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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第三十六章 身在局中
三人到了崆峒派後最先見到的是幾個在山門口前看守的崆峒弟子,為首的那個長得小眼闊鼻,楊臻看著覺得面熟。

「楊臻?」小眼闊鼻也認出了他。

「之前我們見過,你叫……」楊臻尋思了一會兒說,「梁源?」

梁源領著他們往裡走,一路聊著,楊臻才知道這個梁源原來是梁奉一的獨子。

崆峒派除了掌門施行遠,再往下便是左右護派長老,左長老梁奉一,右長老樓繼先,再往下掌事還有大弟子許重昌,如此等等,梁源都說了個大概。

昨日是施行遠的頭七,大小事宜也算是忙活完了,雖說錯過了拜別的時候,但如今事少了調查起來也能方便些。

楊臻幾人在梁源的帶領下來到了崆峒派的議事大堂,見到了梁奉一和樓繼先以及依稀可以辨認出昔日模樣的顧慕之。

「樓師弟,這位便是我先前所說的若佟小友。」梁奉一替樓繼先介紹道。

樓繼先是個體格敦實的矮胖半百老人,但他的矮胖形象隻讓人覺得敦厚和藹,全然不似杜三斤那副模樣。

「幸會幸會!」樓繼先仰面看著楊臻,笑得開懷。

不知是不是楊臻先前對梁奉一說過那些話的緣故,這左右長老看他的時候,眼中的欣賞喜愛簡直藏不住。

簡單攀談幾句後,梁奉一又引著楊臻看向顧慕之,說:「這位是……」

「慕之兄……吧?」楊臻試探性地問道。

「對,小友認識?」梁奉一笑道。

「以前見過。」楊臻說。

如今的顧慕之跟少年時不太一樣了,九年前的他就是個軟軟糯糯的小孩子,如今倒是變得秀中帶英了。

「怎麼不見風輕師兄?」楊臻又問。項東衢不是說季風輕也在這裡麽?

顧慕之沒說話,只是怯生生地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楊臻。

對此,楊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顧慕之一直都是這樣。對於楊臻來說,嵬名峴根本不算話少的,他認識的人裡有話少得匪夷所思的。若不是從前他聽顧慕之喊過季風輕一聲師兄,他就真以為顧慕之是個啞巴了。從前他與顧慕之間的交流都是他負責說,顧慕之負責點頭搖頭——楊臻連個「嗯」都沒聽他說過。

就因為這,對比從前見過的以話少著稱的「無言孿鋒」陳默,楊臻甚至覺得的陳默有些健談。儘管在那一個月裡,陳默隻對楊臻說了四十一個字。

「風輕被崑崙叫回去了,說是要幫著主持門中事務。」樓繼先說。

楊臻撇嘴,心中納悶:崑崙派怎麼安心放顧慕之一人在此啊?

正想著,忽的聽見有人喊他。

「若佟?沒想到你今天就來了。」項東衢同一個方臉青年進了大堂。

「東衢大哥?」楊臻詫異道,「你不是……」

項東衢笑道:「門中有事需要大師兄,我是來替他的。」

方才聽梁源向那方臉青年打招呼稱「大師兄」,想必這人便是許重昌了。不愧是主事首徒,看上去十分成熟穩重,甚至有些顯老。

「長老,掌門的身後之事都已妥當收尾了。」許重昌向梁奉一和樓繼先拱手道。

梁奉一滿意地點頭,又問:「那大會之事準備的如何?」

「三日後便可出發。」許重昌說。

梁奉一大體猜得出楊臻來此的目的,便也順水推舟地對楊臻說:「若佟小友,這幾日你們幾人就先在此住下吧,到時咱們一同去中都。」

「勞煩前輩了。」楊臻拱手笑道。

三人的住宿由許重昌安排,楊臻與楊青在項東衢師兄弟二人的隔壁,周從燕則去與樓繼先的小侄女同住了。

梁源滔滔不絕地和楊臻聊了一路,等領著二人來到了客房前時,還沒來得及囑咐點什麼,楊青便悶頭進了屋。

梁源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看著楊青背影對楊臻說:「楊大哥,你家這個書童架子好大呀……」

