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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長媳》第64章 第 64 章
燕翎剛邁上一個白玉石台,轉眼見寧晏抱著那束花折入了後面的穿堂,他加快腳步越過人來人往的穿堂,人海茫茫,竟不知寧晏去了何處,雲旭這時追了過來,告訴他寧晏應該在西北角的佛音堂。燕翎踵跡而去。

佛音堂偏僻,專門供奉已故的天潢貴胄與名門官宦。

寧晏這段時日費了些功夫,將母親牌位移至此處,每回來金山寺,便可在佛音堂祭拜長公主與母親,淳安公主今日在佛音堂給故去的宸妃娘娘做法事,原本是她陪著的,偏生雲蕊之的大女兒黎黎賴要拉著她去放生池玩,小姑娘出了一身汗,寧晏先帶著人去客院換衣裳,再回來尋雲蕊之二人。

佛音堂坐落在西北角一高處,底下一條蜿蜒的長廊盤旋而上,凌空的折廊處,矗立一三角翹簷亭,一人當風而立,手中折了一支海棠,一雙洞悉世事的清冷眸子,涼涼遙望他。

竟是戚無忌。

燕翎微愣,大步邁上前,來到亭子裡,正想問他怎麼在此處,忽然發現戚無忌隨身不離的那根竹竿不見了,他一手捏著海棠花枝,一手負後,頗有幾分初見他時的意氣風發,燕翎心倏忽一緊,問道,

「你的拐杖呢?此處陡峭,你一人攀至這裡作甚?」

戚無忌神情閃過一絲驚色,愕然問,「你不知道嗎?弟妹將我的腿治好一大半,如今我已能自由行走,只要不做繁重力氣活,不與人比武,與尋常人無異。」

燕翎腦門如有驚雷滾過,眸色翻湧,半晌方慢慢沉寂下來,漸而如刀斧般銳利,「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戚無忌這才意識到寧晏大致沒將此事告訴燕翎,也難怪,燕翎遠去邊關數月未歸,寧晏又如何告訴他,戚無忌十分惱火這位摯友行徑,眸中泛起清泠冷色,

「去年我母親壽宴上,她得知我與你之過往,便想替你為我療傷,你堂弟葬禮那回,她特意尋我要了醫案,往後她依託穆家的門路,派人前往南洋尋葯,大約是年前,那名南洋藥師攜了一種極為罕見的藥水隨使團入京。」

「弟妹不計前嫌帶著人到我府上,給我療傷,至而今已近半年,效果顯著,便是當初齊老尚書摔傷的腿,也是這名藥師治好的,前不久老尚書壽宴,特意請了弟妹上門,奉至上賓。」

燕翎震住。

無邊的山風伴隨松香刮過他面頰,拂過他心尖,泛起澀澀的漣漪,他雙手覆在面頰,深深呼吸著,三山亭的角落裡置著一水缸,裡面遊動著一尾三寸見長的小黑魚,幾隻茭荷樸拙地插在鵝暖石下,隨風搖曳。

燕翎忽然捧起一抔水狠狠潑了一把臉,他晃了晃頭,水沫子四處灑落,雙手從額尖往下揩面,晶瑩的水珠順著掌心滑落在地,他抬目往佛音堂方向張望,長睫染珠,松浪如霧,為佛音堂前的門廊覆上一席綠幽幽的簾。

這又何嘗不是覆在他心上的簾幕,那自小被矜貴出身與一身文成武就暈養出來的驕傲,門不當戶不對的差距,均鑄成了那障目的簾,將她所有的好視為理所當然,心安理得享受她的付出。

他一直以為是她心狠,枉顧他對她的情意,如今才真正意識到,自始至終在這場婚姻裡擺著高姿態的是他,可信手由韁的也是他,而她呢,哪怕不愛他,依然只能守在明熙堂那一寸小小的天地,默默承受一切。

他垂著眸,臉上的血色也一點一點褪得乾淨。

戚無忌冷眼看著他臉色一幀幀變化,沒有半點同情,反而是恨鐵不成鋼斥了一句,「巡防是真,冷落她也是真,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這三個月不見她,心裡滋味如何?想明白了嗎?」

扔著這話,戚無忌便下了山。

燕翎被他這話震得胸膛抽搐,默立片刻,毫不猶豫往佛音堂去。

沿著鵝暖石徑上了佛音堂前的白玉石台,淳安公主與雲蕊之有說有笑,跨出門檻,二人不約而同看到他,均是愣了一下,旋即一個面罩寒霜,雙手抱臂冷冷睨著他,一個皺著眉搖搖頭,滿臉的嗔怪。

