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尷尬的沉默。

令人緊張的沉默。

艾薇不自覺地拽了拽發尾，嘴唇略略抿起，但一雙清澈的眼眸依舊直視著傑森，好像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

直視就說明你無辜了？

想什麼呢？

你連測謊儀都通不過。

傑森略略垂眸，彷彿是相信了她的話。

「那你剛才回應我的話，是——」

「呃，很明顯我們剛才一直在談論『流光』嘛，我就沒有在意稱呼……還是說我說錯了，其實你剛才是在談論別的超級英雄？」

「……」

「這個名字你是從哪裏聽到的啊哥哥，好奇怪，是高層取的嗎？還是網友投票選出來的？聽著還有點長……的說。」

冷靜，冷靜。

我的身上已經沒有明顯的傷痕了，就算我撩起衣服來，他們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沒有證據，他就只是懷疑而已，絲毫不慌。

只是胸口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又是一陣令人覺得尷尬的沉默。

少女若無其事地也移開了目光，假裝自己正在觀察路況。

話又說回來。

她確實也很好奇，傑森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既然政府根本就沒有對外公佈？

難道是蝙蝠俠把這個名字告訴了正義聯盟，正義聯盟告訴了金主布魯斯，布魯斯又……等一下，這是什麼神奇的消息傳播鏈，不至於這麼離譜吧。

「是這樣嗎，我知道了。」

黑髮藍眼的青年似乎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想法。

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輕描淡寫一句話，彷彿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艾薇當然也恨不得這個話題馬上過去。

所以她果斷地裝成了個啞巴。

……

……

……

等一下。

就在看到路邊又一棵高大的樹木擦過去時，少女突然陷入了沉思。

那個——

她之所以一開始不想說自己的身份，是因為不了解這些家人的秉性，擔心他們會害怕警惕自己，或者因為這個身份產生疏離感。

外加主動介紹義警身份什麼的，聽起來像是炫耀，就，顯得不太好。

但是現在大家都比較熟悉了。

傑森又是自己發現的破綻。

然後還主動詢問自己。

就……

就………………

其實自己承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這些都是家人，還和正義聯盟在合作，那肯定不會害她。

艾薇按住額頭。

——那為什麼自己想都沒想就開始找借口呢？

至少猶豫一下啊我的腦子！

……

……

……

肯定是因為自己已經習慣找各種借口了吧。

而且傑森說得太像是審問了。

激起了自己的逆反心。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反正不是自己的錯。

流淚貓貓頭.jpg。

*

*

*

就像傑森說得那樣，他們確實快到家了。

艾薇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亂成漿糊的腦子理清楚，他們已經抵達了韋恩莊園，最後開進了露天停車場。

許多貴重的頂級跑車就隨隨便便地停放在周圍。

如果真的有強盜來，恐怕都不用進入宅子裏面，隨便在外圍搶兩輛車，恐怕都能大賺一筆。

怪不得父親給韋恩莊園裝了這麼多安保措施。

少女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傑森一腳踩下剎車。

車子停了下來。

「你下車吧。」

他平靜地說，「見到老頭子就說我回……公司了。」

「……啊？」

「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今天還有點時間，就乾脆現在補上好了——你跟他說，他知道什麼情況的。」

「可，可是，剛剛才發生這種事情……至少要讓他看看你吧？」

「看我幹什麼。」

「呃，比如，看看你有沒有受傷啊？嗯，或者……」

「我有沒有受傷你不是知道嗎，你告訴他就行了。」

「這種事情，靠轉述是無法做到的吧，只有他親眼看到你，他才能放心啊。」

「……你想多了。」

「？」

這有什麼想多的。

難道你想說父親不關心你？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叛逆期也不至於這樣啊，兄弟你先稍微冷靜一下。這種氣話可不能隨便說，真的會傷到人的。

傑森冷靜地看了她一眼。

傑森：。

事實上他想要表達的是，那個控制狂自然會有一萬種方法知道自己什麼情況，所以當然用不著現在見面。

省得他們再吵起來。

要是真的情緒上頭了，不管不顧的，說不定還會把這個小傻蛋嚇到。

可這姑娘偏偏什麼都不知道。

她抿住嘴唇，試圖扯出一個活潑的笑容，來盡量遮掩自己的關切和擔心。

「就當是為了我啦哥哥，我們一起回去，別扔我一個人面對暴風雨啊，我會很慘的我真的會很慘的。」

少女放柔了聲音，「你就當做是發善心救救我吧。」

「……」

「求你了qwq。」

這種話你是怎麼做到這麼自然地就出了口的？

——離譜！

傑森扭開視線。

「你可以跟老頭子一起批判我，或者就用你現在這個噁心的語氣，他肯定就不會多說別的什麼了。」

艾薇：……

艾薇：。

很好。

我現在能先暴揍一頓這個混帳哥哥嗎？

——我是為了誰啊！

就算真的很噁心，你用的形容詞就不能稍微委婉一點嗎？你的情商呢？剛才被哥莫拉和艾雷王吃掉了？

「好了，我真的該走了。」

黑髮藍眼的年輕人這麼說著，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語氣不自覺地放緩了些許，「你說服不了我的，你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的矛盾，像現在這樣相處才是最好的方式……你也趕緊回去吧，你在這裏多呆一分鐘，他就會多訓你一小時。」

