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悠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他在庫洛洛懷裏動了動忽然後知後覺地抬頭。

「團長。」星野悠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昨天晚上，為什麼你沒走。」

庫洛洛淡淡的，「為什麼要走？我換的床單我不能睡嗎？」

星野悠：「？」

星野悠趴了一下，金色的長發垂落到庫洛洛的胸膛上，庫洛洛伸手握住那束金髮，隻輕輕一碰，那一截金髮就脆弱地掉在他的手中。

「庫洛洛，這是我的床。」星野悠沒發現斷掉的半截頭髮被庫洛洛扯了去，他睜大眼，「你難道不覺得兩個床伴一起睡覺很奇怪嗎？」

庫洛洛說：「既然是床伴，難道不該一起睡覺嗎？」

這話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毛病。星野悠哽住，他一時間不知道是他有問題還是庫洛洛的問題。

星野悠皺起了眉，打量著庫洛洛，這種奇怪的話莫名的庫洛洛說出來好像又很合理，畢竟這個人自成一套邏輯。

星野悠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庫洛洛喜歡自己，庫洛洛這樣的人就不可能會喜歡一個人，畢竟他連自己也不一定喜歡。

一個在床上合拍的床伴，當然更不可能會喜歡了。

所以這神奇的邏輯……

算了。

星野悠重新趴下去，「走的時候拉好窗，謝謝。」

星野悠這一覺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他又覺得有些冷，察覺到冷的時候星野悠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是那種胸膛裡灌風的感覺，好像四肢都被冰雪覆蓋。

星野悠蜷縮在被子裏，咳嗽聲一陣接一陣，缺水了嗎？感覺不太像。

生病應該也不是生病，畢竟他在這個世界的身體一直都是那種虛弱不堪的狀態。

星野悠摸了摸額頭，依舊是冰冷的。

他裹緊了被子，直到窗戶再次被打開。

一隻微涼的手從被子伸進來，這隻泛涼的手被迷迷糊糊的星野悠抱進了懷裏漸漸地暖和起來。

人類的體溫……

星野悠恍恍惚惚地想著，然後蹭過去把手壓在臉下。

【小悠。】

系統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它很想和星野悠分享一下，原來真的有人能穿越時空來找他，即便是如今星野悠忘記了，它也想和星野悠說一聲，反正等星野悠醒來，他又會忘了。

所以系統問，【你知道我剛才感應到誰了嗎？】

「誰？」星野悠的聲音極其虛弱。

【是葯郎哦。】系統所以很輕，【他以後真的可以找到你的。】

「葯郎……」星野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面前的人看不清楚臉，他喃喃，「葯郎……」

是誰啊？他好像沒有多少印象，可是好熟悉的。

因為……

「葯郎是誰？」面前看不清臉的人問。

「是……」星野悠聲音更飄忽了，「我不記得了。」

臉下壓著的手輕輕地動了動，好像從虛幻的世界一下子回到了現實。

星野悠猛地睜開眼，看著面前的人。

他眨了眨眼，看著伊爾迷，「你怎麼會在這裏？」伊爾迷把葯郎這個怪異的名字拋之於腦後，他說，「你生病了？」

脆弱的人魚，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在伊爾迷的殺手生涯中，從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的生物，也是他從前最不屑的弱小無助的對象。

但是現在……伊爾迷想，他可以保護這個脆弱的人魚。

一個殺手，也想要保護人嗎？這可真是太奇怪了，說出去也許會被人笑話。

「生病？」星野悠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嗎？人魚怎麼會生病呢？」

伊爾迷伸出手把星野悠抱起來，「我帶你去看看醫生。」

「不要。」星野悠推了推伊爾迷的手，「我不能看醫生，伊爾迷。」

「那怎麼辦？」伊爾迷也有些迷茫了，他沒生過病，所以他也不知道人魚生病了應該怎麼辦。

「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帶我去一下大海。」星野悠疲憊地把臉埋進伊爾迷懷裏，「我很困。」

伊爾迷收緊了手臂，他又想，看起來對什麼都拒絕的人魚真的很脆弱啊。

「我要下去了。」伊爾迷說，「抱緊。」

星野悠悶悶地嗯了一聲。

風聲呼嘯了一瞬，星野悠抓緊了伊爾迷的衣服。

落了地的瞬間，伊爾迷說，「我這次告訴你了。」

「什麼？」星野悠愣了愣。

「以前你說我跳下來都不跟你說一聲，你沒準備好，所以這次我告訴你了。」伊爾迷說。

星野悠遲鈍地哦了一聲，他說，「謝謝。」

伊爾迷頓了頓又說，「你說的話我都記得。」

星野悠悶悶地嗯了一聲。

「……」伊爾迷閉了嘴，星野悠好像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海水冰冷，星野悠卻覺得極為舒服。

他看著伊爾迷又重複了一句，「謝謝你，伊爾迷。」

伊爾迷發獃一般地看著星野悠，「啊，牙齒……」

「牙……」星野悠奇怪地問。

「尖尖的牙。」伊爾迷說。

星野悠又笑了一下，「對啊，我有小小的尖牙。」

伊爾迷點頭，「可愛。」

星野悠微微睜大眼，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伊爾迷，「你說……可愛？」

「悠。」伊爾迷問，「你和庫洛洛那種奇怪的關係可以斷了嗎？」

星野悠更茫然了，他不知道伊爾迷今天怎麼回事，總是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伊爾迷在星野悠身邊蹲下，「我不喜歡庫洛洛，我想殺了他。」

