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艾薇，是個怎樣的姑娘呢？

……

無數道光線來回交錯，五彩斑斕，將整個世界都染上絢麗的流光，如果忽略其中的危險性的話，居然有一種難言的美感；可是光線所到之處，山石炸裂，煙塵飛濺，一切都碎裂開來。巨人和怪獸腳步所到之處，地動山搖，整個世界都搖晃得彷彿快要坍塌。

這顆星球彷彿只剩下了此處的戰場。

一隻隻怪獸變成空氣中浮動的碎片，跟周圍揚起的灰塵融為一體，最後成為這顆星球的「一部分」。

也許是因為戰況太過混亂，正在應敵的一個奧特曼並沒有注意到，他身後一個怪獸微微低頭，尖角的位置凝聚出滾燙的火球。

直到那滾燙的溫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近了他。

「——」

眼燈閃爍，來不及多想的巨人抬起手臂，試圖用肉身招架這下攻擊。

然而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此時落在他的面前。

動作很輕盈，於是給人一種優雅之感，哪怕是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一樣顯得氣定神閑。他，或者說是「她」，抬起一隻手，絢麗的光盾就突然出現，從她頭部一直到腳邊的位置，都被這樣水波般流動的光子盾牌所擋住。

幾乎是同時，那道火球攻擊已經撞了過來。

「嘶——」

似乎是火焰撞在光盾上，逐漸溶解消散的聲音，又好像是誰在倒吸冷氣。

那個被護在身後的奧特戰士沒有感受到疼痛，就立刻放下了手臂，然後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奧。他眼燈開始微微閃爍。

這個畫面也的確足夠炫美，足夠有安全感，不是麽？

「前輩——」

「沒事吧。」

「……沒事，我沒有受傷。」

「之後小心點。」

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奈克瑟斯似乎並沒有時間門跟他多說什麼，或者是關心他的心理健康。留下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之後，這個戰士已經回到了亂局的最中心，同時面對好幾個把她圍起來的敵人。

與她一起戰鬥的，還有一個同樣比他們年紀還要小，卻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之戰的「前輩」。一度讓他們這些所謂的新兵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好意思。當然，現在遇到了埋伏之後，他們又開始慶幸自己被他們兩個帶著執行任務了。

面對著那麼多敵人，那個前輩紅藍色的身體依舊非常顯眼——當然，也許是覺得這樣的戰鬥很煩，他很快就變成了銀紫的顏色，頓時就從桀驁不馴的少年，變成了優雅高貴的翩翩公子（劃掉）。

當然，奈克瑟斯也很顯眼。

相比於紅色和藍色的奈克瑟斯，她的身體似乎要更加纖細一點，周身是金色的條紋，而且是很溫柔很優雅的金色，看著並不刺眼。這個形態看著要比別的奈克瑟斯精緻一點，所以也許是錯覺，對於了解變身者性別的這些新兵來說，他們就覺得這樣的奈稍微有「女性」的氣質和姿態。

不過對於不知道的人來說，他們也許只會覺得這個形態優雅好看？

雖然想了點亂七八糟的事情，但反應在現實裡，其實只是一秒而已。回神的奧特戰士慶幸地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遭到攻擊。大概是因為，怪獸大多數都去圍擊那兩個前輩了，只要能打敗他們，想要幹掉他們這些新兵蛋子，自然是輕輕鬆鬆。

但這不是自己走神的理由，回去之後必須得主動加訓，作為處罰。

他這麼對自己說著，急忙再次投入戰鬥之中。

*

*

*

最後一隻怪獸化作碎片。

戰場上傳來各種各樣的鬆氣聲，喘息聲，抱怨聲，還有劫後餘生的感慨。相比之下，還是打敗了最多敵人的兩個「前輩」最冷靜。

雖然這所謂的前輩一個比一個年紀小。

賽羅毫不客氣地吆喝他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別讓敵人再次發現了，然後才真的放鬆下來。他甩動著胳膊，好像有點不耐煩，又好像有點無奈。

