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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第四十三章 黑羽毒尊
大會將近,承賢山莊的人除了招待天南海北趕來的同道中人,也加緊了對大會場地的巡視。

莊主蔣文彬忙著到處串門熱絡,巡視場地的活兒也就落到少主人身上了。蔣文彬膝下除了蔣固寧以外還有個女兒,名作「蔣固敏」,長蔣固寧五歲,自幼在峨眉山拜師學藝,如今也是小有名氣了。

蔣家姐弟分別領著兩檔子人四處視察,通常一逛便是一天。

蔣固敏也是大家閨秀,只是久在江湖,端莊上也帶了些俠氣。蔣固敏這支隊伍一直有常成嶺陪著,二人也是眉來眼去好多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這倆人算是青梅竹馬,本來想著同入一門彼此照顧,但無奈蔣固敏的體質練不了逆元氣,常成嶺對逆元氣的天賦又不該辜負,所以只能各拜各師,不過時日長了,二人發現,離得遠些除了見面麻煩些以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個年輕人一路甜言,自然不需要太多人圍著,只有蔣固敏的一個侍女一個小廝在後面遠遠地跟著,以備差遣。

另一邊蔣固寧這一隊就熱鬧多了,他去喊上了閑著沒事、還想躲訪客的楊臻一起,而楊臻這麼一走,自然而然又帶上了周從燕和秋甜兒,再加一個走到哪跟到哪的冷麵書童。

「今年的賽場有七個,還跟以前一樣,每日一換,只是順序調了調,羅網擂台改到了第二日,走樁擂和竹林擂往後挪了挪。」蔣固寧邊走邊介紹道。

試武大會總共七日,每日一擂,擂台的樣式經過這麼多年的摸索和磨合已經確定了下來,第一日都是最尋常的平地擂台,在劃定的比武範圍內進行比試,以出界落台方為敗者,這種擂台沒有花樣,直接看上台者的身手,是最簡單直接的賽場。

其他的就相對花哨了:湖上擂是在承賢山莊的鏡湖中心的擂台,是個讓人施展水上功夫的地方;走樁擂是八十一根高低不同的木樁杵成的,比的主要是一個穩字;竹林擂顧名思義是在竹林中比試,因竹子本身韌性強,且又遇風起聲,所以可以考驗比武者的輕功以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羅網擂是由四根頂天石柱中間橫懸的四根距離地面三丈的鐵鎖構成的,是個輕功不夠上不去的擂台;沙河擂是個兩丈長寬的沙坑,裏面的沙有一尺多厚,極其考驗比武者的耐力;石門擂由八塊兩尺厚的石牆圍成,是專為比拚內力的人準備的,這些年下來,歷經十數屆大會之後,其中兩塊石牆上有幾道裂痕,還有一塊石牆缺了一角,正是當年秋清明與巫奚教上上任教主鳳中天交戰的結果,除此之外,再無人能撼動這扇八門。

此外,這七處擂台都是晝場,大會期間還有三次夜場,正是留給組隊擺陣之人的展示機會。

初來乍到的周從燕看著這些花裡胡哨的搭建,滿眼新奇。

「佟哥,之前你就是在這裏艷壓群芳的?」周從燕拉著楊臻可勁地搖,恨不得讓他現在就地翻跟頭給他看看。

楊臻怎麼都覺得這個詞用得不恰當,他反過來拉住周從燕,拍拍她說:「丫頭,是『技壓群雄』。」

蔣固寧和秋甜兒笑作一團,六年前的試武大會他們兩人都是在場的,自然見過楊臻的英姿,不然哪來的這麼多頂禮膜拜。江湖上叫得上名來的儕輩幾乎都是楊臻的手下敗將,當時作為楊臻的跟班,蔣固寧和秋甜兒走路都是氣勢逼人到趾高氣昂,比艷壓群芳的楊臻本人都要厲害。

「老大可厲害了,演武頭一天本來是崑崙派霸場的,後來老大一上場就把崑崙的人踹下去了。」蔣固寧一臉得意,彷彿那人就是自己。

「誒,」周從燕好奇,「那個被你踹下台的倒霉蛋是誰啊?」

楊臻撓了撓嘴角的疤,說:「項東衢。」

往事不堪回首吶,不過他和項東衢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現在想起項東衢,他心中難免會有些道不明的落差感。

