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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長媳》第115章 番外15
少衡回京後,上了一封摺子,提議改革邊關兵馬政,但這份摺子被司禮監駁回,摺子退回內閣,落在燕翎手裏。

燕翎看過這份奏摺,不得不說衡哥兒與鳴玉在老侯爺的教導下,對邊關諸務有了深刻的了解,這份摺子有很多新奇的想法,若能推行下去,著實更好整合邊境衛所兵力,以抵抗戎狄。

但摺子被駁回來,挺出乎燕翎意料。

他著人去打聽是何人駁了摺子,小吏告訴他是新來的司禮監隨堂太監少謙。

內廷有個叫少謙的內侍,官署區早有耳聞,誰也沒把這個少謙與燕家二少爺燕少謙混為一談,畢竟燕家的兒子不可能入宮為內侍,而燕少謙這個人也早已淡出視野,早些年還有人打聽,後來寧晏放出風聲,說家中老二遊山玩水去了,久而久之,燕少謙便無人問津。

燕翎不明白,依依為何駁回摺子。

翌日廷議,依依也拿出一份草案。她看過少衡的摺子,內容極好,但推行下來耗時耗力,好鋼用在刀刃上,她提出暫緩西北邊境兵馬政改革,先著重在遼東,淞滬和南洋三地建立三支強勁的水師,不僅如此,讓戶部撥銀子給三地的造船廠,打造一隻水師艦隊。

此舉一出,朝堂嘩然。

大晉一直重西北而輕東南,以至當年倭寇犯境,不得不施行海禁,這二十年來,因燕翎整肅海防,才能使海貿順利進行,只是近些年倭寇大有死灰復燃之勢。即便如此,朝臣多數是守舊派,依然認為大晉真正的強敵是北面的蒙兀,而非東南那些看不見的所謂西洋列強。

依依據理力爭,

「西北戎狄自然該防,我的意思是精兵簡政,以重火力壓製蒙兀,用炮火之威令蒙兀卻步,再輔以互市外交蒙兀與女真,如今的蒙兀鐵騎已沒有往日之風采,咱們無需懼怕,相反,這些西洋雄獅正在崛起,咱們得為大晉千秋萬代的子孫著想。」

以她所見,大晉水上艦隊比之西洋相差甚遠,自大晉開禁,海貿故而越來越繁盛,卻也同時帶來不少麻煩,這些西洋國都把大晉當做肥肉,垂涎三尺。

「打造艦隊與水師非一日之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陛下,懇請您下旨籌備水師!」

依依所慮為百官聞所未聞,官員們強烈反對,依依看著那些自視清高的文官武吏,面露憂愁,她知道自己所為侵害了大晉軍功家族的既得利益,但時代變了。

此外,她駁自己兄長與父親,也有緣故,這叫以攻代守,若她貿然提出興辦水師,籌建海軍學館,必定遭遇非議,可如果她藉此捧一踩一,那些不願意被踩的會退一步支持她,以來換取維持既得利益,說白了,這是她的策略。

依依看向上方一身明黃龍袍的裴樾。

裴樾沒有讓她失望,他一面贊成西北軍功世家的提議,要求少衡等武將拿出更詳細的落地方略來,與此同時下旨兵部與戶部,著手組建水師。

裴樾支持依依,除了骨子裏信任她,認可她,也有私心,朝中軍政一直把持在功勛世家手裏,如果組建水師艦隊,勢必會有新秀崛起,而這些新秀才是掌握在帝王手中的利劍。

整整五日朝臣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但裴樾力排眾議,堅持推行水師新政,朝臣無可奈何,而身為內閣首輔的燕翎,一面察覺帝王深意,一面也著實被女兒所撼動,他畢竟深謀遠慮,與裴樾商議,西北與東南並重,最後詔書順利下達各司。

