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且說龍子西一行不日回到了褒城。

華地寧和褒洪德等人接著，了解了事情經過，不由得對孛丁太子此舉大為感嘆，又對眾人化險為夷唏噓不已。

眾人聽說，龍子西將本已偷回的劍譜又送與了西域仙人，都感可惜，又有些憤憤不平。

呂藝享道：

「嗨，說來慚愧，都是我們拖了後腿，如果少俠一人，反倒容易脫險！結果為救眾人，把好不容易取回的那半部劍譜又失於老賊！」

龍子西忙道：

「兄弟說哪裏話來？在我龍子西心中，兄弟們……」

說到這，看了卓爾美一眼：

「當然還有姐妹們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卓爾美臉露微笑，卻「哼」了一聲：

「你不用特意看我啦，我看只有那個公主比什麼都重要！」

華地寧和褒洪德初見卓爾美，見她自然美中帶著幾分野性，又率真可愛，都是十分喜歡。

眾人又寒喧了一會兒。

華地寧見眾人都有倦意，吩咐安排眾人休息。

龍子西卻是心中掛念著公主，見眾人離去，急忙問華地寧：

「怎麼，公主還沒有到嗎？」

卓爾美也沒有離去，聽龍子西問起公主，臉早嗔起：

「怎麼樣？就知道你一直念著公主，人家另嫁他人啦。你是不是想，那個『他人』就是你呢？」

龍子西瞪了她一眼：

「好啦，別鬧，哥哥說正事兒呢！」

卓爾美把嘴一噘：

「哼，我說的才是正事兒呢。」

華地寧笑道：

「姑娘莫要煩惱。你的『正事兒』，哥哥一定替你辦！」

卓爾美坐在一邊不說話。

華地寧對龍子西道：

「就是呢。我也一直覺得奇怪，派人打探，聽說申候這次進宮遇到了挺大的麻煩，所以才遷延日久，具體情況卻是不很清楚。」

兩人猜來猜去，卻是始終猜不透公主為什麼遲遲沒到，只是隱隱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華地寧又道：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我料公主年前一定不會來了。不如待過了年再說。」