楊臻笑嘆一聲:「沒辦法,我慣的。」

他托梁源向梁奉一知會一聲待會兒有事相商,將梁源送走後他也進了客房。

「聽見了沒?」楊臻闔上門,看著坐在桌邊喝茶的嵬名峴說,「人家說你架子大,你能不能有個書童的樣子?我們家青青可不是你這樣的。」

早在來的路上楊臻就教過他,什麼人前要喊他少爺啦、吩咐的事要乖乖去做啦、怕說錯話就直接低頭別說啦……如今看來,他只有不說話做到了。

「你預備怎樣?」嵬名峴問。

楊臻無奈地嘆了一聲,坐下道:「待會兒去問問施行遠中毒的事,我猜測這應該是關鍵。」

嵬名峴給他倒了一杯茶,問:「懷疑對象呢?」

楊臻抿了口茶,搖頭道:「我不了解崆峒的人際圈,對他們有什麼仇家也沒有頭緒,得看梁奉一他們肯不肯坦誠了。」

「來路上的那個人呢?」嵬名峴一直對那個當面冒充之人耿耿於懷。

「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不是用暗器傷你的人。」楊臻說。

「為什麼?」嵬名峴不明所以。

「他敢來冒充你,說明他不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楊臻把空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嵬名峴給他倒茶,皺眉問:「是什麼毒?」

「你聽說過『六木陰噬脈』麽?」楊臻邊喝茶邊問。

嵬名峴聽著稀奇又陌生的名字,搖了搖頭。

「五毒宗呢?」

嵬名峴點頭。這倒是有所耳聞,江湖上誰人不知這個聲名狼藉的門派?

「六木是五毒宗的看家法寶,極其損經傷脈,昔日山海閣閣主蘇策就是因為中了此毒才武功盡失,再不能習武的。」楊臻說。蘇策的事是從林年愛的《岐黃漫路》上看到的。蘇策當時似乎也覺出林年愛能解此毒,曾去找過林年愛,只是命中無緣,並未得見。

嵬名峴面色凝重,他也是此刻才知道所中之毒的兇險。但他又生別想說:「若是他以為毒解了呢?如此再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楊臻搖頭道:「若真是下毒之人,那他一定清楚此毒無葯可解。」

嵬名峴一時間沒能明白,問:「無葯可解?那我……」

楊臻笑看他,得意道:「自這毒出世到現在,你是第一個中毒得解的人。五毒門以及江湖中其他人都認為此毒無解,所以才把這毒傳得那麼邪乎。」

「那你是怎麼……」嵬名峴仍是聽得糊塗。

「藥師穀穀主研究出了此毒的解法,我看過他寫的醫書。」楊臻說。

「怎麼解?」嵬名峴想起之前自己毒解之後楊臻的樣子問道。

「解這毒,需要聚齊逆元門和藥師谷兩種的內功,用這兩種真氣把因毒錯亂的經脈順回來。嘖,」楊臻怎舌一聲,「老驢頭兒書上寫得倒是容易,沒想到做起來還挺費勁的。」

嵬名峴沉默地盯著他看,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楊臻到底為他做過什麼,他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愧疚過。

「我倒是想知道那傢夥為什麼要冒充你。」楊臻的手指習慣性地在桌上畫圈。

「栽贓陷害。」嵬名峴說。

「他要是栽贓的話,就說明用暗器傷你的人和殺施行遠的人不是同一人。」楊臻看著他說,「不過你應該關心的是他為什麼會冒充你,為什麼偏偏是你。嵬名,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像不像一個局?」

「什麼局?」嵬名峴想不明白。

「你去刺殺聞太師是杜三斤做的中間人,你來崆峒撞上施行遠被殺也是因為杜三斤的關係,你難道沒想過它們之間可能有聯繫嗎?」楊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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