燕翎看著興緻勃勃駐守在西北的長子,又瞥著那個不為人知卻又格外霸烈的小女兒,搖頭失笑,看來,年輕人的時代到了,他該要落幕。

籌建水師的詔書在初六這一日發出,依依心中石頭落地,心情大好,眨眼七夕至,依依想起今日約了鳴玉出去遊玩,便早早來禦書房與裴樾告罪。

年輕的帝王神情倒是沒鮮見異樣,隻囑咐她,街上人多,讓她小心提防。

依依是什麼功夫,沒有路都能走出一條路來,臨走時抱著一摞文書,閑閑看著裴樾,

「陛下不若一同出去玩?興許遇見個什麼順眼的姑娘,也不必七夕這樣的好時辰獨自一人在這禦書房批摺子。」

裴樾聽了這話,渾身一綳,有些念頭一旦起了,便是星火燎原,他胸膛滾燙,面色卻是冷冰冰的,生硬道,「順眼的女子何須去外頭遇?身邊就有!」

這話落在依依耳郭,便是裴樾可隨意臨幸身邊的宮女,她眼珠兒堪堪轉了半圈,狐疑地想了想,也沒見這奉天殿有年輕貌美的宮女來往,也不是沒有,卻是少,當然,裴樾做那種事肯定是避著她的,興許是金屋藏嬌。

「嗯,陛下懂得享福就好。」扔下這話便告了退。

裴樾快被她給嘔死。

待依依離開,**弓著腰鑽了進來,見裴樾眉頭緊皺,便知氣得不輕,好生勸道,

「您這是何苦?索性開口與閣老和燕夫人道明心事,二老定將女兒許給您,您這麼眼巴巴給她做燈盞,還慣著她跟旁人去溜街,自個兒獨自在這受氣....」

裴樾捏著硃筆颳了刮眉心,眸底千迴百轉,「母后臨終未提這門婚事,除了擔心我等不起,還有旁的顧慮,」他抬眼看著**,

「表叔怕是從頭至尾就不樂意結這門婚。」

**低垂著眼不敢接話。

「若我今日上門提親,表叔與嬢嬢是不會拒絕,但明日他老人家就會上書提前致仕,他為國鞠躬盡瘁三十多年,我豈可逼他?」

「此外,你瞧依依的性子,我樂意娶,她願意嫁嗎?」

**兩手一攤,犯難道,「那怎麼辦?您就這麼苦著自個兒?」

裴樾目光倏忽投向窗外,那裏天光明湛,浩瀚無雲,他凝望了一會兒,「你不必擔心,此事我自有成算。」

依依這廂回到燕家,開口便問母親在何處,卻被雲旭叔告知,寧晏與燕翎出門去了,

依依納悶,「去了何處?」她還想早早回來陪陪母親,母親卻扔下了她。

雲旭攏著袖,還是當年那副笑眯眯的精明樣,「今個兒是七夕,就隻準你們年輕人鬧?嘿嘿,爺早攜夫人去了公主府。」

依依扶額,一言難盡道,「都老夫老妻了....」

雲旭笑,「姑娘還小,待回頭見了喜歡的,自然就明白『隻爭朝夕』的道理。」

依依臉色一黑,「隻爭朝夕是這麼用的嗎?」

雲旭煞有介事點頭,「是,少爺是這麼說的。」

依依搖著頭回了明熙堂。

大約半個時辰後,鳴玉帶著弟弟默聲一塊來接她上街,依依換了一身勁衫隨同出門,默聲比依依小兩歲,個子卻與依依一般高,十三歲的少年出落得溫秀從容。

依依多年不見他,一時沒認出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這是默聲弟弟?今個兒我捎你去地下城玩。」

京城西北角有一片地下城,裏頭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是京城藏汙納垢之所在,依依少時愛去玩,如今回了京亦是常流連此處,那裏有著紙醉金迷的氣息,能見到人生百態,依依每回去,除了救一些被人虜獲的少女,也能接洽九流的頭目,獲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報。