龍子西也只能同意。

接下來，張羅過年，龍子西卻因為心中有事，一直不很暢快，也不必細說。

216

不覺早過了正月初五。

這一天，吃過午飯，卓爾美正在和龍子西說話，華地寧突然來了，還領了一個人。

卓爾美一見那人，驚喜地叫道：

「哥哥！你……你怎麼來了？」

龍子西仔細一看，隨華地寧而來的原來是嘎圖拉的大兒子兀古都。

那兀古都漢語不算太好，對龍子西拱拱手，轉而對卓爾美道：

「父親，病了，回去，看看。」

卓爾美一聽父親病了，早是心急如焚，急忙問兀古都，父親患的甚病，可也嚴重？

那兀古都比比劃劃，卻說不大明白。

龍子西道：

「妹妹還問它作甚？不如哥哥陪你馬上回去！」

卓爾美眼含淚水，點了點頭。

華地寧忙道：

「兄弟且慢！如何只是你兩個去？我們且商議了再說。」

當下，把眾人找來，最後商定由方三哥、方四哥、秦世傑三個陪同龍子西和卓爾美一同前往。

華地寧為卓爾美準備了好些禮物，裝了一駕馬車。

幾人收拾利索，乘馬向西戎國方向而來。

217

這一日，眾人正行著，忽然前方竄出幾匹馬來。

眾人小吃一驚，不由提高了警惕。

卻見幾騎馬飛馳而來，近前，一個年輕人打量了一下眾人，沖龍子西一拱手：

「請問，可是龍少俠麽？」

龍子西定睛細看，依稀認得，忽然想起：

「閣下……莫非是衛屹之子？」

那年輕人果然是附近那個山大王衛屹之子。

聽龍子西動問，年輕人高聲答道：

「不錯！正是在下。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恩人！便請少俠隨我來，與家父一敘。」

龍子西知道卓爾美急著趕路，道：

「請上復尊父，龍子西一行急著趕路，不便耽擱，容異日再會。」

那年輕人道：

「家父就在前方不遠，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無論如何請恩人與家父一見！」

龍子西看看眾人，那幾個都點點頭，眾人便隨那年輕人繼續前行。

行不到五裡，見路邊有家客店，門口拴著幾匹馬。

那年輕人尚未下馬，便高聲叫道：

「家父，龍少俠到啦！」

客店裏便急急出來一人，正是那山大王衛屹。

那衛屹哈哈大笑，快步迎上，抓住了龍子西的手：

「得與龍少俠相見，豈不快哉？哈哈，快進屋，少不得，要好好喝上幾杯！」

眾人見時近晌午，正是飯口，也不推辭，進了店來。

早有一桌飯菜備好。

眾人坐定，彼此做了介紹。

那衛屹也聽過方家兄弟和秦氏三傑的名號，自是十分高興。

衛屹之子原來叫做衛岑。

那衛屹情緒大好，邊張羅眾人吃酒，邊道：

「上一次，得少俠仁義，饒過小兒。此恩在下無時或忘，隻想如何報答才好！」

龍子西笑道：

「閣下若真心報答，只是多行善事就好！」

衛屹哈哈大笑：

「正是！不瞞少俠說，打那以後，小兒改了許多，再不輕傷人命。」

龍子西小心地問道：

「在下看閣下並非一般盜賊模樣，不知……」

那衛屹早已知道龍子西想問什麼，嘆了口氣，道：

「在下本是衛國人，原是一家鏢局的武師，卻被那西域仙人老賊害得家破人亡，只剩了我們爺兒兩個。唉，這也不消說了。

「在下發誓要報仇雪恨，便跟蹤那老賊來了西戎，卻是幾次行刺於他，都不是對手，還差點搭上了性命。

「後來，在下便索性留在西戎，拉起了這支人馬，隻想尋找機會再行報仇。

「罷了，不說在下的事啦。少俠這是準備何往？」

龍子西便把陪卓爾美回家探父一事說了。

衛屹聽了，便道：

「既是這位姑娘回家探父，的確不宜耽擱。待回程之時，無論如何請少俠諸位到鄙寨多盤桓幾日！」

當下抓緊吃完，衛屹將出好些錢財送與龍子西諸人，龍子西再三推辭，那衛屹見龍子西豪爽，也不堅持。

隨後，衛屹又親自送了五六十裡，自回己寨不題。

218

龍子西一行再次上路，又行了一日，來到了五鬥寨。

嘎圖拉的另一個兒子巴基伊在村頭迎接，領著眾人直接來了嘎圖拉的房間。

那卓爾美見父親躺在床上，早是撲了過去。

嘎圖拉自也歡喜萬分，伸出手摸著卓爾美的頭，把卓爾美看個不住。

巴基伊見卓爾美抽泣不止，勸道：

「妹妹不必擔心。郎中說啦，父親只是受了風寒，已經服了幾回葯，不礙事。也是……也是十分想念於你。」