這時,寧晏牽著黎黎由右側廊廡繞了過來,一眼看到了燕翎,眸色一怔。

燕翎目光隔著明湛湛的夏光,期期艾艾與她相交,深邃的眼眶如被烈火灼著,凝著她不動。

石台前一片靜謐。

淳安公主慢悠悠下來台階,帶著極其誇張的語氣打量燕翎,「喲,這是哪位?如此玉樹臨風,瀟灑不羈,莫不是哪兒遊方回來的少年吧?」

雲蕊之也有些氣不過,配合著她冷嘲熱諷,「哪裡,你認錯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年輕閣老,燕國公府世子爺燕翎是也,哦,忘了告訴你,他是你表兄,我的表弟,也是晏晏的夫君,你怎麼能不認識他呢?」

淳安公主嫌棄地嘖了一聲,「原來晏晏有夫君呀,我還當她夫君戰死邊關馬革裹屍還了吶?我這不,正在給她物色下家,哦,對了,那個蕭元朗就不錯,人家細心體貼,無微不至,擔心晏晏沒定到齋飯,給自己母親定齋飯時,連同我們幾人都給預定好,前腳邁入客院,後腳食水就給送了進來,哎,我看哪,那位高權重的閣老索性不要了,除了那張臉可看,他還有什麼可取悅人之處?」

「哦,不對,一張冰山木頭臉,不看也罷。」

燕翎:「.......」

雲蕊之笑岔了氣,忍不住朝燕翎望去,卻見他並沒有變臉,任由淳安公主奚落,倒是稀奇。

寧晏立在身後聽得淳安公主牽連蕭元朗,忍不住嘀咕一聲,

「您要埋怨他,我不攔著,別牽連我表兄。」

淳安公主聽了這話樂呵一笑,揚起拇指往身後一指,與燕翎道,「瞧,人家護著表兄不護著你,我看你不如讓賢?省得佔著這麼好的姻緣,惹人埋怨,須知今日晏晏出行,五陵年少爭相追隨,若重新選一遭,怕輪不到你。」

論氣死人不償命,淳安公主居第二,無人敢居第一。

燕翎沒有心情與她吵嘴。

淳安公主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納罕,這燕翎巡防三月脾氣變好了。

燕翎朝二人無聲一揖,目光落在寧晏身上,心頭千萬種滋味,不知從何說起。

雲蕊之雖氣燕翎,也不能杵在這裡攔著人家夫妻敘話,一面朝黎黎使眼色,一面硬生生將淳安公主給扯走,淳安見燕翎半點沒動氣,隻當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越發氣惱,扒著玉台的望柱不肯離去,眼神戳著寧晏,

「晏晏,你還是隨我走吧,畢竟我這人做事有始有終,既是我接了你來,必得送你回去,絕不可能半路消失個三個月,又無故冒出來,害你苦等。」

雲蕊之笑不可抑,拉不動她,最後還是黎黎從兜裡掏出一顆糖塞她嘴裡,「公主姑姑,無忌叔叔還在等咱們呢,咱們就走吧。」

母女倆連拉帶拖,總算將人給弄走了。

寧晏抿著嘴踮著腳往淳安公主方向瞄去,擔心她們磕著碰著,嵌翡翠的步搖一晃,回過頭來,燕翎已近在眼前。

三月未見,他模樣倒無明顯變化,穿著一身雪青的長袍,長身玉立,英華內斂。

「世子一路奔波,用午膳了嗎?」她眉眼和煦,微掛著幾分倦色,就彷彿他只是出行三日未歸的丈夫,語氣無平無瀾,與往日無任何變化。

換做平日燕翎定被她這不鹹不淡的語氣慪死,眼下被淳安等人奚落一番,隻得認命,目光低垂,看見她手裡捏著三個平安符,其中兩個折成方角紅色的符紙,金色的燙帖,是專給過世長者祈福用的符籙,還有一個紅色的香囊,外頭寫著平安符的字樣。

