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眾人急忙把龍子西屍體抬到一邊，早見尹球一身官服，領著一夥人闖了進來。

其中果然有那個楊樸、計剛和天山劍派穆掌門等。

曲奇將軍急忙施禮迎接：

「不知大人駕到，望乞恕罪。想必大人也已看到公告，我家褒君洪德公子外出狩獵。不知爵爺駕臨敝府，有何公幹？」

那尹球得意洋洋，不理曲奇，卻沖公主一揖：

「下官見過公主！不，應該是見過太子妃！哈哈！」

公主把眼淚拭去：

「尹大人，這次是你大獲全勝了！論起計謀和歹毒，你果然更勝你那老子尹吉甫！」

尹球一笑：

「謝謝太子妃誇獎！且不說誰勝誰負，下官乃是奉旨行事，說不得，還得請眾位跪下，聽聽聖旨！」

眾人不說話，卻無人跪下。

卻是褒地雖為宣王治下，卻從來不是完全唯宣王之命是從。

再加上起了這麼大的變故，眾人均知尹球此來必無好意，豈肯跪下？

都是暗中加了注意。

那尹球也不以為意，回頭一擺手。

早有一個官員站出來，拿出一段布帛，展開念道：

「近年，歲有飢荒，人多刁蠻。

「據卜，均乃當年妖嬰未滅所致。

「為剷除妖孽，還我天下清平，著兵部大夫尹球，查辦妖淵，必除之而安。

「各州府官民人等，須一力配合，不得有誤。

「凡違逆不遵者，與妖孽同罪，格殺勿論。」

眾人聽了不覺心中一凜，想不到宣王如此看重尹球，給了他格殺勿論的權利。

公主冷笑：

「既是如此，不知尹大人意欲何為？」

尹球呵呵一笑：

「下官還能怎樣？也無非要那妖嬰一命而已。

「還有一樣，據查，那妖嬰之兄龍子西，對那妖嬰一力袒護，又勾結匪人意欲作亂，自是按聖意予以緝拿查辦！」

公主苦笑：

「若是如此。尹大人足可交差了！」

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龍子西和那孩子的屍體，眼淚又掉了下來。

尹球一示意，楊樸走上前來，俯下身去看龍子西，看了半天，沖尹球點了點頭。

又去看那死去的孩子，的確是個一歲多的女嬰，只是不知到底是不是陳渡的孩子。

楊樸回到尹球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尹球正要說話，忽聽樓上又傳來了哭喊聲。

232

卻說尹球尚未說話，早見卓爾麗跌跌撞撞跑下樓來，邊哭邊喊：

「公主！公主！卓爾美姑娘，她，她……自殺了！」

隨後，幾個奴婢含著眼淚，把卓爾美抬了下來，放在龍子西旁邊。

只見卓爾美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早把前胸染紅。

公主淒苦不能自已，顫聲說道：

「尹，尹大人，你……你滿意了？」

尹球用手一指地上那孩子，冷著臉道：

「這個便是那女嬰？」

公主悽苦地點點頭：

「這孩子直恁地命苦！我本來要把她轉移出去，誰知還沒有動手，她卻死於風寒！」

尹球猶自不信：

「這個女嬰，真的是那個妖嬰？」

公主心神恍惚，只是搖頭：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事已至此，不妨全告訴了你罷。

「那孩子被我藏在離此八十裡的烏雞嶺一個叫馬六村的地方，收養她的那戶人家姓胡，其實就是原來的姒大。

「尹大人神通廣大，還怕查不清楚？」

尹球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眼珠一轉：

「對了，如此說來，那『玉面辣手』便是太子妃您了？」

公主點點頭：

「不錯。」

尹球身子一顫：

「那麼，換嬰之事也必是太子妃所為了？」

公主又是點點頭：

「事到如今，又何必瞞你？當然是我所為。你要報仇，儘管來罷。」

那尹球花虎頭緊咬，死死地盯著公主，顯然憤怒之極。

但很快，尹球又露出了笑容：

「公主既為太子妃，便是為臣之君。所謂，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一個女嬰又算得了什麼？是她命苦罷了！為臣如何敢生報仇之念？」