眾人見那嘎圖拉見到了女兒，精神大好，都喜。

晚上自是由兀古都和巴基伊坐東宴請眾人，也不必細表。

誰知，到了晚上，龍子西不知怎麼就發起病來，不僅上吐下瀉，而且高燒不止。

眾人又是一陣忙活。

請來郎中診治，那郎中給龍子西把了脈，看了舌頭，又翻翻眼皮，好一番檢查，最後道：

「原來是水土不服，加之疲勞過度，陰陽失調。吃了我這服藥，再將養個七八日，保準無虞。」

那卓爾美自是既要照顧父親，又掛念著龍子西，免不得兩頭忙活。

又過了兩天，那嘎圖拉已經大好，能夠下地行走。

龍子西雖然也止了腹瀉，退了高燒，卻十分虛弱，每日隻躺在床上，慢慢將養。

這一日下午，兩人正在說著閑話，突然聽到外邊一片嘈雜之聲。

卓爾美急忙跑出去看，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臉色大變：

「不好！那個什麼仙人和一個叫滿也速的將軍來了。帶了好些人馬！」

龍子西一驚：

「他們到此作甚？」

卓爾美張口欲言，卻又住了口。繼而說道：

「估計還是徵兵之事，且不管他。」

卓爾美雖然如此說，但龍子西早已經看出卓爾美十分緊張。

正要繼續詢問，卻見方家兄弟和秦世傑急急進來。

方三哥進門便道：

「西域仙人和一個將軍來了，好像……好像是沖卓爾美姑娘而來。嘎圖拉老爺子正在與他們交涉。若是發現了兄弟也在這裏，只怕對兄弟不利。卻如何是好？」

正說著，兀古都也急忙進了屋來。

那兀古都也是進門二話不說，隻叫「快走！」

當此時，也不容龍子西多想，幾人扶起龍子西，開了後門，到了後院。

兀古都三下兩下套好了一輛馬車，眾人把龍子西扶到車上，又把龍子西的馬牽來，幾人上馬奔後山而走。

那兀古都見眾人離開，胡亂找了一把二齒耙子，拎上又往前院趕來。

219

且說龍子西眾人出了後門，不一時到了嶺上，回頭一看，寨子裏已是濃煙四起。

那卓爾美掛念父兄，大哭不已，幾次便要衝下山來，卻是方家兄弟死死抱住。

龍子西也是焦急萬分，幾次想掙紮起來，卻渾身乏力，如何起得來？

秦世傑叫道：

「如今情勢，只有先脫離險地！」

言畢，沖那駕轅之馬就是一鞭，那馬四蹄一蹬，拉著馬車就跑，眾人上馬隨後跟來。

眾人不識道路，隻撿有路處奔走，早跑出七八裡路。

卓爾美此時已經情緒穩定，知道急也無用，反是鎮靜下來，看了看路，道：

「再往前走個四五裡，有個岔道。左邊那條可通往去鎬京的官路！」

眾人便按卓爾美指示，前行了四五裡路，果然見到有個岔道。

眾人更不猶豫，奔左邊那條路繼續跑了下來。

又奔了十來裡路，見這條路與一條大路匯為一處。

眾人知道這條大路便是通往鎬京的官道了，便沿路繼續奔下去。

奔了一程，天色將晚，那路卻通向了山裏。

進了山裏，行不上七八裡，聽到後邊有人高叫：

「前面的逆賊休走！」

接著便是馬蹄之聲。

眾人回頭一看，見一群馬隊，約有三四十人，急急趕來。

領頭的那人依稀便是那西域仙人。

龍子西諸人隻好加鞭催馬，繼續狂奔。

龍子西那駕馬車，卻是跑不快，眾人只能依著馬車的速度向前跑去。

看看後邊的追兵越來越近，方三哥大喊了一聲：

「秦三哥保護兄弟和姑娘先走！」

他和方四哥卻撥轉馬頭，舞起雙刀，迎著追兵沖了上去。

220

看看雙方離著有個五六十步，突然見那追兵人仰馬翻，一片混亂，連那西域仙人也是一頭撞於馬下。

原來是有人扯起了十數道絆馬索，把那追兵絆翻。

接著，但見從兩側樹林中竄出三十餘騎馬，馬上之人或刀或槍，或叉或棍，對著落馬之人就下了傢夥。

其中一個年輕人，催馬撚槍，直撲西域仙人。

那西域仙人跌落馬下，失了龍頭拐杖，才剛站起，卻又摔倒，顯是傷了腿。

見那年輕小將大槍扎來，隻好坐在地上，以一雙肉掌抵擋，卻如何抵擋得住？

隻好一個就地十八滾，滾到了一邊。

那小將卻早就追了上來，又是一槍紮下。

西域仙人心裏叫聲「罷了」，拚著傷了右臂，抬手擊那槍頭。

那槍頭一歪，卻順臂而下，刺中了西域仙人的右腋，雖然沒有傷到肺子，卻也是鮮血湧出，疼痛難當。

那小將更不容情，大槍再度扎來，直刺西域仙人咽喉。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忽聽有人大叫：