她與燕翎一般,習慣掌控。

鳴玉卻知那不是個什麼好地方,「別,你哥哥回頭定揍我,勤政樓前扎了一座燈樓,咱們瞧熱鬧去。」

依依沒搭理他,就問默聲想不想去,默聲抬著那雙剔透的眸子,靜靜看了她一會,「想。」

二人對了個眼神,合夥將鳴玉用麻袋裝起來,扔至花樓裡,再縱馬離開了街市,如暗鷹一般無聲地穿梭過整座皇城,抵達地下城入口。

這一趟地下城之行,收穫頗豐,也讓依依見識到了默聲的能耐,人狠話不多,對了她的脾氣。

從暗道出來時,依依揉了揉默聲的後腦杓,

「平日讀什麼書,不懂的可以請教姐姐。」

默聲沒有躲開,任由她揉,隻冷淡覷著她,「你的舊書,可以都給我麽?」

依依爽快地應下,「成,給你,只是你回頭得考個狀元回來。」

暗下琢磨,她的舊書一半在明熙堂,更多的怕是在裴樾那兒,她記得有一回下大雨,不小心濕了一片書架,她被氣哭,裴樾好哄歹哄,說是在禦書房給她安一間書房,以後有什麼寶貝都藏在他這裏,她方破涕為笑,想起往事,依依不好意思地颳了刮面頰,帶著默聲往燈市走,

「咱們去勤政樓看一看那盞燈。」

默聲並不愛湊熱鬧,卻還是跟著去了。

一年一度的七夕燈會,還真是蔚為壯觀。

勤政樓前的那條寬街扶老攜幼,摩肩接踵,早已堵得水泄不通,四處可見矇著彩緞的馬車和騾子車,每行一段,便有馬穿火圈,聞雞鬥舞,拋細球等各式各樣的把戲,整條街市如同打翻了染缸的綵帶,燈光璀璨,煌煌如晝。

二人棄馬上樑,一路疾馳到了勤政樓對面的茶樓屋頂,依依坐在屋脊,看著那美輪美奐的燈樓十分驚奇。燈籠設計精美繁複,巧奪天工,整個燈面是一幅紛繁巨畫,那畫幕從底下一圈一圈成螺旋式往上流動,放眼一望,有無數燈芒從頂端傾瀉而下,如同銀河瀑布,驚艷絕倫。

依依也算見過世面,今日卻為這盞花燈大為震撼,只是瞧著瞧著,她恍惚察覺到了不對,這模樣有些眼熟啊....

裴樾立在勤政樓的閣樓,一眼就捕捉到對麵茶樓屋頂的那雙人。

那默聲冷著臉坐在那一動不動,依依卻指著那燈面與他說道什麼,時不時摸一摸人家的腦袋,捏一捏對方的面頰,默聲滿臉不情不願,卻也沒反抗。

裴樾眯了眯眼,他記得默聲那小子有潔癖,最厭煩旁人碰他,如今任由依依折騰,可見是喜歡依依的,他精心照料大的女孩兒,如今也會照顧別人了。

裴樾心中五味陳雜。

片刻,她格外敞亮的笑聲穿透人群喧囂傳來,她真的愛笑了,比少時性子開朗許多,只是心思也比少時更難捉摸。

不一會,依依也發現了裴樾,她高興地帶著默聲穿過人群,拿著腰牌進了勤政樓,來到二樓覲見裴樾。

裴樾瞧見默聲手裏捏著一盞花燈,眨眼功夫,怎麼就多了一盞花燈,

「這燈很好看,哪兒買的?」

「哦...」依依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弟弟,笑道,「剛剛路過,我瞧見他喜歡,買來贈他。」

默聲敏銳察覺到裴樾眼神黯了黯,便把那盞燈給收在身後。

裴樾目光越過窗枱,看向外頭巨大的筒燈,一時也分辨不出心□□匯多少情緒,反倒是依依渾然不覺,繼續往他心口扎刀,

「對了,陛下,我以前讀過的書哪去了,默聲那小子要,我想拿去給他。」

裴樾眼神猛地一眯,喉嚨裡一下堵得難受,半晌才擠出聲,

「什麼時候要?」

他眉眼微垂,眼尾頗有幾分鋒利。

裴樾這個人,少年登基,禦極多年,祖父過世後,留下他一人面對紛繁複雜的朝局,他平日裏面對百官,君威赫赫,殺伐果斷,卻唯獨給了面前這個人十二分耐心,也從未在她面前擺過帝王架子。

今日大約是頭一回失了控。

依依也察覺裴樾心情似乎不太好,神情很是陌生,她很快收整心性,朝他拱手,「也不是現在就要,若哪日陛下有閑暇,告訴臣來取便是。」

又瞧了一眼默聲,示意他別著急。

默聲卻是看了一眼裴樾,將眉目壓下,一言不吭。

依依也聰明,裴樾心情好時,喚他一句裴樾哥哥,若不高興了,立即回到君臣的位置。

裴樾看著身份切換自如的依依,心口一陣發緊,她年紀小小的,端得是拿得起放得下,倒是他這個大她九歲的兄長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不必,你今日便可隨我去禦書房拿。」

他費心養大的姑娘,憑什麼便宜別人?

