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長媳》第29章 第 29 章
燕翎身上這件袍子剪裁十分得體,幾乎能看清他挺闊的胸膛,平直綉著銀紋的衣袍束入腰身的系帶,寬肩窄腰,乾脆利落,看得出來料子有些薄,今夜起了風,他著實得換厚衣裳了。「世子爺....」她扶著圈椅緩慢站起身來。
燕翎視線略略在備好的袍子上一落,果然是請他回來換袍子的,燕翎也不是非要跟寧晏較勁,妻子處事不驚,四平八穩,讓他忍不住懷疑,她到底在不在乎他,今夜瞧來,該是在乎的。
移目至寧晏身上,她披著件銀鼠鬥篷,底下是一條軟綿綉著碎花的月白寢衣,該是打算睡下了,也沒多想,徑直往浴室裡去,「你先進去,別凍著。」
寧晏著實怕冷,便入了拔步床裡躺著,神情略有幾分蕭索,今夜是別想好好休息,閉上眼先補個覺。
沒多久燕翎便出來了,他身上鬆散地套了件雪白的中衣,徑直往拔步床裡頭來,床頭小幾上擱著一盞銀釭,燈火輕搖,婉約的燭光傾瀉在她周身,梨香氤氳,她眉目極為精緻,仿若工筆畫一般,一筆一畫寫就的嫵媚風情,她眸子一貫是清凌凌的,又或是平淡如水,此刻睡著卻現了幾分本來的面目,她長得過於明艷,若不刻意收斂,實則是極其明媚的。
燕翎怕吵著她,吹了燈,極輕地上了床,習武之人若想不打攪對方,有的是法子。
他躺下來時,寧晏幾乎毫無所覺。
只是寧晏心裡擱著事,兩刻鐘後便醒了,睜開眼,面前是一片昏暗,唬了一跳,「世子爺...人哪去了?」昏懵中夾著幾分迷糊。
燕翎在她身後睜開眼,瞥見她半撐著身子,烏黑的墨發鋪滿後背,哪怕在暗夜裡也泛出幽亮的光澤,小腦袋一直往外在探。
他極輕地笑了一聲。
寧晏僵住,扭頭朝身後看來,對上那深邃的眼,他烏黑的瞳仁裡罕見盛著幾分笑意,又嗔又嬌,「您怎麼不叫我?」
燕翎雙手枕在腦後,疑惑問,「我為什麼要叫你?」
寧晏被問住了,她以為他要碰她,畢竟自從圓房後他沒有放過她一回,下意識以為他來後院便是要行房的,這會兒被正主反問,一張小臉燒得通紅通紅,就連耳後根都在發燙,幸在簾帳內很是昏暗,幾乎瞧不出來,寧晏趕忙躺了下來,「沒事...」連同聲音也埋在被褥裡。
燕翎發現小妻子有時也很有趣。
今夜若非被好友提醒,他根本意識不到家裡該妻子來掌帳目,今後若有什麼事他疏忽了豈不惹她生氣,他現在也發現了,面前的小妻子就是個小烏龜,殼很硬,即便不高興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等閑撬不開她的嘴,便道,
「夫人,我平日公務繁忙,並非事事能周全於你,倘若今後你心中有所想,可否如實告訴我?旁的丈夫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到。」
寧晏愣了一下,大抵明白了他的心意,從被褥裡轉過一個身,面朝他,杏眼水汪汪的,認真道,「好,那您以後也如此,好嗎?」
「嗯....」
他們都沒功夫猜對方的心思。
燕翎話說到這個份上,寧晏便想起明宴樓的事,「世子爺,昨夜的事,我還未向你道謝,謝你救出林叔,替我出氣。」
燕翎自然而然又想起她雨下求蕭元朗的情景,不可能好受的,躁意又湧上心頭,「你可以過來跟我說話嗎?」
寧晏掃了一眼床榻,拔步床甚大,兩個人各蓋一床被褥,中間門留開一線,涇渭分明,在外頭光線浸潤下顯得越發明顯,寧晏抱著被褥慢慢挪了過去,他的胳膊伸了過來,將她從她的厚被褥裡挖了出來,摟入了懷中。
炙熱的胸膛貼了過來,寧晏肩膀下意識縮了縮,燕翎將她抱住,清冽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繼續說。」