「還不如一個人出來呢——你又變回人類形態啦？」

「還是這樣舒服一點。」

「你倒是不怕被我踩到。」

「你敢？小心我用心靈傳聲給你放一首地球上最刺激的歌，循環三個月，讓你晚上都興奮得不能睡覺的那種。」

少女輕輕笑了起來。

而，嘴上雖然說得很不客氣，可實際上，賽羅也變成了人類少年的樣子。

——我總覺得，我之所以能夠模擬成人類的模樣，完美扮演成一個「人類」，純粹是因為這個妮子。我想要跟她「平級」說話，就總得變成人類形態，真是離了個大譜。

這個大男生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他環視四周。

大概是因為剛才遭遇的襲擊挺嚇人的，這些新兵蛋子看起來還有點後怕，他們嘀嘀咕咕地議論著什麼。

賽羅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搖頭。

「還不如一個人出來呢。」

他又說了一遍——當然，他也很清楚，這種抱怨只能給艾薇一個人聽。如果讓這些菜鳥聽到，哪怕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他們也知道這點，氣氛也會變得很尷尬。賽羅的情商也許稍微低了點，但還沒有低到地心裏去，「剛才這些來偷襲的垃圾，要是我一個人，我早就解決完了。我花費的最多的力氣，反而是在保護他們。」

也幸好艾薇心細又體貼，主動支撐起了更多的責任，盡量隻把對敵的任務留給他。

要是今天這裏只有他賽羅一個人，那賽羅覺得，自己說不定沒法活著走出這顆星球。

——純粹是被這些新兵給憋悶到滅燈。

黑髮的少女無奈輕笑。

「別說這種氣話。」

「我又不是閑著沒事，說什麼氣話。」

賽羅毫不留情，「打怪獸沒費我多少力氣，我隻擔心這些沒上過戰場的菜鳥一緊張，光線打到自己人，要不是因為這個，我燈都不會閃。」

「你也說了，是沒有上過戰場的年輕人，會犯錯誤在所難免。正是需要他們接受磨練，我們這次才會帶著他們出來嘛。」

「哈哈，年輕人。他們中好像絕大多數都是八千多歲和一萬歲的年輕人吧。」

「呃——」

「反正都比我年紀大。」

「你也不能……」

「也比你大。」

「你居然還來跟我比啊？你冷靜點吧賽羅，你怎麼不幹脆說跟小陸比呢。我又不是純粹的奧，是人類變身的，這個真的不能扯到一起去。」

居然還越說越過分了。

原本只是想聽他吐槽，讓他發泄一下鬱悶的艾薇到底忍不住打斷。

「你跟小陸誰大？」

一說到這個話題，賽羅就突然想到了這個自己持續很久的疑問，他看過來。

黑髮的姑娘微微愣住。她想了幾秒鐘。

「我也不太確定。」

她嘀咕道，「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世界跳了幾次之後，我就完全混了。畢竟世界之間門的流速不同，我可能在別的地球待了一年，結果回到這兒才過了一天。用測骨齡的方式得到的答案也不能算準吧，應該。」

我現在更喜歡討論心理年齡，反正我心理年齡肯定比你大。

「所以，年紀依然很小。」

這個是沒有疑問的。

賽羅用的完全不是疑問句。

艾薇只能投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我還是覺得我被佐菲騙了。」

賽羅嘟嘟囔囔地抱怨。

——他其實對於這些剛從學校離開的菜鳥沒有意見，只是他根本就不喜歡做這種事，所以歸根結底，想要抱怨的還是宇宙警備隊隊長佐菲。

艾薇也清楚這一點，知道這中二期的小朋友剛才只是兜圈子，現在才真正說出了心理話。可她又能怎麼辦呢？也只能無奈嘆氣，乖乖旁聽。

「我怎麼會答應他，帶著這些菜鳥出來『見識見識』呢？我當時到底在想什麼？」

賽羅不理解，賽羅現在回憶起來，隻覺得那時候的自己蠢得要死。

佐菲說讓他們兩個年輕的「前輩」做帶隊，指導這些菜鳥完成任務，順便也讓光之國的新一輩「知恥而後勇」，儘快進步。他好像說了一些漂亮話之後，又說了一些刺激他的話語，賽羅就一萬次……上鈎了。

我為什麼永遠沒個記性，好氣！

黑髮的少女輕輕偏頭。

「但是，如果你這次沒有來的話，說不定這些菜鳥就會受傷了。」

她說得特別小聲，只是他們之間門的悄悄話，「你應該也看得出來，這次完全是陷阱，而且是針對這些新兵的陷阱。也許敵人就是想要消滅一批光之國的新生力量。」

從這一點來說，佐菲隊長真的有先見之明，格外靠譜。

「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我現在也只是嘀咕一句而已，我又不是真的要掉頭回去。

賽羅撇嘴。

艾薇露出一個帶著幾分俏皮的笑容。

「等到回去之後，這些人說不定會再次向你表示感謝呢，賽文前輩甚至雷歐前輩都會聽到。你不如想一想，你到時候應該怎麼表現，才能讓這兩位前輩更對你刮目相看吧？」

「這我有什麼好表現的，我用得著他們刮目相看嗎？本少爺每天很出彩，就算是這次，對我來說，一樣只是很普通的小事。就這點怪獸，還都是普普通通的種類，想要打敗我？還早了兩萬年呢！」

