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曹大姨卻瞧出問題出在自己外甥女身上，要盤問也得等外人不在了。

於是對薑大姐說道，「等我問問，有什麼事咱回頭再說。」

曹大姨這麼說，薑大姐也不好再問，說好了回去等信兒，就先走了。

為了相親，劉少睿都被打發去了孫家，找孫志武交流心頭好畫本去了。

家裏就姨甥倆，剛好可以好好說說話。

經了這麼一次相親，蘇禾禾是再不想來第二次了。

大姨這裏，她覺著總妥協也不是辦法。

她準備賣慘攻心雙管齊下，給大姨拿下。

有問題解決問題，前世無人可靠，蘇禾禾只有迎難而上。眼前這些，還真是小兒科。

姨甥倆很有默契的進了屋，坐到了沙發上。

沒等大姨先問，蘇禾禾先發製人。

「大姨，你覺著我和孟同志這樣的，能過好嗎？」

「孟同志不好嗎，前途好，工資高，又在部隊裡，有我和你姨父看著，怎麼會過不好。」大姨很不理解。

蘇禾禾並不氣餒，「大姨，那他和梁景文比怎麼樣？」

「那不是你們離婚了嗎？世情就這樣，女人離婚能挑的餘地就少了。想再找個梁景文那樣的，是不成了。」大姨還是把不願出口的實情說了。

「是呀，這我都知道，也接受。甚至都不打算結婚了，因為我真接受不了為了結婚而結婚。

大姨，嫁了孟同志，休假就要跟他回農村，給他一家子親戚做飯，可能還上不了桌。還要生一堆孩子，沒兒子就得一直生。

最要緊的事，他的工資還不給我，說是一個月給我三十塊家用。三十塊家用能做什麼？我是不是還要跟那些軍嫂一樣在樓下開塊兒菜地？

大姨你覺著我是那塊料嗎？要是這樣的婚姻，那我寧可一輩子不再嫁了。」

被蘇禾禾這樣一描述，曹大姨展開想像：外甥女錢不夠花，她背著抱著一串孩子，種菜，做飯，炒菜只能抹油，肉都見不大著的過日子。

曹大姨生生就打了個寒顫，那哪是眼前嬌滴滴的外甥女能過的日子。而且她就捨得嗎？

蘇禾禾繼續放著大招，「再說了，大姨，他們沖著誰來娶我的，你真不清楚呀？」

怎麼就會不清楚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曹大姨這陣子一根筋的想法就被戳破了。

曹大姨這會兒已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她不知不覺中，就被流言影響左右，竟也人雲亦雲起來。虧她還做了這麼久的婦女工作，怎麼到了外甥女這裏就看不開，看不明了呢？

這樣子，和那些她平時瞧不上的，沒見識的婦女有什麼兩樣？

懊惱的她直想揪頭髮，「是大姨想左了，鑽了牛角尖。我總想著有我和你姨父在，誰娶你都要捧著你，日子就差不了。

卻忘了，有這樣心思的，本就靠不住。等你姨父退休，我們老了，你再有了孩子，到時人家變臉對你不好，大姨就坑了你了。」說著說著，越想越後怕，竟抹起了眼淚。

蘇禾禾忙過來安慰她，「大姨你也是關心則亂，還是我不省心，讓你太擔心了唄。」

看著反過來還要安慰自己的外甥女，大姨一把摟住她「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還是大姨沒本事，給你找不到好的。

也是我那次在你爸那裏放了話，我就一門心思隻記得要給你找個未婚的，別的全忘了計較。我真是昏聵了。

可不嫁人哪行，老了沒有兒女，你可怎過呀，那我還怎去見你媽呀！」

「大姨，我哥和兩個表哥是擺設呀？還有劉少睿，他要敢不管我，我去揭了他的皮。」

正邁腿進屋的劉少睿，「？」

小心的挨過來，「媽，姐，有什麼吩咐兩位直說，別這麼嚇人行不？我可啥也沒幹呀。」

曹大姨破涕為笑，接過蘇禾禾遞過來的手絹兒擦了眼，「沒你事兒，哪涼快呆哪兒去。」

劉少睿這才調皮地對蘇禾禾眨著眼，「姐，你放心，你一輩子不嫁人，我也管你，保證不嫌你。到時我多生兩個兒子，我管不動了，就叫他們接班。」說完，不急不慌的上樓去了。

曹大姨頭痛，精神頭兒又回來了，一嗓門吼上去，「劉少睿，少咒你姐，她必能找個頂好的嫁了。」

說完也對蘇禾禾鬆了口，「嫁還是要嫁的，就是聽你姨父的，咱緩緩，等他慢慢給你尋麽。他看人準，挑的人必錯不了。」

這就很好了，說死不嫁這事兒，她也知道不可能被這時的人接受，再開明的人也不會。

這樣說開了，起碼能拖一陣子。姨父做事從不操之過急，如此她可以有段清靜日子了。

等拖不過了再有事，她再遇山開山唄！前世還少做了嗎？

——

解決了大問題，蘇禾禾心情愉快。

不嫌費事的烙了薄薄千層的蔥油餅，炒了辣炒土豆絲，娘三個卷著餅吃，都給吃撐了。

三點鐘，就該是鍾高枝兒的相親專場了。

這次是大院南邊家屬區那邊小樓裡一位姑娘，是通過秦大姐來問的。

是個長像甜美討喜的姑娘，在軍區農場當會計。

秦大姐一說，曹大姨就有了印象。

那姑娘雖不說多漂亮，可也是中上之姿，主要是性子是真的好，愛笑愛說話，在農場人緣很好。

主要是曹大姨也真不知道鍾湛喜歡啥樣的，乾脆只要看著不錯的，她打算各種類型都給他走一遍。

她就不信，大院這麼多好姑娘，就沒一個能入鍾湛的眼？曹大姨越挫越勇，還真不信這邪了。

上午剛把外甥女的事兒辦砸了，痛定思痛後，她就想在鍾湛這裏找到成就感。

——

午睡起來，就到了兩點鐘，蘇禾禾被劉少睿拉著一起看他新得來的連環畫本《三國演義》。

蘇禾禾真心覺著，這孩子可憐，娛樂活動太貧乏了。

劉少睿是個比較宅的少年，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各種書，只要能找到的，他都能看進去。也是現在能選擇的太少了，好多書都沒得賣。

