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巢》第四章 山中一日
五個孩子被扔到了東峰的一條山岩溝裡。江曉爬到楊臻邊上緊聲喚了幾句,楊臻眨了眨眼看著他。江曉顯然是緊張過頭了,左右看著楊臻問:「你沒事吧?」
楊臻咬牙咧嘴地使勁吞了口唾沫,啞著聲音說:「有點喇嗓子……」
江曉眼看著那個噁心的男人把那隻噁心的蟲子塞進了楊臻嘴裏,那個男人還說那隻蟲子有毒,這他哪裏放心的下。
小叫花子想起那一幕也是後怕得厲害,他想找點別的事想想,東張西望了好一番後把注意力盡數放在了那個剛醒過來的淚痣男孩身上。「你是怎麼被抓過來的?」他問。
淚痣男孩只是動了動眼睛,把他們都看了一遍後,把身上一直掛著的那件光是看著就覺得精緻的外衫扯下來往前伸了伸,算是在問是誰的。
小叫花子看了看其他幾個孩子,有些可惜地說:「他是個啞巴呀?」
楊臻接過外衫重新套上,問淚痣男孩道:「你是不是也被嚇壞了?」他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問,並未指明什麼,但小叫花子卻率先羞了,「我才沒有害怕!」
經這一遭,他們幾人哪個不害怕?只是小叫花子這麼一說反而欲蓋彌彰,搞得好像只有他在怕一樣。
「那些人有沒有給你吃什麼奇怪的東西?」宋秋也好奇淚痣男孩是怎麼活下來的。
淚痣男孩搖了搖頭。
他原本被關在另一間屋子裏,後來和幾個孩子一起被拖了出去,他眼看著那幾個孩子被挨個灌藥,一個接一個的渾身抽搐著死掉,雖是害怕但也鼓起了膽子逃跑,只可惜沒跑出多遠又被逮回來了。他撲騰著不肯就範,抓他的人嫌麻煩便直接把他打暈了,等他再有知覺就是聽見別人的哭喊聲了。
被拉出去卻沒被喂葯,幾個孩子都覺得奇怪的緊,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再問什麼,就被一陣飢腸轆轆之聲給響愣了。
小叫花子顧著左右看過來的目光,也不羞赧什麼,捂著自己的肚子說:「看我幹什麼,難道你們不餓嗎?」
江曉側臉看了看楊臻,楊臻鼓了鼓腮幫子說:「哥哥,我也好餓……」
江曉捏了捏他的臉說:「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找吃的。」
「咱們一起去不好嗎?」楊臻不捨得他自己去。
「你好好休息,」江曉指了指已經有些黑了的天說,「明天咱們一起離開這裏。」
小叫花子跟著楊臻一起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起去吧。」宋秋先一步從溝裡爬出去說。
滋陽山下,楊恕和范承律面對面坐在幾間小屋外。范承律邊上站著個上了些年紀的衙役,那老衙役正在給他用白布包頭。
老衙役對著范承律的腦袋一番纏繞後將兩個布頭繞到他的頭頂上系了個牢靠的死扣。
「嘶……」范承律疼得吸了一口長長的涼氣。
「劣徒魯莽,范大人莫要見怪。」楊恕望著滋陽山說。
柴賡已經親自帶人進山搜尋了,韋潤的後續人馬也趕到加入了搜尋隊伍中,此刻屋前就只有他們兩個和幾個伺候的人罷了。
范承律的頭是不敢輕易動了,隻好連忙擺手說:「都是下官無能,柴兄弟這拳也是給下官長記性,下官都明白。」他說話還是有些不清楚。
方副將領著兩個小兵押著兩個人趕了過來。
「將軍。」方副將命人把這二人按跪到楊恕面前說,「末將抓住了兩個可疑之人。」
「你們是五毒宗的?」范承律腫著舌頭問。
兩個人面面相覷,愣是沒聽明白面前這個腦袋包的像個大籠包一樣的人說了些什麼。
「還不如實答話!」方副將喝道。
