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常團家六個孩子，家裡就常團和常鳳梅在掙錢。

常團一百二十七塊的工資在這時是極高的工資了，常鳳梅在部隊農場裡乾著種菜的活，一個月能拿二十一塊八毛四。

加起來有將近一百四十九，很不少了。家裡隻八口人花用，雖不是富裕，可日子也不會差了。

架不住常團是個大孝子，每月開資第一件事，就是往老家農村寄三十塊錢，孝敬父母和幫扶兄弟。

常鳳梅下頭一溜五個弟弟，16到9歲，挨著片的半大小子，正是最能吃的時候。

最大的兒子才十六，當兵也得再等一年。五個男孩子全在上學。所以家裡隻吃穿上學，一百多塊錢也得算計著花才能打點開。

一年到頭，常家連五十塊錢都攢不住。

現在蘇禾禾張口就說拿二百塊出來，對楊大妮來說，那是要割她的肉一樣。

她尖著聲調，「小蘇！你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哦？你去問趙副軍長家的王嫂子，看她肯不肯把最拿手的教給你們家鳳梅，要肯你們就先去學會了，回頭咱們換著學我也是可以的。」蘇禾禾柔聲細語的一點沒有不耐。

前世偽裝大家閨秀，蘇禾禾可是下了苦功的，從不和人紅臉說難聽話。未語先笑，耐力一流。

蘇禾禾本是隨口一說，賭的是她不敢去趙家放肆。卻把常團愛人說給說的眼神遊移沒了理直氣壯。因為她當初確實跟趙副軍長家的王嫂提過這事，結果被秦大姐給嚴厲的批評了，說她這種想白拿人家的想法最要不得。

常鳳梅眼神狠戾的瞪了蘇禾一眼，轉頭對她媽，「媽，她自己離婚見不得人好，你別理她。」

對著曹大姨卻收了眼神，還是會說話的，「曹大娘，你最熱心，幫幫我們吧！你發話，她不敢不聽的。」

這看人下菜碟子的本事，比她媽都高上幾分了。真的是家傳淵源，青出於藍了。

一個部隊大院住著，關著的是家裡男人的口碑和聲望，所以曹大姨盡量都和家屬們交好。可事關她外甥女，被傳保姆已經夠對不起她了，如今一個粗淺丫頭都敢說她的嘴，她起來就要找掃把，想給她打出去。

蘇禾禾卻另有主意，拉住她大姨，「別惱，楊阿姨她們也是一時心急。」

楊大妮看曹大姨面色不善，忙掐住還想說話的閨女，「對，對，是我們嘴笨亂說。曹大姐別和我們一般見識。」

蘇禾禾心裡冷哼，隻佯裝嘆氣道，「楊阿姨，其實你們這樣找我大姨說和，更成不了的。」

「不能，大院裡誰不知鍾營長就和你們劉家走動得勤些。家屬裡除了曹大姐。誰都和他說不上話。」

「楊阿姨，就是找人說和才大錯特錯了。就連我這個保姆都知道，現在都興自由戀愛的，鍾營長還是那樣的家庭出身，什麼新派的沒見過？人家只會接受自由戀愛，越是給介紹的，怕要越嫌的。楊阿姨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楊大妮想著幾次見到的鐘湛，確實是新式人。

動搖起來，「可那些文工團的姑娘去追求他，他不是都沒理嗎？」

「嗐，那還是沒看上人唄。」

「也是，妖妖嬈嬈的，就不是本分姑娘，鍾營長看不上才對。」

這一席話常鳳梅都認真聽進去了。

楊大妮更是覺著蘇禾禾是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忙拉住她討教，「可我們大丫打小就老實規矩，自由戀愛她也不會呀。小蘇你離過婚，肯定以前經過這些？快教教我們大丫，到時成了我給你多包一包喜糖。」

真是好大的手面吶！蘇禾禾忍著白眼的衝動，很真誠的，「楊阿姨你這樣好，那我就給你說說，一般我可不帶跟別人講的。」

「哎，你說，我心裡都記著好呢。」

「這樣哦，楊阿姨，「女追男隔層紗」你不知聽沒聽過？就是說女人多主動點兒，什麼樣的男人也扛不了多久的。」

「小蘇你快說說，這還能怎麼主動法？」

「不難的呀，多找機會偶遇，認識了多關心人家。像是住單身宿舍的就更好說了，去給洗衣服洗被子，再做了好吃的給送過去。大院裡再看個電影，這不都是辦法嗎？楊阿姨你叫鳳梅跟我學做菜才是最要不得的方法。萬一將來她成了鍾營長媳婦兒，叫人傳她還和人家離過婚的保姆學過手藝，這鐘營長不要面子的嗎？」