寧晏心裡想,今夜大約還是逃不過了,就知道他饞,小日子的時候都忍不住何況現在,想起心中所求,便定了定神,
「世子爺,我原先開酒樓時,便定下規矩,不許外賣,物以稀為貴,算是我的經營方略,如今瞧來,若遇到不講理的達官貴人,這一條規矩或許會給明宴樓帶來麻煩,能不能請世子爺照看些明宴樓...」
她從未被人這樣摟在懷裡,身子幾乎是緊繃的,後背跟貼了個火爐似的,他呼吸在耳側一時深一時沉,寧晏不習慣,說起話來也沒平日那般有底氣,尾音夾顫。
燕翎不喜她這般客氣,不過好不容易哄得她主動開了口,也不能怪她,她黑幽幽的秀髮鋪滿了枕巾,燕翎一隻手擱在她腦側,忍不住把玩起她的發梢,「我已派人盯著明宴樓,不會有事。」
寧晏吃了一驚,扭身朝他望來,嬌軟溫熱的身子在他懷裡轉動,一雙烏黑髮亮的眸直勾勾看著他,她眼尾因吃驚含著幾分綺麗,有著小狐狸般的昳艷,「什麼時候的事?」
燕翎喉結微滾,深深望著她,「在你求蕭元朗的時候....」
寧晏:「......」
愧疚談不上,就是有些窘,她咬唇,垂眸,慢吞吞轉了個身,將頭埋下去。
燕翎忽然就被她給氣笑了。
最後揉了揉她發梢,「睡吧...」
他確實很想,只是經歷了昨夜的事,他希望夫妻倆在做這種事的時候,心意相通,而非紓解**,他得顧忌寧晏的感受,他往身後一側,平躺了下去,身後的炙熱驟然抽離,寧晏好受了些,在爬回自己的被褥與繼續裝死之間門猶豫了一下,最後沒動,迅速閉上了眼。
這一覺夫妻二人睡得都不算好,一則不習慣,二則二人黏在一處,有些熱,燕翎簡直跟個火爐似的,寧晏原先一個人睡覺著冷,如今睡在他懷裡身上黏糊糊的,燕翎就更不可能好受了,清晨起來,輕輕掀開被子下了床,去浴室洗了個冷水浴,回到東次間門,瞥見羅漢床上擱著的兩件袍子,猶豫了一瞬,穿上了那件天青色的袍子,離開了明熙堂。
寧晏在他起身時便醒了,燕翎洗浴的動靜都沒瞞過她,她滿臉好奇,剛剛她都感覺到他那東西硌得厲害,他寧願洗冷水也不要,上回她睡著了都能把她弄醒,這回竟是這麼體貼?
寧晏賴了一會兒床。
燕翎這廂在書房用了早膳便出了門,今日不用上朝,徑直去都督府衙門即可,跨出門檻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烏雲破曉,霞光初綻,雲卓已替他牽來一匹馬,這個時候,一輛華麗的宮車穩穩噹噹停在了正門口。
燕翎瞅著那熟悉的身影從宮車裡邁出來,臉色就變了。
「這才辰時初刻,你來做什麼?」
淳安公主心情本來很不錯,結果一來就撞上了燕翎那張臭臉,晦氣地皺了皺眉,
「這都辰時初刻了,你一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怎麼還在這裡?」
平日大臣上朝天色微亮便侯在了宮門外,她以為燕翎早就離開了。
她今日穿著一身天青色的短裝勁衫,同色馬甲蔽膝套在身上,月白的加棉蜀錦長褲插入一雙鹿皮靴裡,整個人英姿颯爽,背著手昂首挺胸上了台階,
淳安公主看了一眼燕翎身上那天青色的袍子,隻覺得有些晃眼,「晏晏給你做的?」
燕翎壓根不想理會她,卻聽見淳安公主抱胸冷笑,「她做了也罷,你怎麼好意思穿?」
燕翎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她是我的妻子,她給我做衣裳我為什麼不好意思穿?」
她打量他幾眼,幽幽笑道,「因為,這衣裳穿在五陵少年身上才好看呢..」
燕翎:「......」
如果她不是當朝公主,他保證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燕翎舌尖抵著右頜,消了一會兒氣,一副不跟她一般見識的模樣,下頜往裡抬了抬,