雖然嘴上在逞強，可賽羅已經露出了一點意氣風發的，驕傲又期待的笑容，剛才那點煩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艾薇只是點著頭，好像在應和。

——如果她臉上沒有看弟弟一樣的表情的話。

「你別以為能繞開話題。」

看到這種表情，賽羅就很氣，他壓低了聲音威脅，所以不得不再稍微湊過來一點，「當時佐菲說話的時候你也在場，你肯定什麼都知道，所以跟他一起騙我過來對吧？」

嗯，我當時可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只是旁聽而已。

佐菲隊長確實提前說服了我，我那時已經確定要加入了。

但只要我死不承認，你能怎麼樣呢？

少女一臉無辜。

賽羅化身的人類少年就又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你——！」

「？」

幾乎就在這時，賽羅突然一驚，他擰起眉頭，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看向周圍的目光中都透出銳利的敵意。

幾秒種後，他才露出一個「怎麼又是你」的煩惱神色。

「嘖。」

「怎麼了？」

「你自己的麻煩，你自己解決，趕緊的。」

「啊？你說什麼——」

「你說我在說什麼？」

「……不是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

對上賽羅看過來的眼神，艾薇沉默幾秒種後，突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她渾身都透出無奈又無語的氣場。

「……我知道了，你們繼續歇著，稍等我一會兒。」

這些新兵菜鳥都在歇息，或者是在聊天，討論剛才的事情。他們之中幾乎沒有奧沒有意識到，一位領頭的前輩靜靜走遠，消失在山與石塊的遮掩之中。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還有那個剛才被奈克瑟斯救下來，所以一直留意這邊，想要過來道謝的奧發現了這件事。

他也注意到了賽羅前輩臉上的無語。

……是又發生了什麼嗎？

*

*

*

轉過拐角，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彷彿只是他們多心。

可是艾薇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

她對著空氣輕輕嘆了一口氣，神色無奈而又溫柔，而且那種溫柔跟面對賽羅，面對那些新兵時的感覺，都有所區別。

「你又給賽羅傳什麼悄悄話啦？」

少女輕聲細語，流轉的眼波裡透出一絲笑意，一絲嗔責。

安靜，還是沉默與安靜。

「嗯，不說話的話也可以，那我就走了。」彷彿是在跟空氣聊天，沒有得到回答，女孩子不生氣，也不尷尬。她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正好，我和賽羅還有事情沒有聊完呢，逗小朋友真有意思。我算是明白你的想法了——」

艾薇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兩步。

走到第三步的時候，她就停住了。

「終於忍不住出來了？」

雖然沒有回頭，她卻已經感受到了身後的呼吸。修長的影子也從那個方向投過來，甚至蓋過了她的腳邊，幾乎與少女自己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艾薇輕輕一挑眉，神色嬌俏而又靈動。

「你叫他小朋友嗎？他年紀可比你大得多。」

熟悉的男聲，顯得格外甜膩，遮住了其中流淌著的危險感。

少女噗嗤一笑。

「還是那句話，我隻接受討論心理年齡，或者你們這些外星人把年紀按照人類的方式折算一下。不然你去光之國拎出一個還沒上學的小奧，年紀都比我大，這怎麼比啊，我還要喊這種小奧做哥做姐嗎？我還要臉的。」

女孩施施然轉過身來。

站在這裏的，果然是那個喜歡穿黑西裝戴耳飾的男朋友，梳著他標誌性的髮型，顯得俊美有氣質的同時，也顯出了一身的邪氣。

他看似在笑，黑色的眼睛卻很幽深，幾乎看不見光。

於是艾薇的神色裡就透出一絲疑惑。

——幹嘛？

「你不會真的不高興了吧？」

有一個彆扭又心思敏感的傢夥做男朋友是什麼體會呢？就是你不知道，你什麼地方戳中了他的痛點，還得像哄小朋友一樣來哄他。哦，不對，小朋友可未必有這麼難糊弄。

艾薇踩著活潑的步伐，逐漸逼近。

伽古拉對上的就是一雙清澈又乾淨的眼睛。

……一看到這樣的眼神，他那些紮根在骨血裡的不安和煩躁就又沸騰起來。

這是他早就有的情緒，而且從未消退過。

作為一個惡徒，偏偏有一個身處光明之中的、被所有人當作是英雄的女友，他本人是什麼體會呢？

那是一種永遠不會安穩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是自己偷來的，也許下一秒，對方就會離開自己的懷抱，跟自己反目成仇。