公主聽他如此說，知他不過說說而已，以尹氏父子的性格，怎能不設法報仇？

當下也不管他，又過去看卓爾美，流著眼淚道：

「妹妹，你隻恁地命苦！是姐姐無能，不能保護於你！」

尹球又是一笑：

「還請太子妃節哀！既是如此，還有一樣，下官要帶他兩個的首級回京復旨！」

秦世傑一聽，大聲喝道：

「你那狗屁大人休要猖狂！人已經死了，還要他們的首級，真是欺人太甚！你道俺真箇怕你不成？」

說著，便抽出了鋼刀。

方大哥等人一見，也把刀抽出，冷冷地看著尹球。

尹球這邊也是刀槍在手，準備廝殺。

尹球看著公主：

「公主，不，太子妃，爾等想抗旨造反麽？別忘了，我們都是宣王駕前之臣，申候若是在此，也不能如此放肆吧？」

公主搖搖頭：

「尹大人，何必把事作絕？我田嫵娘平生不願求人，今天算我求你一回，給他們留個全屍，如何？」

其實，那尹球未必非要龍子西和那孩子的首級。

他這麼說，只是想看看公主諸人如何反應。

如果他們痛快地交出兩個首級，死者的身份便大可懷疑。

今聽公主出言求他，不禁一時猶豫。

正在這時，有人高聲傳報：

「褒君回府！」

233

不一時，褒洪德和華地寧領著三五十個士兵進急急了屋來。

不消說，早有人把事情向褒君做了簡要稟報。

華地寧一見龍子西和卓爾美的屍體，早是撲倒在地，一邊叫著「兄弟！兄弟！」一邊放聲大哭。

過了好一會兒，褒洪德把臉一沉：

「尹大人，你也知道，我褒地雖為宣王治下，卻是許多事情自行作主。

「今日事已至此，寡人看你仇也報了，職也盡了，足以復命，何必趕盡殺絕？

「寡人這裏修書一封，自把事情稟告宣王，替你開脫，想來宣王也不會責怪於你。

「如若不然，寡人的這些士兵可是脾氣不大好，真要鬧翻了，只怕對大人不利！」

尹球看看褒洪德，又看看公主，一笑：

「褒君聖明！其實，下官也不過是奉旨行事，沒來由非要與褒君和太子妃結什麼冤讎？既是褒君如此說，此事便罷，下官這就告退。」

公主這時已經收了哭泣，看到尹球等人慾走，一擺手：

「且慢！我這次輸得一踏糊塗，心有不甘。敢向尹大人請教一二？」

尹球道：

「太子妃下問，下官敢不如實相告？」

公主道：

「好。我且問你，你如何識破我這瞞天過海之計？」

尹球道：

「按理說，太子妃此計甚是周全，難免不叫人不上當。可是，下官這邊也有高明之士，自也不難識破。」

公主搖搖頭：

「恐怕不是這樣。就算你識破此計，我這第二路的行蹤，你又如何得知？

「據他們說，一路並未見人跟蹤。

「而你，似乎早有準備，才有溝谷伏擊之事。

「唉，想不到竟壞了我子西兄弟的性命。」

說著，又看了龍子西屍體一眼，眼圈又紅。

尹球一笑：

「依太子妃之見，那是如何？」

公主輕嘆了口氣：

「當然是有人沿路留下了標識，你們也無須緊隨，隻按標識尋來，也就是了。

「而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在我們身邊安插姦細！

「是也不是？」

尹球頗為得意：

「都道太子妃冰雪聰明，果真如此。既然話已挑明，不知太子妃可知那個人是誰？」

公主回頭看了看自己這邊的幾位，輕聲說道：

「本來我是無論如何想不到會有人出賣我們。可就在剛才楊樸楊大俠查看龍子西屍體的時候，讓我發現了蛛絲馬跡。」

眾人不知公主發現了什麼線索，都是一頭霧水。

公主緩緩地對楊樸道：

「楊大俠，尊駕剛才查看龍子西屍體的時候，偷看了誰一眼？為什麼要看他？」

楊樸「哼」了一聲：

「老夫誰也沒看！」

公主不說話，又回身看自己這邊的幾人。

突然，呂藝享一把抓住了卓爾麗，把尖刀抵在她後腰，大聲喝道：

「誰也不許動！否則我就殺了她！」

234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難道，呂藝享是姦細？

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方三哥猛地想起，呂子丹臨死之前曾對龍子西提到呂藝享三字，子丹不稱其大哥，而直呼其名，分明是大有深意，可惜話未說完就咽了氣。