「休傷仙人！」

接著，「嗖」的一聲，一箭正中那年輕人左臂。

隨後，見一黑袍將軍，揮舞大刀，後邊跟著二十餘騎馬，殺上前來。

那年輕小將傷了左臂，右手單手持槍，一邊抵擋著黑袍將軍，一邊沖方家兄弟大叫：

「快走，告訴子西兄弟，俺衛岑今日報他大恩！」

方家兄弟這才知道，這年輕小將乃是衛屹之子衛岑。

見雙方混戰，方家兄弟無暇多想，撥轉馬頭又跑了下來。

那黑袍將軍見前方不遠處有駕馬車，方家兄弟隨後追著，竟撇了衛岑，領著十幾騎馬追了下來。

龍子西的馬車是兀古都急切之間套得，卻是繩結不很結實，奔了這多時，早已鬆動。

那馬跑著跑著，竟脫了轅駕，自行飛跑去了，那車卻一巔，右輪早掉，翻倒在地，把龍子西掀到地上。

龍子西跌落之時，早搶了長劍在手，卻顧不得其他，那劍譜包裹連著一些雜物，散落了一地。

那黑袍將軍恰好追到。

方家兄弟拍馬迎上，卻被黑袍將軍的七八個手下攔住。

秦世傑護著卓爾美，也被五六騎馬截住。

那黑袍將軍直奔龍子西而來。

龍子西經此一鬧，早已汗透衣衫，雖然仍是無力，腦袋卻清醒起來，見黑袍將軍殺來，順手一鏢打去，正中那黑袍將軍左肩。

那黑袍將軍一驚，卻見那鏢綿軟無力，並未傷到自己分毫，大喜，雙腿用力夾馬，撲到龍子西面前，大刀砍下。

221

說時遲，那時快，早見一將斜刺裡殺到，也是大刀揮出，將黑袍將軍的大刀擊在一邊。

龍子西早已看清，來將正是那山大王衛屹。

再看四周，跟隨衛屹而來的三十幾騎馬也加入了戰團。

那衛屹邊鬥邊喊：

「少俠快走！但叫在下今日不死，我們後會有期！」

方家兄弟和秦世傑這時已脫離戰團，奔到龍子西身邊。

龍子西見卓爾美依然牽著自己的馬，掙扎爬起，使足力氣上了馬背，就要揮劍殺進陣中，卻頭暈目眩，差點摔下馬來。

那衛屹急得大叫：

「龍子西！別他媽的婆婆媽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想讓我們爺倆白死嗎！快滾快滾，你滾了，老子自有脫身之計！」

龍子西暗嘆一氣，沖幾人喊了聲：

「走！」

幾人催馬一會兒便奔遠了。

此時，天色已黑，那衛屹邊鬥邊觀察戰場形勢。

見敵方大約還有三十幾人，己方也有四十餘人。

但己方有二十幾人乃是生力軍，一時雙方剛好鬥個旗鼓相當。

但衛屹深知，鬥得時間長了，自己的人馬雖然比官兵多一點兒，卻無論如何也不是官兵對手。

又見不遠處一個年輕將軍猶在狠鬥，知是自己兒子。

便打定主意，長嘯一聲，領著人馬且戰且退。

那衛岑聽了父親的信號，也招呼一聲，邊戰邊退，一會兒便與衛屹合兵一處。

眾人得便處，一聲呼哨，進了樹林。

那黑袍將軍見樹林裡一片漆黑，又惦著西域仙人，便也收兵不追。

見那西域仙人傷了左腿和右腋下，所幸均不是很重。

打掃戰場，發現了那半部劍譜，自然給了西域仙人。

那西域仙人又得了這半部劍譜，也顧不得有傷在身，回到下處便急急觀看。

龍子西這半部，卻是主要記載著修鍊內功的心法。

西域仙人才看得兩頁，便被深深吸引住，不由得大喜過望。

此後，西域仙人終日研習，越發覺得其妙無比。

時間一長，有所徹悟，後來竟辭了護國法師一職，到了山裏歸隱，專門研習其中的心法和劍法，終得武功大成。

於是，重新收徒傳業，教出了一批頗有成就的徒弟，使這一心法得以傳世。

又經過一千多年，到後梁時期，他的徒子徒孫中更是出了達摩老祖這樣一位曠世奇人，將此心法發揚光大，更名為《易筋經》。

後來，達摩老祖輾轉到了嵩山少林寺，成為中原禪宗創始人。

這樣一部上古的武林奇書，最終還是為中原漢人所用，也算物歸原主。

此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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