楊大妮越聽越有道理，最後拍著大腿，「小蘇，得虧你提醒我，鳳梅可不該和離過婚的人一處呆著，這傳出去名聲不好呀。」

這樣何必還在劉家陪小意，常家兩母女自以為得了計，恨不能馬上回家商量。

當然，曹大姨這裡雖用不上了，可劉家的地位在那裡，還是很客氣的道別了。

兩母女這會兒早忘了常團離家前匆匆的叮囑，劉家保姆的廚藝不重要，不教也不要勉強。隻讓她們軟話磨得曹大姐幫忙就好。其它亂七八糟的什麼也別乾，更不能不知分寸的亂來。

可惜，這對母女硬是一條都沒能遵守。

只能說有這樣的妻女，確實很拉後腿，也很敗好感！常團在大院裡的口碑下滑嚴重。

——

蘇禾禾微眯著眼，嘴角彎起迷人的笑意，目送她們離開。

太emo了，這樣的蠢貨色，出手料理了，也同時拉低了自己的格調呀！這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看著歡歡喜喜被外甥女忽悠走人的常家母女，曹大姨整個人都凌亂了。

半天才反應過來的指著蘇禾禾問，「這樣好嗎？不會給鍾湛那裡添亂嗎？」

「哪會添亂呀，大姨，你想想鍾營長那樣脾氣不好的，就該讓牛皮糖常家人撞上去感受一下。我保證惡人自有惡人磨，常家這兩位，一個回合就會被嚇回家的。不比大姨你在這裡說破嘴也攆不走人好多了？」

曹大姨想到鍾湛出了名的壞脾氣，覺著外甥女說得還真是沒錯。

也是她真的被那倆母女折磨夠嗆，不知不覺就被外甥女洗腦帶偏了。

至於蘇禾禾怎麼想的？當然是想禍水東引唄。

沒道理那個第一高枝兒鍾營長自己招風引來的桃花朵朵，卻波及到她和大姨沒清靜日子。

不好過大家一起來，蘇禾禾可從來不是會替人著想的體貼人。

——

眾所期待的軍區大比武在四月三十日舉行。

整個軍區熱鬧的堪比過年。

事關軍事機密，家屬是沒辦法入場參觀的。

可這並不妨礙大家的參與熱情和關注度。

男孩子們深受家裡父兄的影響，從小都是奔著長大當兵去的。軍區大比武啊，看不到也不耽誤他們激動澎湃呀！

這樣上學了心思也不在，軍區子第學校長曹大姨乾脆就連著「五一」假一起放了。

劉家除了劉望山這個已幾天未回的大家長，剩下三個人都在。

因為晚上要在大禮堂開表彰大會，之後會有文藝匯演，劉少睿和蘇禾禾商量，做些好吃的零食帶去吃。

來部隊連場這個時代的放電影都還沒見識過，更別提電影裡演的文工團表演了。

蘇禾禾也來了興緻，決定烤點自製小點心，再來個香酥麻辣花生帶著，邊吃邊見證歷史場景，一定美美噠！棒棒噠！

——

用糖，油，雞蛋一起活面，再包裹上油麵，檊平層層反覆卷疊成長條狀。切成做包子大小的麵糰，再檊平，放入一大杓用糖和奶粉拌好的紅豆沙，裹好輕輕檊成直徑六公分左右的小圓餅。

放入鐵鍋小火烘烤十五分鐘，出爐就是層層起酥的紅豆酥了。

剛出鍋時最好吃，不顧熱燙，嘶哈嘶哈的，劉少睿兩吃了兩塊還意猶未盡，「姐，太好吃了，我看咱以後不用買桃酥餅乾蛋糕了，吃了這個，那些哪還吃得下。\"

看著從靦腆少年愈來愈向兩個粗漢哥哥靠攏的小兒子，曹大姨就覺糟心無比。怎麼就沒一個像她的，三個兒子生的太虧心了。

一把過去，「起開，瞧把你嘴刁的，你去院子裡喊一嗓子桃酥餅乾不好吃，看有多少人出來捶你。」

劉少睿默默讓開，看著她媽被表姐餵了口酥餅，隨後就是不自禁的回味表情。

他才幽幽地來了一句，「媽，你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吃了這個，餅乾桃酥就是不好吃。」

甜度恰好，微乾起沙的紅豆餡，入口起酥即化的餅皮，真的是把外頭賣的餅乾點心都秒成了渣，襯成了浮雲。

曹大姨憋不住笑得白了小兒子一眼，卻沒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