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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第四十五章 江湖武林
到頭來,許多事還是想不到的。

蒯粟的第一反應是楊臻派來了周從燕,不過話問出來以後瞧這姑娘發愣的樣子,他便知是他想多了。可他一時間也想像不出周從燕站在這裏跟他說這些話的原因。

「和他沒關係,是我希望蒯幫主不要去。」周從燕把話說到此處之後才突然有了一種有心無力的無能之感。

「姑娘此話從何說起呢?」蒯粟不是沒聽到過最近江湖上的風聲,巫奚教的局明明是楊臻攪的,為何周從燕卻要來勸退呢?

張白鷺看出了周從燕的乏力,便替她道:「蒯幫主,想必您也聽說過前陣子神女峰上的事,我等所想的是,哪怕是巫奚教彼時損兵折將,如今也未必是武林能討伐得起的,家父雖也受錢莊主所託前往少林武當勸行,但父親他也並不願各大門派都摻和進來。」

「如此說來,這是張大俠的意思?」蒯粟問。

張白鷺一笑搖頭:「幫主又何必糾結於此,依晚輩看,此事不過是有人想趁公憤達私慾罷了,既然如此又怎能讓偌大的武林都跟著蹚這池子渾水呢?」

蒯粟仍是不動聲色,大事之前,在未完全託付信任前自然不能露了立場。

「蒯幫主混跡江湖多年,又是武林中人,想必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張白鷺動之以理。

蒯粟似笑非笑:「你我既然皆是武林中人,那討伐魔教這等伸張正義之事自然該義不容辭才是啊。」

武林與江湖並不完全重合,從前周從燕就聽楊臻說過,但只有到此時此刻,她才深刻地明白了此二者的區別。她潤眼細眉一動,頓時生出了不少英氣:「蒯幫主,近十幾年來的巫奚教到底是何模樣你我有目共睹,而那武林的情況你也該略知一二,錢莊主在江湖或許是號人物,但放諸於武林卻幾乎乏善可陳,你真的覺得武林需要這樣的武林盟主嗎?」

這話說出來,連同夥的張白鷺都被嚇了一跳,倒不是這話哪裏說得不對,而是這話自周從燕的嘴裏說出來不太對——這些話可不是她這個身份這個本事能說的。講真的,張白鷺覺得這話大概連他爹張春洲都未必說得起。

蒯粟也是雙目微瞠,他大概也是想不到周從燕能說出這樣的話。片刻之後,他動了動嘴角說:「要不是知道你與若佟兄弟的關係,我怕是真要以為你是來壞錢莊主名聲的了。」

周從燕一怔。

是了,這麼一說就對了。張白鷺恍然,這話就應該從楊臻的嘴裏出來,他能想到的,也就楊臻會說、敢說、配說這樣的話了。

「不瞞你說,丐幫一直未回應聚劍山莊推首大會的邀約也正是因此。」蒯粟總算是肯坦誠講話了。

周從燕與張白鷺對視之下不禁心生歡喜,「那蒯幫主的意思是……」

「此事丐幫不會全力以赴,不過要不要去還得看接下來的情況。」蒯粟無法把話說得太絕對,畢竟要以丐幫大局為重。

「可——」張白鷺不明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為何還不給個明白答覆呢?

一旁的周從燕卻不再著急,她在想楊臻,想楊臻遇到這種情況會做何反應。「蒯幫主說的是,即便是我們也要顧及著日後的變數,何況您還身擔丐幫大局。」她冷靜十分道。如果是楊臻,他一定會比她還要冷靜。

