們互相之間門就有了聯繫。」

「我很快就回來，等我回來，我們就訂婚。」

*

【小悠，小悠，該醒來了。】

【小悠……】

【要開始了，我們該離開西國了。】

高高的塔頂之上。

沉睡的少年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守在塔頂的侍衛們躲著雨，看著高塔問，「這裏面到底關著誰啊？」

「怎麼說話呢？」另一個年長的侍衛呵斥道，「塔頂上睡著的可是殺生丸殿下的未婚夫。」

「未婚夫？」年輕的侍衛驚訝地睜大眼，「為什麼在這裏……」

「聽說是被妖怪襲擊了……真可惜，我曾經遠遠地見過他一面，那可真是個美人啊，我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美人。」

「殺生丸殿下難道不喜歡他嗎？為什麼不來看望他呢？」

「曾經殺生丸殿下一整日都待在上面，不過現在殺生丸殿下離開了西國，聽說是去尋找能解除封印的辦法去了。」

「這樣嗎？」

雨漸漸地停了。

是什麼聲音呢？

有點吵。

嗡嗡的。他努力地睜開眼，看著昏暗的房間門，風吹過的時候，簾子晃動了一下。

有風嗎？

床上的少年費力地坐起來，好像是睡了太久，他腦子都有些遲鈍。

這裏是哪裏呢？

也許該下去看看。

星野悠下了床，才發現自己手腳都是無力的。

他推開門，順著長長的階梯一節一節往下走。

他慢慢地數著他走了多久，終於他看見了微弱的光芒。

他用力地推開沉重的大門，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他一下子捂住了眼睛還是沒能阻止生理性的眼淚流下來。

守在門口的侍衛震驚得睜大眼看著突然出來的紅衣少年。

狐狸的耳朵和尾巴……是半妖。

這就是殺生丸殿下的那位未婚夫嗎？

居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