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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第六十五章 馭人之道
薛執戟被擱到他們漂亮的新任教主面前之時,脾氣全無。

原教主宿離陪在周從燕旁邊,而他本人又是被暗尊葉悛一步跟一步送過來的。就算有天大的脾氣,他也不敢朝這倆人發。更何況這個新來的教主,雖然是個女人,卻似乎也很不好惹的樣子。

「薛護教,」周從燕和顏悅色溫柔客氣,「剛才在外頭還不認識,這會子我正好有空,咱們聊聊如何?」

薛執戟難免會覺得這女人在仗勢欺人,他不敢上前,只是隔得老遠恭敬道:「教主有事吩咐就是。」

周從燕也覺得有旁人守著難以聊得盡興,轉而跟宿離和葉悛商量讓他們二人先迴避,不過這倆人殊途同歸地都不願走,那也罷,一起聊唄。

「我也沒什麼好吩咐的,就是想關懷一下你。」周從燕說。

薛執戟那張擺不正的臉抖了抖,關懷?何等關懷?他心中擂鼓騰騰,這女人夠狠的啊,板凳還沒坐熱就開始準備給人穿小鞋了?即便是要做又何必說出來呢?該說這是光明磊落呢還是殺人誅心呢……

不光是他,看宿離和葉悛的樣子多半也是會錯了意。但周從燕沒注意他倆的樣子,不過薛執戟漸趨哆嗦的樣子她卻看到了。「我只是想幫幫你,你別怕嘛!」她說,「我救人的本事不行,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楊臻來給你治治腦袋。」

「不敢。」薛執戟中氣有力,「屬下的腦子沒問題。」

「我是說你的脖子,不是他給你踹歪的嘛,我讓他來給你治治行不行?」周從燕無語,這都能理解錯,看來這傢夥對她的意見不小啊。

薛執戟越聽越不信,「區區折頸,不足掛齒,更無需教主費心。」

周從燕覺得她該換個說話的方法,老這麼好話歹聽該怎麼聊下去。她一拍扶手定音道:「得了你不用說了,我給你做主找大夫,你等著好就行。」

「我……」薛執戟渾身上下都在拒絕。

「有什麼話,到時候你跟楊臻說,有本教主在,他絕不會難為你的。」周從燕說。

薛執戟想不出該怎麼拒絕,無語間便被當成了默認。周從燕得寸進尺,直接起身溜達到了薛執戟跟前,薛執戟縮著歪脖子往後退卻被周從燕一把撈住。薛執戟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女人,但起碼猜不到這個新來的教主到底想幹嘛。

「薛護教有沒有空呀,本教主想到處溜達溜達,你帶帶路如何?」周從燕擺出一副要與他稱兄道弟的模樣。

薛執戟不禁側目,片刻之後又意識到這麼盯著教主看不是回事,又把目光飄向了一直沒吱聲的宿離和葉悛。他心道,哪怕是新教主想在神女峰逛也該是那二位來陪著,哪裏輪的到他——這個女人不怕他使壞麽?還是說她才是想使壞的那個?

宿離和葉悛似乎也覺得有不妥之處,「你若想了解神女峰的情況,我們二人也能隨你前去。」宿離說。

「不用。」周從燕拍著薛執戟說,「我倆出去溜達溜達,有些話還得聊一聊,有些人也得認一認。」

從前在家的那副霸道刁蠻用在此處竟然還挺好使,周從燕不由薛執戟分說地把他拖了出去。

堂中的宿離和葉悛安靜了片刻,不約而同地起身出門,默默遠遠地跟在了周從燕和薛執戟之後。

九月中旬,楊臻二人回到了漢中逆元,林年愛果然還在,不只他,牧雲決竟然也還在。徐樞倒是走了,不過卻給楊臻留下了兩句話,一句是渾儀已出,一句是淮安永候。話是蘇緯替他傳的,逆元裡的人,哪個敢背著秋清明和林年愛傳這樣的話。

武林盟主的事決計不會就此作罷,後面會有什麼動作也是難說,楊臻把他這些日子以來逐漸明晰的猜測稟報給秋清明後,老人家默默良久,最後也隻說了一句「靜觀其變吧」而已。

以耳聞鼻嗅的警覺,楊臻多少明白師父的顧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亦不例外,從前撫江侯府健在之時,不就是一派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景象麽?不過從前的蕭岩流再神威萬裡、再不可一世也沒把主意打到名門正派的領頭羊上,如今這是世道變了還是人心變了?