「你來的太早了,她這會兒還沒醒...」
「嘖,懂得體貼媳婦了?」淳安公主涼涼看著他,見燕翎一臉氣狠了卻拿她沒辦法的樣子,格外熨帖,原先那麼多年在他身上受的氣,總算出了。
不等燕翎回答,她又道,「我跟你不一樣,你若現在去後院,她定是睡著的,可若我來了,晏晏必定掃榻而迎,歡天喜地...」
燕翎冷笑一聲,竟是無法反駁。
他抬步往台階下走,正從雲卓手裡接過馬韁,又聽得淳安公主笑聲肆意地傳來,
「哦,忘了告訴你,今夜我留宿燕家。」
燕翎忍無可忍,扭頭一記眼刀子扔過去,
「淳安,燕家地窄人稠,沒你睡的地兒,你別胡鬧。」
「誰說我胡鬧,晏晏睡哪我睡哪,我又不佔你的地兒....」淳安無辜眨眨眼,「本公主雖身份尊貴,卻也懂得體察下情,因地製宜。」
看氣不死你。
「........」
聽聽這話,燕翎鼻子都快氣歪了,她跟寧晏睡,不是佔他的地兒是什麼,燕翎臉皮也沒厚到當堂與她辯駁這事,只服氣道,
「行,你今夜若真賴在這,我待會得空就去見陛下,讓他給你議婚,替你挑駙馬。」
淳安聽了這話,臉色果然一沉,這麼多年她在燕翎手裡鮮少討得好,如今卻不一樣,她捏住了燕翎的軟肋,稍一思忖便道,
「也好,早日出宮嫁人,我也好在公主府養他十個八個五陵年少,回頭請晏晏過來做客。」扔下這話,她也不管燕翎什麼臉色,大搖大擺跨進了燕家大門。
燕翎翻身上馬,陰沉地望著洞開的門廊,心裡想,替她挑一名能製得住她的駙馬,否則今後他家無寧日。
燕翎打馬到了正陽門下,帶著雲卓去了五軍都督府的衙門,他昨日休沐,今個兒堆積了不少文書籤押,一上午坐在案後幾乎沒歇個晌,到了午時,各衙門管飲食的循吏便去廚房打了吃食來衙門,都督府後院毗鄰後街的地兒設了個食堂,冬日裡怕飯菜涼了,在此處用膳的不少。
崔玉猜到燕翎在此處用膳,特意追了過來,二人挨在一桌吃,他聳了聳燕翎的肩,
「怎麼樣?昨個兒交了帳目,媳婦給個笑臉沒?」
燕翎慢條斯理喝湯,看了他一眼,崔玉眼下明顯有片黑青,神情也十分憔悴,「你這是怎麼了?」
崔玉捂著腹部苦笑,「還能怎麼?昨夜您老人家大發慈悲,我等不能不給面子,海吃胡喝,喝壞了肚子,我昨個兒吃了整整八隻大螃蟹...」崔玉滿臉回味的樣子,「嘖,你是不知道,那明宴樓的廚子真是一絕,我從未吃過這麼好的蟹,回頭我得打聽問問,人家蟹打哪運來的,我得買一筐回來...」
燕翎笑了笑,眼底漾起微不可見的驕傲,「回頭我幫你打聽...」
崔玉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咦,看來昨個兒弟妹給你好臉色了。」平日裡燕翎從不會幫這種忙,崔玉覺得很稀奇。
燕翎笑而不語,回想昨夜好友對他的嘲諷,相比之下,寧晏就大氣多了,不愧是他的媳婦,於是慢悠悠將湯碗擱下,整暇看著崔玉喝粥,「我媳婦與你們各家的都不同,她大方,給我兩萬兩額度開支。」
崔玉聽了這話,眼中艷羨狂湧而來,曉得燕翎富有,卻也沒想到富有到這個地步,要知道他一年俸祿也不過一百多兩,家裡產業收入分到他屋裡頭的最多也就三四千兩,媳婦吃穿用度不能委屈了她,家裡一歲多的孩子總得開銷些,一年下來存不得幾個銀子,偏生燕翎這小子富得流油,見不得燕翎暗搓搓的炫耀,心裡不是滋味,便忍不住刺了他幾句,
「兄弟,你有所不知。」崔玉語重心長道,「媳婦不管你,可不見得是好事...」
燕翎唇角微微抿直,
「說明她不在乎你...」
讓你炫耀。
崔玉端著食盤施施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