「只是不知……」蒯粟客套的笑臉起得自然而然,「錢莊主能不能解決鄙幫的難處啊。」

瞧著這副模樣,周從燕和張白鷺便都知道可能是有旁人過來了,於是他倆也跟著換了話茬。「單掌門已經派人去說了,錢莊主誠心相邀自然不會拒絕的。」周從燕說。

這話說的,若是錢津達若不答應不就是沒誠意了麽?周從燕都詫異自己說話何時這般會掘坑了。

黃拂衣一溜小跑到了周從燕身旁。

單以謀也走過來說:「蒯幫主放心,在下囑咐過送信的兄弟速去速回,應該不日便會有消息的。」

夜已深了,再耽擱別人也是不妥,各自回屋安置後,兩個姑娘的房間裡熄了燭火卻仍有聲響。

「你覺得單掌門這人怎麼樣呀?」黃拂衣兩手扒著被襟在黑暗中忽閃雙眼。

周從燕躺得規規矩矩只等睡意來臨:「你問出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了?」

「他說你家楊臻儀錶堂堂相貌非凡呢。」黃拂衣悠悠道。

周從燕心裏栽了個跟頭,清了清嗓子說:「渾身本事的人有這點威風也是應該的嘛。」

「我倒覺得單掌門挺不錯的。」黃拂衣的聲音都在樂。

周從燕聽著有些不對味:「怎麼說?」

「雖然有點冷淡,但細細接觸下來卻也是個持重有禮之人,明亮挺拔,長得也不錯……」黃拂衣品評道。

「這就不錯了?」周從燕脫口而出。不過好好一想也是,單以謀確實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這個年紀就做上大派掌門的更是不多,比起許重昌,單以謀的門面確實明亮不少。此刻看來,她純粹是看多了過於好的而過分拔高了眼光罷了。

「這不算,你家楊臻算吶?」黃拂衣反問。

「不是,」周從燕機靈無比,「我是可惜你沒見過從前峨眉的大弟子刑兆輝,他們師兄弟倆放一塊,刑兆輝可比單以謀排場多了。」於刑兆輝,她雖然見得不多但印象卻不錯,而且形象鮮明,似乎比單以謀更具體一些。

「他成親了沒有?」黃拂衣似乎並不在乎旁人如何。

誰都知道刑兆輝人已經沒了,所以周從燕也明白黃拂衣問的是單以謀,她模稜兩可道:「應該沒有吧……在峨眉那段時間沒聽說過。」

「那就看我的了!」黃拂衣藏著嘴咯咯笑。

情敵移情,本該皆大歡喜的事卻讓周從燕覺得有些失落,楊臻就這麼輕易地被比下去了?不甘心,又不願多說點話討回場子,說多了再把黃拂衣勸回來怎麼辦。

「看你的,姐們兒看好你,」周從燕開始犯困,「等你把人弄到手我出錢給你辦喜宴……」

黃拂衣樂得在床上打滾,「你說的啊,不許反悔!」

好一會兒都不見回話,黃拂衣又喚了幾句都不見回應:「睡著啦?」

靜黑的屋裏只有一陣陣規律的低息小鼾。

「真睡著了……」黃拂衣平復下來把自己捂嚴實也不再說什麼。

屋裏是寂靜一片,屋外也是平常安靜,不平常的是簷上的人影。

張白鷺迷迷糊糊地起夜出來,被一陣涼風吹醒了一半,眨眼間忽然發覺背後的月光晃了晃。他迅速回頭,隱約瞧見身後的屋脊上閃過了一片人影。

「誰!」他腳下頓力竄上了屋頂,望過去時已經不見了任何形影蹤跡。方才人影閃過的地方是隔壁的屋頂,隔壁是周從燕她們的房間——張白鷺一個翻身撞開門進了屋卻見兩個姑娘睡得正香。心可以放下,但警惕不能,他背身出屋把門闔上,將四下環視一圈後直接倚著門框坐了下來。

如此徹夜,等次日周從燕開門之時,張白鷺便一個歪身直接磕在了她的腳下。

「哎喲我……」張白鷺慘叫一聲。

周從燕被嚇了一跳,「你這是幹嘛?」哪有大清早守在門口等著磕頭的人?

張白鷺扒著門框站起來,擦掉了臉上的土,掄手隨便一指說:「昨兒個晚上出來賞月,沒想到看得入神直接睡在了外頭。」

「你賞月……」周從燕納悶,「坐我倆門口幹嘛?而且昨兒不是十五不是十六的,你賞的哪門子月?」

「下弦月也能賞。」張白鷺拍了拍衣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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