星野悠：「啊？」

伊爾迷微微轉過頭看著星野悠說，「我想帶你回家，最近我一直很想帶你回揍敵客家。」

星野悠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這次伊爾迷甚至沒有說什麼母親說想見見朋友之類的話。

他直覺不太對，想阻止伊爾迷繼續說下去。

伊爾迷說得很直白，「我想和你成為伴侶，我想帶你回揍敵客家，我想我家人們都見見你。」

想成為伴侶什麼的……

星野悠懵懵地看著伊爾迷，他問，「伊爾迷，你是在……說自己喜歡我嗎？」

伊爾迷認真點頭，「對，我喜歡你，不是喜歡你的鱗片。」

「不對，也喜歡你的鱗片，但是鱗片不是最重要的，就算你沒有鱗片我也喜歡你。」

星野悠一時間失語，他怎麼也沒想到，伊爾迷這個心裏只有任務和錢的殺手突然說這樣的……情話。

是情話吧？

這一定是情話吧？如果不是的話那也太……

系統也驚呆了。

它在星野悠腦裡混亂成一團麻，【小悠，伊爾迷在對你告白誒，他居然是在告白誒，伊爾迷居然是直球嗎？他在告白誒！】

星野悠木著臉說，【不用重複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了。】

【原來他真的喜歡你啊，誰教他說的這些話啊。】系統說。

星野悠也問，「誰教你說的這些話啊？」

伊爾迷看著星野悠，他微微歪了歪腦袋，「教？沒有人教我，是你說的你只會喜歡同樣喜歡你的人。」

星野悠：「啊……我是說過沒錯……」

「你說你不會喜歡不能給你回應的殺手。」伊爾迷說，「但是我現在喜歡你了。」

星野悠又哽住了。

「殺手是沒有朋友的，但是可以有戀人。」

星野悠沉默地看著伊爾迷。

伊爾迷的手握住星野悠的金髮低聲說，「悠，你和庫洛洛斷了吧，跟我在一起好了，我會保護你的。」

一個殺手說他會保護人。

…

庫洛洛坐在書櫃前看書。

他看得很認真，一動不動。

前面的桌上，一束金髮整齊地放著，依舊十分耀眼。

「團長的書是不是拿反了？」

「我更奇怪的是，今天團長為什麼突然出現了，有任務了嗎？」

「那個是頭髮嗎？」

「團長在看書嗎？為什麼不翻呢？」

「都說了書拿反了！」

「這不是更可怕了嗎？」

庫洛洛的手動了動，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琉璃珠來，這是星野悠掉下來的眼淚。

他疑惑地看著琉璃珠，又看向桌上的金髮。

真是奇怪，庫洛洛想，他為什麼把這顆珠子握在手裏帶回來了？是因為太好看了嗎？這顆珠子無疑是很值錢的。

那這束頭髮呢？

一束沒有什麼用的頭髮，帶回來做什麼？

庫洛洛放下書，認真地看著頭髮和珠子，開始分析自己帶它們回來的理由。

「團長到底在看什麼？」

「我在想，這頭髮看起來有些眼熟，你們難道不覺得很像大半年前我們搶來的那條人魚的頭髮嗎？」

「……」

好像發現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團長私下一直和那條人魚有聯繫嗎？

空氣忽然安靜了一瞬。

「行了，走吧，趁現在團長沒看見我們在這裏。」

庫洛洛瞥了一眼團員們的背影，又把視線收回來。

他聽見了團員們的竊竊私語，他什麼都沒說，平靜地看著桌上的東西好一陣後，庫洛洛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書翻看起來。

…

星野悠從海水裏鑽出來，他看著伊爾迷問，「你還沒走啊？」

伊爾迷回答，「我在等你，我帶你出來的，我要送你回去。」

星野悠揉了揉頭髮，「我覺得你應該很忙？」

「不忙。」伊爾迷的視線順著星野悠的手移到金色的長發上，然後他目光一凝。

星野悠的頭髮斷了一束，不多，隱藏在海藻般的長發之中看不清晰。

一開始，伊爾迷也沒發現，但是現在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很整齊地斷了一束。

「不忙。」伊爾迷重複了一句，「最近任務不多。」

星野悠：「……」他有些不信，揍敵客家難道不是任務繁忙嗎？

但是伊爾迷說不忙，星野悠也不再追問了。

他正想說什麼，伊爾迷的目光往林子裏轉去，然後站起來。

伊爾迷說，「有幾隻小老鼠在偷看你，我去處理掉。」

星野悠微微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伊爾迷已經消失在眼前了。

星野悠默默地問系統，【這些，會算到我身上嗎？】

系統：【不會，因為不是你動手殺的，也不是你主觀意願上叫他去殺的。】

系統頓了頓說，【小悠，這個世界本來很危險，不讓你動手傷人也是懲罰。】

星野悠笑了笑，【沒關係，我本來也不是很喜歡殺人。】

伊爾迷很快就回來了，但是他的表情不是特別好。

他說，「悠跟我離開這裏吧，你是人魚的消息已經被討厭的老鼠傳出去了。」

星野悠微微愣了愣，「被人傳出去了？剛才那些人嗎？」

伊爾迷說是。

星野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伊爾迷說，「你跟我走吧。」

星野悠轉頭看著伊爾迷，他問，「去哪裏？」

「揍敵客家。」伊爾迷很認真，「你放心，我家人們肯定很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