扔下這話,他先一步離開。

依依略有些愣神,待他走遠,扭頭看向默聲,「你留在這等我,我去拿給你?」她對弟弟總是很有耐心,甚至還帶著戲謔的笑。

默聲對她的戲謔視而不見,神情冷寂,搖頭道,「依依,我不想要了。」

「那可不成,我那書冊裡有許多註解,於你而言事半功倍,」依依揉了揉鼻子,「要不你先回去,我明日給你也成。」

默聲看著說一不二的依依,終是沒有反駁她。

*

寧晏這一夜與燕翎在溫泉池泡浴,上了些年紀,她越發懂得保養自己,明明年過四十,面頰猶然嫩得能掐出水,此刻她羅裳輕解,姣好的身段在水霧中若隱若現。

她玉臂搭在他雙肩,眼眸波光瀲灧,「你今日心情似不大好?既是不好,又拖我來此處作甚?」

微醺的熱浪很好地遮掩了住水下那片旖旎,燕翎緩緩睜開眼,對上她酡紅的雙眸,覆在她腰間的手重重一掐,嵌的更深了些,寧晏斷斷續續抽著氣,趴在他胸膛不敢再吭聲,

燕翎眼神愈深,嗓音亦是發冷,「裴樾那小子怕是沒安好心。」

寧晏屏住紊亂的呼吸,輕聲問,「什麼意思?」

燕翎寒聲道,「前幾日我在官署區聽得風聲,說什麼上回他在梁園選秀,與一小太監廝混在一處,今日我無意中經過勤政樓,見前面扎了一盞巨型燈樓,一問才知是工部尚書奉旨而為,原本也沒什麼要緊,可我仔細瞧了那燈面,你猜上頭畫著什麼?」

寧晏明眸眨巴問,「什麼?」

燕翎想起來猶然不解氣,咬牙恨道,「上頭嵌著十二幅畫,當中還有一幅《九章算術》,我一眼就瞧出是依依那小混帳的手筆,你說今夜七夕,他整這麼大燈盞矗在人前是何意?」

寧晏聽明白了,趴在他心口咯咯笑了起來,

燕翎見狀臉色發青,「你笑什麼?你女兒被人覬覦,你還有心思笑?」

寧晏有意無意摩挲著他滾動的喉結,眼神直勾勾盯著他,帶著幾分狡黠,「我看你擔心女兒是假,嫉妒陛下比你會討女孩歡心是真。」

燕翎被戳破心事,俊臉有幾分害躁,「胡說。」

默了片刻,又道,「咱們燕家不能再出一位皇后,此外,他與依依不合適,依依當真要嫁,也是嫁默聲那樣的孩子。」

寧晏抿嘴一笑,「我的閣老大人,您好狠的心,您自個兒喜歡默聲,便偏袒他。」

「就事論事,若是二人當中選,我倒是樂意選樾兒。」

「為何?」

「你摸著良心說,是你待依依好,還是樾兒待她更好些?」

燕翎不做聲。

寧晏又道,「當初若無你,我即便有才,也無法開禁,他於依依亦是如此,若非他是皇帝,我是毫不猶豫,可偏偏又因為他是皇帝,依依才能推行國政,我說一句戳心窩的話,哪怕是如今的你,也不可能像依依這般輕而易舉實現自己的構想,但依依可以,因為裴樾毫無保留地支持她。」