秋清明沒多表示看法,之前蘇策也提醒他這趟渾水要小心點蹚,但真讓他靜觀其變他卻有些不踏實。從前崆峒、峨眉還有丐幫的事他都有靜觀其變之嫌,當時或許還怪不得他這個局外的人,但他若是早點入局的話似乎會少死不少人,梁奉一是,裴曉棠也是。

而今看來,這把勢待燎原的火稍有不慎也會燒到漢中來——縱火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同林之下,滅火不如防火,是該認真想想的時候了。

十六這天一大早,嵬名峴開門便接到了林年愛送過來的一大碗長壽麵,騰騰的熱氣瞬間糊了他的眼。這當然不是給他的,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何月何日。

「寶貝兒?徒弟?」林年愛捧著碗往裏走,「寶貝徒弟?」他一直繞到裏間之後才看到那個還在賴床的傢夥。他把長壽麵擱到旁邊的案上,用被碗燙熱了的手去捂楊臻的臉道:「我們崽崽還沒起吶?幾歲啦,讓師父看看尿床了沒有,來來來。」說著,他便要掫被子。

楊臻夾著被子跟他較勁,「還尿床?再過兩年就得是你徒孫尿床了!」

林年愛看著他的樣子就樂,撒手道:「趕緊起來,師父給你下了面,再不吃就該坨了。」

把碗一捧,楊臻看著對面幾乎要貼上他臉的老頭子問:「你吃了沒?」

林年愛滿意於好徒弟的記掛,不住地點頭:「你趕緊吃。」

楊臻又看向了嵬名峴,嵬名峴看過來以後他又看向了林年愛。林年愛這才想起來屋裏還有個大活人,「鍋裡還剩了點,你等著。」他指了指嵬名峴說著,腳步利索地出了屋。

嵬名峴大概也是沒想到自己還能在林年愛這裏討到碗飯,一時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眨眼間一扭頭卻瞧見眼前有兩根筷子插著個荷包蛋,上頭還罩著幾片蔥花。

楊臻揚了揚下巴催他趕緊吃。

「這是你的。」嵬名峴後仰著說。

「你快吃嘛!」楊臻踩著板凳又往前遞了遞。

嵬名峴沒辦法,聽話張嘴後便立馬被塞了個滿嘴。

「這可是神醫做的面,吃了保你長命百歲。」楊臻蹲在板凳上嗦面道。

嵬名峴自然不會把這種吹噓的話當真,不過看著楊臻吃麵的這個姿勢卻實在難受得緊。

「昨天夜裏我一直在琢磨,既然都覺得差個盟主,那這件事早晚得擺到明面上辦,圍剿神女峰不成,日後還得有動作。」楊臻說。

嵬名峴點頭。

「你猜猜,他們接下來會怎麼辦?」楊臻滿嘴是面。不僅是錢津達,還有被重新啟用的撫江侯府,再加上他所猜測的那雙推手。

「你怎麼想?」嵬名峴猜不出來,倒是好奇他,昨天明明睡得那麼早,能在夜裏想多久的「一直」?

楊臻說:「明年又是試武大會了,天賜良機啊。」

「你之前不是說,承賢山莊經了那番事之後可能會撂下大會嗎?」嵬名峴問。

「確實,你在承賢山莊待的日子也不少,應該能看得出蔣莊主的厭世態度,不過若是能為亡女尋公道的話,哪怕是銷盡了家財也不會怠慢。」楊臻把剩了層湯的面碗一推說。

「你這是要挑事?」嵬名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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