只是當時誰也沒有細想。

如今看來，分明是呂子丹知道真情，可惜沒有來得及告訴龍子西！

秦世傑一見，大聲罵道：

「好你個狗賊！怪不得那天你堅持讓我們走小路，讓我們著了道，你原來真是姦細！」

呂藝享道：

「哼，我本來是按著尹大人的意思騙那龍子西走那條路。誰知，他卻要兵分兩路，不讓我與他在一路，我又不好十分堅持，結果抓了你們幾個無能之輩！」

方三哥看了一眼尹球：

「你們做了兩手準備，如果不能在半路抓到龍兄弟，便用屍首把龍兄弟騙到刀峽死地，是也不是？」

尹球得意一笑：

「正是。不過，這個兩手準備是西域仙人手下那個韋燦的主意。只可惜，哼！」

公主嘆口氣：

「呂藝享，爾乃忠良之後，行此不義之事，對得起先人麽？」

呂藝享正色道：

「正是因為吾乃忠良之後，才要效那先人忠君愛國。尹大人乃國之重臣，吾效命於他，正是回歸正路，繼承先人之志！」

秦世傑大罵：

「狗賊！休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爾無非貪圖那榮華富貴罷了！」

呂藝享冷笑一聲：

「人之為人，哪個不想做那人上之人？便是為著那榮華富貴，又何罪之有？」

王后搖扔頭，又道：

「子西兄弟義薄雲天，待你兄弟甚厚，又認了你父親為義父，你們便如同那結義兄弟，爾今害得他和卓爾美身死，豈無一絲慚愧乎？」

呂藝享「哼」了一聲：

「龍子西雖然待我兄弟不薄，但我後來才知道，他乃國家反叛。

「又有一樣，也是後來發現，他與那申候有著莫大瓜葛，而我呂家卻與那申家不睦，吾豈能再跟隨於他？

「只可惜呂子丹到死猶自執迷不悟！

「哼，我原也無心殺龍子西，是他自己命薄，怪得誰來？吾又何愧之有？」

說著，扯住卓爾麗，慢慢退到尹球這邊。

原來，呂藝享在申國時對龍子西所說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真的是，呂子丹的確先行了一步，呂藝享隨後趕來。

假的是，他並沒有追上呂子丹，卻碰上了尹球一夥。

他從尹球口中知道了龍子西的一些情況，正如他所說，便改了主意，決定投靠尹球，隨著尹球一起來了南申國。

後來，他發現呂子丹與西域仙人一夥在一起，便以為必是呂子丹投靠了西域仙人，卻不知呂子丹乃是化名投靠，意在尋找兵法。

心想：那西域仙人乃是殺父的仇人，子丹怎麼能投靠於他？為此恨透了呂子丹。

他假裝受傷去見龍子西，乃是受尹球指使，自然是想誘騙龍子西去刀峽。

至於他說呂子丹勾結戎人害了爹爹，純屬陷害，無非是想激起龍子西的憤恨，借龍子西之手除掉呂子丹。

眾人雖然都恨呂藝享，但也覺得在他立場，當時宣王乃是正統，似也並無道理。

又見他為防暴露，今日不惜受了刀傷，又臨危不懼，也算是條漢子。

均不再言語，只是想著如何救回卓爾麗。

公主看著呂藝享，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龍子西和卓爾美，不由再度悲從中來，心情大壞。搖頭說道：

「呂藝享，人各有志，原也勉強不得。

「龍子西、卓爾美，還有那孩子都已經死了，我已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其它。

「你放了卓爾麗，跟尹大人去罷！」

呂藝享大聲說道：

「尹大人，屬下只聽大人的吩咐！」

尹球想了想道：

「放了她罷。」

呂藝享說聲：

「遵命！」

左手一推，把卓爾麗推了過來，眾人急忙接住，怒目而視。

尹球見事已至此，再要堅持取龍子西人頭，實是妄想，不如見好就收。

於是，沖褒洪德和公主一拱手：

「褒君，太子妃，今日之事便作罷，這次下官可真的告退了！」

褒洪德一拱手：

「恕不遠送！」

眼見著尹球領著手下，緩緩退了出去，一會兒便傳來了遠去的馬蹄之聲。

這邊，眾人再次圍到龍子西和卓爾美身邊，又是發出一陣慟哭之聲。

華地寧抱著龍子西，心如刀割：

「兄弟，兄弟！難道，今生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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