「也不至於一小時吧喂！」

「……」

「好吧……我知道了。」

偽裝出來的笑容漸漸散去，艾薇撐著車門，像是在發獃，也像是在思考。

片刻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就像是溫柔而憂鬱的風。

「那，哥哥，你自己路上小心點——到公司的話發條消息報個平安，可以嗎？哪怕就發個句號都可以的哦。」

幹嘛弄得這麼麻煩。

他還能遇到危險不成。

就算真的撞見了哪個不長眼的蠢貨，他可是紅頭罩，哥譚的hei幫首領之一，倒霉的也不可能是自己，只會是那個垃圾。

但是……

「我知道了。」

傑森聽見自己看似冷淡的聲音，「只要我還記得這麼無聊的事。」

「你要是遲遲不理我，我就會給你發消息或者打電話啦，到時候小心社死哦。我不高興的話，我可不知道我會說些什麼，讓你的同事們聽到。」

少女絲毫沒有被他的態度挫敗到，反而輕快地笑了起來。

「為了你自己，你也得記得清楚點才行。」

「……蠢。」

「你又開始了。」

艾薇搖了搖頭，準備合攏車門，「那我就回去了，我們之後見……對了。」

「？」

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少女按住車門邊緣，手指微微用力，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下定某個艱難的決心。

傑森注視著她。

看見女孩子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那個，就是你之前在車上說的那個話題，其實我……」

「那個無聊的話題嗎？我已經忘掉了。」

「……？」

可你這句話聽起來就不像是忘掉了的樣子？

鼓起的衝動被打斷，艾薇迷茫地看著他。

她對上了那雙藍色的眼眸。

平靜而又深邃。

「還有，這不是你該在這裏談論的話題。」

——我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笨蛋姐妹。

當時沒有得到回復，傑森覺得很正常也很合理，只是忍不住在腦海裡感慨一句不愧是老蝙蝠的孩子，然後就準備自己去搜集更多的證據，看看自己的懷疑到底是對是錯。

順便期待著如果這是真的的話，老蝙蝠會有什麼反應。

可現在，她一副想要全盤托出的樣子，他反倒覺得無力起來。

緩慢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監控，彷彿是在提醒另一個當事人注意，這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這才收回視線。

「如果你沒有別的話要說，那我就真的要走了。」

「哦……哦。」

所以他到底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還是單純不想聽這件事了？

艾薇有點糊塗。

她掃視一圈周圍。

傑森是在說周圍的監控的事嗎？

但是——

其實不用擔心這個，她其實知情啊，莉莉當初已經把整個莊園的監控位置和監控範圍都標註了出來。她剛才在車上的時候，還特意提醒莉莉開始幫忙修改監控呢，就是給自己攤牌這件事做準備。

畢竟，其他的親人還沒發現的話，還是再裝傻幾天比較好嘛。

鴕鳥.jpg。

所以，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浪費感情嗎？

……

感覺有一個好不容易鼓起來的氣球被戳破了。

艾薇鼓了鼓腮。

【真是的，鬱悶，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多吃一碗飯！】

*

*

*

「感覺還好嗎姐姐？」

「沒事，別擔心我，我就是有點累，早點歇息就好了……看來紅燈的話是在提醒我我的體力不夠了。」

早早地就上了樓，艾薇一頭栽倒在床上。

——明明在車上已經睡了一覺，可她現在看起來依舊睏倦又虛弱，沉重的眼皮彷彿隨時會合攏。

莉莉已經投出虛影，關切地守在她身邊。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就相當於是警報器了……」

少女含含糊糊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以前紅燈代表的是更危險的問題。

所以現在只是體力透支什麼的——

這不是很好嗎？

以後就可以盡情造作了！

……

不過現在還是先睡覺比較好。

哈————欠。

*

*

*

躺在床上的女孩子已經閉上了眼睛。

房間裡的燈還亮著，但是她已經一動不動了，呼吸也變得綿長。

莉莉垂眸，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片刻後，燈突然【自己】熄滅了。

黑暗之中，已經能夠操控房間裡所有設備的人工智能緩緩呵出一口氣，像是終於從緊張的情緒裡放鬆下來。

【沒事就好。】

她的聲音也如此溫柔。

「晚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