要不是方通淮和任去來打了個賭,他也不會被扔上台,更不會有機會「艷壓群芳」。如果不是那兩個老頭子打賭把他送上去,他就會老老實實地在角落裏混完那七天了,除了逆元的人以外沒人會注意到他,也不會有多餘的人認識他。

「竟然是他呀?我還以為他很厲害呢。」周從燕一直以為崑崙派這麼響亮的名號會多麼的厲害——在她看來,比不過楊臻的就不能稱作是厲害。

「他是厲害,不過老大更厲害。」蔣固寧發自肺腑地拍馬屁。

楊青跟在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隻眼看著楊臻被三個大娃娃簇擁著。

一隻烏鴉從幾人的頭頂呼嘯而過,秋甜兒剛想啐一聲「晦氣」,卻見那隻個頭不小的烏鴉落在了前面離他們不遠的一個黑袍人的肩膀上。

如今是人間四月,那黑袍人卻捂得跟過冬一樣,披貂掛絨的,讓人看著都流汗。

楊臻遠遠地看了那人一眼,對蔣固寧說:「寧寧,你先領她們去逛吧,我有點事要辦。」

蔣固寧往前看了看,十分懂事地答應了。

倒是周從燕和秋甜兒不明所以,蔣固寧便說:「老大,我們先走,晌午一起吃飯怎麼樣?」

「好。」楊臻看著蔣固寧領著兩位姑奶奶走後,抬步向黑袍人走過去。

楊青也自覺地跟了上去。

「打擾了,前輩可是毒尊?」楊臻朝黑袍人稍一拱手道。

黑袍人側臉,帶動著脖頸上由六根黑青色的羽毛穿綴而成的項鏈晃了晃,他看了楊臻一眼後,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奇異之色,問:「你是誰?」

「晚輩楊臻。」楊臻說。

烏顯煬聽著這名字皺了皺眉,說:「你就是楊臻?撫江侯一直想見見你。」

黑羽毒尊烏顯煬,雖然穿得通體烏黑,但臉卻白得徹底,魚肚白尚且帶著些底青之色,但他的臉卻白得一點雜色都沒有。

「謝過侯爺美意,」楊臻笑,「晚輩有件事想要請教一下毒尊。」

「你說。」

沒想到能把江湖人嚇得膽兒顫的毒尊竟然這麼好說話,楊臻都有些措手不及了。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問:「前輩可曾聽說過『銀斑青蓮』?」

烏顯煬抬了抬眼皮,顯然是有些意外:「你問這個作甚?」

「想必前輩也聽聞說鄙派秋逸興的事,晚輩是想尋求回天之法。」楊臻據實相告。

「中了青蓮之毒還能不死,藥師谷也是厲害。」烏顯煬抬頭看了看遠方的天說。

楊臻也不附和什麼,這算誇獎麽?即便是誇獎也不痛不癢,他希望聽到的是更實在點的東西——儘管如果他是烏顯煬的話,也會猶豫好久要不要和盤托出。

「你覺得標榜懸壺濟世的人會去做毒藥嗎?」烏顯煬問他。

楊臻搖頭,起碼他不會。

「將心比心,我這個玩毒的人也從來不在乎解藥怎麼做。」烏顯煬與楊臻對視,「假如我是個殺手,你覺得我會考慮普度眾生嗎?」

楊臻看了楊青一眼,正巧楊青也把原本放在烏顯煬身上的目光轉向了他。一眼過後,楊臻抿嘴一笑說:「我從未考慮過普度眾生,我隻想儘力而為。」

烏顯煬皺了眉。他好像從楊臻身上看到了重影,只不過這道影子屬於另外一個人。

「據我所知,銀斑青蓮是隗去疾的傑作。」烏顯煬不再看他,別過臉說。

楊臻聽林年愛提起過這個名字,五毒宗的宗主,江湖人稱「隗毒老鬼」,活著的時候一直把林年愛當成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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