燕翎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怎麼,你這是同意要這個女婿了?」

寧晏搖頭,「非也,我希望依依一輩子自由自在,只是眼下陛下既然起了這個心思,咱們多思無益,該想想如何應對。」

燕翎將她往懷裏一摟,讓二人貼得更緊密一些,「你說,我聽著。」

寧晏聽出他語氣不快,乾脆要從他身上下來,燕翎不肯,非按著她不動,寧晏隻得隨他,

「自太后過世,陛下一直視我為親人,倘若拒絕他,必定傷了這份情面,我的意思是,孩子的事咱們別插手,依依是個有主意的,即便要碰壁,也得他往依依那兒碰,你可別去當那個惡人。」

她養大的女兒她心裏清楚,依依天性率真,絕不會埋沒了自己,而以裴樾對依依的愛重,也不會幹出強取豪奪的事。

燕翎失笑,颳了刮她挺翹的鼻樑,「你個滑不溜秋的狐狸。」

「若依依當真在司禮監乾出一番事業,我便提前致仕。」

依依若為內相,他必不能留在內閣。

寧晏聞言沉靜的眸眼迭出幾分亮色,「果真?我盼你致仕盼了很多年。」

燕翎瞧見妻子這般高興,恰纔那抹不快登時煙消雲散,兒女固然重要,可誰又重要得過她,將人往池邊一按,狠狠傾壓上去,「那我早日遞上摺子,屆時咱們去通州....」

*

裴樾與依依一前一後進了禦書房,裴樾也沒看她,隻往隔壁內書房一指,「都在裏面,你自個兒去拿。」

依依謝恩,推門而入,屋子裏沒有點燈,藉著外頭黯淡的光芒可瞧清裏面大約有七八個書架,小內使點了一盞琉璃燈遞給她,她提著燈一排一排看過去,起先是不在意的,只顧著尋默聲要的幾本書,可翻著翻著,熟悉的字眼,發黃的書角,拆散的船模,還有那張巨型燈盞的圖紙,處處是斑駁的記憶。

就連她隨意捏得幾處陶俑,也被他搜集在此處,陶俑染了灰,恰如裴樾那份習以為常的細心,一同被遺忘在角落。

依依當場怔立。

她在裏面待了大約兩刻鐘,終是什麼都沒拿出來了,往禦書房瞄了一眼,空空如也,沿著後方的雕窗甬道來到內寢,裏面黃幔翻湧,不見一個內侍,依依稍有疑惑,猶豫了一下,還是邁了進去。

「陛下...」她輕聲呼喚,

撩開帷幔,一道頎長的身影披著月白的寬衫立在銅鏡前,他身姿清朗,猶如漪漪而立的修竹,風拂過,帶著幾分溫雅的書卷氣,只是待他轉身過來時,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薄薄的眼皮掀起,隱約瞧見一抹暗藏的幽黯,他彷彿剛沐浴而出,那清潤的面龐不知何時變得硬朗,水珠順著分明的輪廓往下滑,滑過那翻滾的喉結,到了那片胸膛...

沿著精壯的紋理往下是緊繃的腹肌,平日衣冠肅整的男人,此刻身上的寬衫鬆鬆散散,流露出與以往不同的慵懶,骨節如玉,微微扣著衣裳,有意無意遮掩出那不該看之處。

這一下感官衝擊太大,依依乍然沒反應過來,待愣了片刻,才曉得自己撞見了裴樾出浴,連忙覆過面頰,「我什麼都沒看到。」

裴樾:「.......」

依依頓了半晌,雙指鬆開一線縫,往裏覷去,卻見那裴樾眼神沉沉盯著她,依依閉了閉眼,「臣失禮,臣告退...」

然後腳底抹油般跑了。

衝出奉天殿,迎面溫涼的夜風襲來,依依才發覺自己面頰一片滾燙,她一面往台階下走,一路尋思。

不對啊,裴樾平日儀態舉止十分講究,今日這般放浪形骸,很是古怪。

等等,特意讓她去內書房瞧見那些舊物,又將內侍全部遣開,讓她撞上一幅美人出浴圖。

這廝莫不是在勾//引她?

這個念頭一起,依依便站不住了。

他不是在選妃嗎?