只有一些人家裏偷偷留著的小說，就成了這些半大少年最惦記的東西。借不出來，甚至都會手抄出來偷偷傳看。

七二年底開始，政策風向開始鬆動。今年初，三國，紅樓，和西遊這三本歷史名著竟得以出版，接著相應的連環畫也跟著發行。

據說剛售賣的那幾天，各地都排起了千人長隊。很多人為了省出買書的錢，寧可勒緊褲帶，少吃油，不買肉。

可見對文化和精神上的渴求，是貧乏的生活之下，也不能停歇的追求。

劉少睿這套《三國演義》就是幾個少年合資買的，58本，單本一毛五，一共八塊七。劉少睿出了二塊。

之前他是輾轉從別處借來看，因為少年們都是沒什麼錢的，都是單本的一本一本買。有一本的錢才買一本，也是真不容易了。

看他小心翼翼，翻頁都小心的怕折了邊的樣子，蘇禾禾心疼了，扔給他十塊，讓他自己買一套，可少年說什麼也不要。

說他們自己也已經開始攢錢，再幾天就能買一整套了，到時就好了。

蘇禾禾就讓他拿著十塊做買書的資金。十塊對少年來說可是巨款，他不敢要。曹大姨一個月才給他一塊的零用。

蘇禾禾就折中了，又換了五塊的給他，說不拿就別喊姐姐了，少年才羞答答的收了。第一時間就屁顛顛跑去，和少年夥伴們把整套畫本買了回來。

這不，因為姐姐是出資人了，就要拉著姐姐共賞他的心頭好。

一套連環畫又能看幾天呢？想想後世的孩子，手機，電腦就不提了，就隻小說這塊兒就能給你玩出花來，什麼修仙，武俠，穿越，重生……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寫不出的。

再對比劉少睿捧著本連環畫看一百遍的樣子，蘇禾禾真覺著沒眼看，也太苦逼了點。

要不她閑著也是閑著，一天大把的時間，給劉少睿寫點能看的？蘇禾禾有些發散的想著。

當然這個大環境下，要注意敏感問題。

可既然三國，西遊，紅樓這些都允許重新出版了，那規避下重點問題，給架空寫個修仙是不是可以的？反正也不傳出去，隻給自家弟弟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適應這裏後，做飯揮鏟子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發獃已經不能讓她滿意。蘇禾禾決定給自己找點樂子乾。不然真要閑得長草了。

她要好好研究一下可行性了。

——

鍾湛進門時，見到的就是姐弟倆頭挨頭在看畫本的情形。

這姐弟倆感情倒好。

「鍾大哥坐。」「鍾營長來啦！」有雪花膏的情份，再不能裝死機，蘇禾禾跟著劉少睿一起招呼著。

面對默契的姐弟倆，尤其大的那個看著就是很勉強無奈的模樣，鍾湛後牙槽開始發酸。

手裏的網兜袋子遞給蘇禾禾，「晚上加菜的。」

蘇禾禾忙接過來，是條特別大的草魚，還有一包像酸菜的醃菜。

她不確定的問，「是要做酸菜魚的？」

在那家私館吃過幾回酸菜魚，鍾湛就很喜歡。

這一周他帶著部隊下去野外訓練，乾糧鹹菜他都要吃吐了。

昨天半夜回來，躺床上都惦記這一口。

走前師長就追在他後頭說定了相親的事，想著集中見完了可以得一周自在，鍾湛也沒反對。

而且師長家裏的飯他還是很愛吃的。這一周在外面，吃過的那幾樣，在嚼乾糧時，他都要反覆回想味道，才能咽下去。

今早一起來，他就跑去那家私館子買了魚，然後順手還買了包酸菜。想著蘇禾禾萬一會做呢？那肯定要比私館的好吃。

沒想到蘇禾禾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她肯定是會做吧？

這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連綿江省的名菜都會做。

嘴角微微上揚，「嗯，你會做嗎？」鍾湛問著。

這有什麼不會的？綿江館子裏，哪家都要有的菜。

因為她後爹也愛吃，她媽不通廚藝的那根竅。還想討好她後爹，就想到了她這個學什麼都必須會的女兒身上了。專門找綿江大廚教過她的。

後來這道菜，她能發揮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她後爹只要想吃酸菜魚，就會給她媽打電話，讓她給做起來。外面多高級的酒樓，他都謝絕了吃這道。

就為這個，她媽沒少得獎賞。

今天鍾湛可是太有口福了。

不過蘇禾禾自己也想吃了，鍾高枝兒還是食材提供者，蘇禾禾還是很樂意給他露一手的。

不過謙虛還是要謙虛一下的，「那個我就是家常口味，你不要期望太高啊，肯定和館子裏的沒法比的。」

「你做，我就喜歡吃家常口味的。」

喲！鍾高枝兒竟這麼會說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