他朝她伸手。

寧晏看了一眼那寬大的手掌,掌心又添了一層新繭,順著他目光看向手裡的平安符,將那福袋遞給他,「這是給你請的平安符,世子既安虞回來,可見佛祖是靈驗的。」

燕翎看著掌心紅艷艷的香囊,手掌依然伸著未動,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

寧晏明白了,這是想牽她,憑什麼?她脾氣再好,面對丈夫離開三月不聞不問,也不可能給好臉色,只是她這人一向很有涵養,也沒多少功夫與燕翎計較,故而沒像淳安那般懟他。

燕翎看著低眉順眼的妻子,數月沒見,她養得越發好了,面頰粉粉嫩嫩,如盛放的牡丹,毫無保留展現她的美,見她不動,問道,「你在生我的氣?」

他倒希望她生氣,至少說明她是在乎他的。

寧晏被他弄得沒脾氣了,這廝自個兒興沖沖離開,又悄無聲息回來,完了問她氣不氣。

「時辰不早,下山吧。」

燕翎見她神色平靜,摸不準她的心思,緩緩伸手拉住她,也沒管她樂不樂意,輕輕牽著往下走。

寧晏總不能使小性子甩開他,由著他牽著下了山。

一路上了馬車,二人都沒說話,寧晏是沒話說,燕翎不知該說什麼,這會兒牽著她軟乎乎的小手,連月來的失落得到填補,被壓在心裡的悸動重新撈起來,又添了幾分新滋味。

夫妻之間不應一味在意對方有沒有回饋。每付出一點,就指望著對方回饋一些,這不是真愛,這是另外一種自私。

想明白這些,燕翎心裡那點彆扭被撫平,邁開這一步後,心裡壓著的石頭反而放下了。

夫妻二人上了馬車,一同坐在軟塌上,馬車輕輕軋著青石板轉往山下駛,燕翎依然握著她未放,見寧晏悶聲不吭,繼而又問道,

「這段時日沒能回復你,是我的錯,對不起。你若不高興說出來,我都受著。」

寧晏對上他的眉眼,目露恍惚。

事實上,丟開夫妻分離那點失落,這三月她過得極為舒適,徐氏從不為難她,公爹更是不管她,府上管事被她治得服服帖帖,三房二房如今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要麼討好她,要麼豁不下臉面不吭聲,她過得如魚得水。

丈夫每月有巨額銀子入帳,她一月衣裳不帶重樣,每月更新一次菜譜。

明宴樓有他這顆大樹撐腰,生意蒸蒸日上,她每日光顧著數錢,哪有功夫生氣。

若說唯一的遺憾便是沒個孩子傍身。

說生氣也不至於,完全不在意也是假的,不想回答的問題,最好的辦法是拋回去,便反問道,「若我離開三月未歸,對世子不聞不問,世子高興嗎?」

不高興。

燕翎換位思考後,心中五味陳雜。

寧晏有些累,沒理會他,靠著車壁小憩。

燕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哄她,決心是下了,怎麼做心裡還沒數。

馬車駛入西城門,一五短身材的小廝趁著馬車過龍門檻時,與寧晏遞話,「表姑娘,周管事依著您調整的方子,重新做出了三道新品,想請您去明宴樓嘗一嘗。」

寧晏側眸看向燕翎,「世子剛回京,想必要入宮面聖,不若世子先去忙,我去一趟明宴樓。」

「我跟你一道去,正好餓了…」他路上隻用了些乾糧。

每日巡防成果都例行上報,今日去晚一些,舅舅也不會怪他。

寧晏由著他,夫妻二人上了明宴樓二樓,周管家將他們引入包間,又吩咐小二將三樣新品呈上,

一道羊肉火鍋,一道豬蹄爪,還有一道粉箋骨頭。

熱騰騰的煙氣縈繞寧晏眉目,燕翎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神色專註試菜。

燕翎既是隨行,周管家也給他添了碗筷,如霜替他擺好,又給二人各斟一杯茶。

寧晏嘗了一口粉箋骨頭,恍惚記起一樁舊事,唇角牽起與燕翎道,「獨飲豈無趣,不如咱們傳幾名舞女來助興?」

燕翎聽了這話,神色頓時不自在,看來臨行前那一回喝酒的事,被周管家告了狀,他瞥了一眼周管家,周管家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半點被抓包的尷尬。

燕翎視線重新落在妻子身上,苦笑,「舞女助興就不必了,夫人想聽什麼曲子,為夫給你彈奏。」

寧晏聽了這話吃了一驚,

屋子裡數道目光齊齊罩向燕翎,這可是堂堂閣老,說這話不怕掉面子?雖然心裡都暗搓搓地想讓燕翎哄著些主子,可世道如此,傳出去於寧晏也不是什麼好名聲。

燕翎吩咐周管家,「去取琴來。」

周管家沒動,他看向寧晏,他聽寧晏的。

寧晏擺擺手,計較的心思頓時就沒了,「罷了,我不過隨口說說。」

燕翎心想這個關口不跨過去,回頭寧晏隔三差五來堵他。

朝雲旭使了眼色,「去尋一把琴。」

雲旭利索拖著周管家出了雅間,去樓下琴房取琴,雲旭跟著寧晏這麼久,對明宴樓是門兒清,偶遇節日,明宴樓亦會請些京城名家來此處演奏,明宴樓也供奉了兩名琴師。

當下從琴房抱了一把綠尾琴上來,彼時如月已興緻勃勃擺好了長幾,雲旭將綠尾琴一擱,眾人退去門外,隻留兩位主子在屋內。

燕翎已多年不曾撫琴,手有些生,來回調試許久,他自小被太后教養長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請的師傅都是四海名家,他性子又沉靜,學什麼都專心,上手也快,撫琴這種事與他而言雖不是最出色的技藝,但在寧晏這種半吊子面前,已經算得上驚為天人。

寧晏嘗菜的心思都沒了,靜靜注視著那神態自若調試琴弦的雪衫男子。

下巴磕在掌心,杏眼輕眨。

這廝是吃錯了葯,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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