這倆人也是著實冤枉,他們壓根就沒聽懂他們問了些什麼。
楊恕皺眉看了方副將一眼,方副將立馬會意,握著刀柄在一人的脊柱骨上重重一搗,那人立馬抽搐著蜷縮在了地上。方副將轉腕抽刀橫在了另一人的頸前問:「說!你們是什麼人?」
「五……五毒宗……」這倆人只不過是打雜的嘍囉,沒有多少寧死不屈的覺悟,刀架到脖子上了自然就知道啥說啥了。
方副將看向了被嚇了一跳的范承律,范承律也接了他的意思,問:「這裏是你們關押被擄掠來的孩子的地方?」
五毒嘍囉躲著方副將的刀刃點頭稱是。
「你們抓的孩子全在這兒?」范承律繼續問。
嘍囉哆嗦著搖了搖頭:「少主臨走前還帶走了幾個。」
「幾個?」
「少主?」
范承律和楊恕同時發問。
嘍囉懵了,不知該先回答哪個問題。
范承律很識相,立馬改了自己的問題:「你說的那個少主是誰?」
「老宗主的兒子,隗冶。」嘍囉說。
這個名字讓楊恕把眉頭皺緊了。
也是老天賞臉,正此時一個響雷在已經見黑的天上劈開了。
范承律和方副將都能覺察得出楊恕的暗怒,若是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他們哪能坐到今日的位子上,可偏偏也有就是沒一點眼力的。
一個挑了盞燈的衙役湊到范承律邊上問:「大人,看這情形怕是要下雨啊,咱們要不要先把人喊回來,明日再……」
范承律梗著包得嚴實的大頭給了那個衙役一巴掌斥道:「誰等你明日?告訴底下的人,給本官加緊找,別管下不下雨,就算是下刀子也得找!」
衙役被嚇了一跳,抱著腦袋在一陣連連應聲中退下了。他們家范大人一向脾氣挺好,乍一發怒當真是讓人害怕。
范承律偷瞟了楊恕一眼,心中暗暗尋摸到底要不要繼續審問。他大概知道隗冶是個什麼人,不過看楊恕的樣子,他就明白楊恕所知的隗冶遠沒有他知道的那麼膚淺了。
「你們昨晚抓來的那個孩子也在其中?」楊恕沉聲問。
嘍囉隻道不知,他不管抓人,那麼多孩子也分不清誰是誰。
范承律覺得在楊恕眼中這個抖的跟篩糠似的嘍囉已經是個死人了,他朝嘍囉擺了擺手拉了一下嘍囉的注意力問:「隗冶往哪兒去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已經跑了……」嘍囉回答。
范承律嘆了一口長長的朽木不可雕的氣:「你怎麼一點兒用都沒有呢?」
這話說得雖然算不上和顏悅色,但也一點都不疾言厲色,可在嘍囉聽來,儼然就是在通知他要殺了他的意思。「但!」嘍囉不問自答,「我,我看到幾個弟兄帶著幾個還沒死的孩子往東面的山裏去了,聽弟兄們說還有個孩子吃了少主的紫螈!」
楊恕原本那儒氣十足的臉越拉越黑,范承律知道眼下之事耽擱不得,便直接替楊恕發話道:「方將軍,煩請你讓咱們的人馬儘快往東峰去。」
方副將應著,領著人匆匆離開了。
范承律等了一會,見楊恕沒再說什麼,便招手讓人把跟前的兩個嘍囉押了下去。
「楊將軍且寬心,小公子定會無事的。」他不敢做抬手拍拍楊恕肩膀這樣的安慰動作,隻好這麼言語寬慰。
可楊恕卻就這麼坐著不動彈也不言語了,看他的樣子,似是懊怒又似是惶恐,全然沒有一個大將軍該有的氣勢了。
范承律沒有孩子,尚且無法感同身受這種憂兒不歸的心情。他尚且猶豫要不要再安慰幾句之時,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的腦門上。他抬手在空中試了片刻後說:「將軍,下雨了,咱們去屋裏等吧?」
一聲不應,范承律又喚了一聲。
楊恕終於動了動,起身拎著凳子進了屋。
范承律跟進了屋後聽見楊恕說:「分些人手把這些孩子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