就像曾經發生的無數事情那樣，跟所有「正義的英雄」會做的事情相同。

這種情緒在艾薇去了光之國之後，表現得格外明顯。

他甚至無法控制住自己，將感情帶到了明面上。

從理智上來說，她離開自己，說不定是一件好事。

伽古拉愛著少女這樣乾淨溫柔的目光，卻也為這樣的眼神而煩惱。

她這樣的人，似乎和那些光明正義的存在站在一起，才是天經地義。就像她保護那些奧特曼菜鳥，和賽羅一起並肩作戰那樣；就像她和賽羅變身的人類竊竊私語，笑容溫柔又俏皮一樣；她天生屬於光明，她可以完美地融合進那個烏托邦的國度，自己這個黑暗的戰士又算得上是什麼呢？

她的一個汙點嗎？

早晚會被她大義滅親的那種？

男人周身的氣息越來越低沉，目光也透出複雜的情緒。

而艾薇恍若未覺。

或者說，她意識到了，但她沒有多想。

「你不會是因為我最近在光之國待著，沒怎麼來見你，所以才不高興了吧。」

她這麼說著，表情無奈，「我跟你說過了的呀，我在跟希卡利前輩做科研，你知道我做科研的狀態的，靈感來了就是這樣，這沒有辦法，我都提前跟你道過歉了——好吧好吧，我再道歉一次，我下次不會啦。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蓬頭垢面神神叨叨的樣子而已……你要是真的在意，我再做科研的時候，就把你一起關進實驗室，只要你那時候不要覺得我很煩就可以了。」

「……」

「還是說你因為我陪著這些新兵出來不高興？」

「……」

「是佐菲隊長讓我護著他們做任務。他說最近有黑暗勢力蠢蠢欲動，好像在計劃著什麼，他不放心讓這些小傢夥自己跑出來。他不僅僅找了我，還找了賽羅呢，要不是絕大多數奧特戰士都在忙，還會再拖來幾個。」

不過，要是再拽來幾個有脾氣的小朋友，我可能還真的壓不住。

應付賽羅我已經很累了。

雖然賽羅小朋友（？）是真的很可愛。

「他計劃得還挺周全的，你看，確實有敵人，幸好我來了……你是因為敵人生氣？我又不是第一次戰鬥了，我也沒受傷。你看，我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嘛。」

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又鬧脾氣了？

艾薇已經站在了伽古拉的面前。

她微微嘟嘴。

「這次任務不是我主動申請的，但我確實提交了好多次外出報告，要不然這次佐菲隊長也不會想到我（佐菲：不一定哦）。你應該好好跟我說謝謝，說我辛苦了的，居然還要跟我鬧脾氣？伽古，你的求生欲呢？」

「……外出報告？」

男人終於開口了。

他的語氣似乎有一分異樣，又好像還是平時的他。

艾薇點了點頭。

「因為之前一直待在光之國嘛，我也知道，你不太好直接跑到這裏來。所以我才想外出做任務，這樣才有可能見到你。要是你這次沒來，我是準備把這批小朋友送回光之國，就給你發消息的。我已經跟佐菲隊長強行爭取一個假期了。」

「……聽起來，你爭取得可不容易。」

「我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其實並沒有，我還是要面子的，但是抱怨的時候就要把自己說得可憐一點。「你別看佐菲隊長平時很好說話，可涉及到任務，他也是個資本家，壓榨死人不償命的那種。唉，我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嗎？」

佐菲很好說話？你說的是那個宇宙警備隊隊長？

全宇宙的黑暗勢力聽了你這話，大概都會哭吧。

伽古拉這麼想道。

就在這時，他的衣領突然被拽住。男人被迫低頭，還沒有回過神來。嘴唇就突然被輕輕地碰了一下。

「？」

還拽著他的衣領的少女輕輕哼了一聲。

「我真的很想你，所以才會這麼努力申請假期的，你要是這個態度，我以後就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怎麼樣，反省不反省？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哦。」

「……」

艾薇逐漸露出了危險的眼神。

——好傢夥，你怎麼還在裝啞巴啊，我說得還不夠直白嗎？

行，我確定了，第一萬次確定。

這個男朋友沒救了。

拖走，下一個吧（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