依依是個行動敏捷的人,她的顧慮從來不過夜,當即出了午門,在午門下的值房裏尋侍衛摸了一壇酒,來到官署區,夜色如煙,依依踩著昏黃燈色踏入禮部衙門,尋門口的小吏問今日哪位堂官當值,小吏認出她是天子近侍,不敢怠慢,引她往內堂去。

今日當值的正是禮部尚書崔玉,崔玉心情極為不好,今日十三名禦史聯名上書彈劾他瀆職,天子選秀出岔子,是他身為禮部尚書失職,崔玉摸了摸好不容易熬來的一品官印,喪喪地想,這官印大約摸不了幾日了。

這時,門被推開,一道清秀的身影立在門口,崔玉喝了些酒,眼神迷離,定睛一瞧認出是天子身邊的內侍,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起身將依依迎入屋內,

「少謙公公安好,可是陛下有吩咐?」

依依親自將門給掩實,回到案前,將那壇酒給擱下,看著昏懵的崔玉,

「崔叔,我來探望你,別無他意。」

這一聲崔叔把崔玉給叫蒙了。

依依兀自推著他坐下,旋即指著自己,「在下姓燕,名少謙,小名依依,如今在司禮監當值,崔叔可明白了?」

崔玉聞言豁然起身,大驚失色道,「你是依依?」

話一脫口,意識到不對,連忙捂了嘴。

依依被他模樣逗樂,又推著他坐下,自個兒與他隔燈對坐,「不怕,嚷嚷也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崔玉瞪了她一眼,又連忙起身從窗口往外探去,見四下無人,這才安心折回來,看著她一時百感交集,「你這孩子,打小就不按常理出牌,不管怎麼說,萬事小心些,被人知曉,沒你好果子吃。」

「怕什麼?」依依眼底閃過一絲冷漠,「若有人不懂得體面,我自會教他體面。」

崔玉明白了,這對父女都是一樣的性子,霸道至極。

「你有陛下撐腰,是無顧慮,可你爹爹怎麼辦?」

依依撩眼看著他,慢慢笑出來,「我爹?你以為他還能在內閣待多久?」

崔玉臉色一驚,「什麼意思?你這一來就要拿你親爹開涮?」

「倒也不是拿他開涮,」依依將酒罈塞子擰開,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震得崔玉晃了晃神,「我爹該要回去陪我娘了。」

崔玉無話可說,燕家後繼有人,燕翎著實可急流勇退,他接過依依推來的酒盞,笑著問,「依依啊,你把你爹弄走了,回頭可得照看崔叔...崔叔闔家就指望崔叔光宗耀祖呢....」

司禮監手掌披紅之權,完全可凌駕內閣之上,強悍如燕翎,他接任內閣首輔時,也獲取了司禮監掌印**的支持,換句話說,誰想在內閣站穩腳跟,必須司禮監有人。

瞧依依在朝堂的架勢,將來一個內相跑不了。

崔玉這是提前疏通關節。

依依手肘擱在桌案,擒著酒杯笑眯眯道,「好說,不過在此之前,崔叔可否告訴我,陛下納妃是怎麼回事?」

一提起這樁事,崔玉有道不完的苦水,喋喋不休一陣,最後掄起袖子埋怨道,

「哎,你說陛下好端端的,怎麼跟個內侍攪合到了一處?」

「我看陛下近來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勢,壓根不提立後一事了....」

依依聽到這裏,臉色一陣紅一陣黑,所以這事怪到她頭上?

崔玉憤憤罵道,「都怪那個小內侍,阻了陛下的姻緣!」話落,察覺依依臉色不對勁,他猛地打了個激靈,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腦海炸響,他頓時氣血翻湧,精神百倍,眯著眼打量依依,

「依依,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崔叔?」

「咳咳....」依依問明白經過,慢騰騰抱著酒罈起身,「沒有的事,崔叔莫憂,這樁事我會勸勸陛下...」

崔玉見她要走,連忙攔住,

「依依,在長輩面前可不興撒謊...」

「崔叔,在上峰面前,可不興打破砂鍋問到底...」

崔玉:「......」

依依抱著剩下半壇酒回到午門,遙望奉天殿的方向,眼眸迷成了一條縫,這廝不想立後,又勾引她,好得很,抓起半壇酒往嘴裏一灌,旋即扔去角落裏,大步朝奉天殿邁去。

她燕少謙是個落下風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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