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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妾隻笑三回》第二十章 五年爭鬥
78

龍子西和華地寧行了二十幾日,進了衛國境地。

沿路也見了幾座大山,打聽當地人,卻都搖頭,不知杜父山在哪裏。

繼續前行了幾日,又見有一座大山,山腳下是一座村莊。

華地寧道:

「依著水大哥所說的遠近,莫非這便是杜父山?」

龍子西道:

「我們自進村子尋宿,問問便知端的。」

進得村來,天已微黑。

卻見村頭好大一座莊園,甚是氣派。

華地寧看了龍子西一眼,道:

「看這個莊園,主人必非尋常人也。」

當下敲門。

過了一會,一個莊丁開門,問道:

「兩位何事?」

龍子西說了借宿的意思。

那莊丁眉頭微蹙,喃喃地道:

「什麼時候來不好,偏是這個時候來!」

便讓他們稍等片刻,進去稟報。

二人正自奇怪,稍傾,莊丁出來,道:

「虧是我家少爺為人很好,便留兩位住一宿。只是不要多問什麼,少爺正忙著呢,也不招呼兩位了,一應事宜自會有人應付。」

龍子西說聲「叨擾了,多謝」,便和華地寧隨著莊丁進了莊園。

那莊園裏面更是不同,中間一個好大的天井,四周房屋足有數十間。

卻見園裏諸人行色匆匆,來往忙活,對他們的到來無人理會。

那莊丁領著兩人來到一處廂房,點亮油燈,道:

「兩位便在此歇息,一會兒自有酒菜伺候。只是記住,不管莊裏今晚發生什麼事情,兩位莫管。」

說完,便告辭走了。

華地寧見那人走遠,道:

「兄弟,你不覺得奇怪麽?這家想是今晚有什麼重要事情。」

龍子西點頭道:

「正是。隻不知是什麼事情?這家主人倒是熱情,有事也容留我們。我們且住下再理會。」

說著話的功夫,早有人將飯菜送來。

那人也是不多說話,隻把飯菜鋪排端正。

華地寧忍不住,問道:

「不知貴莊今晚究竟何事?如是不便,我們另尋住處便是。」

那人道:

「客官休要多問。雖然有事,卻是與客人無關。你們自管歇你們的便了。」

龍子西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那麼,可否告訴我們,此處離杜父山還有多遠?」

那人瞟了龍子西一眼,已是有些不悅:

「什麼杜父山?不知道。客官直恁多的問題!隻管問它怎地?」

龍子西便不再問,卻是愈加納悶。

兩人吃完,那人將碗碟收拾乾淨,又送上茶水,道:

「那邊有兩桶熱水,客官可以用來洗漱。馬匹自有人應付草料。你們無事自早休息,小的這也要自去幹事。」

說完,出門而去。

兩人走了一天,倒是有些勞累,便洗漱了,躺在床上,說著閑話,心中猶自不解。

過了能有兩盞茶的功夫,龍子西迷迷糊糊剛要入睡,卻聽莊外傳來人聲。

龍子西心下一緊,凝神細聽,卻是多人都往莊裏而來。

憑步聲判斷,沒用多少時候便在院子裏聚集了約有二三百人。

只聽有人問道:

「人都齊了麽?」

有人道:

「都齊了。」

那人便道:

「好,這就請少爺出來。」

過了一會兒,就聽一人說道:

「眾位鄉親,我等精心準備了五年,便是為了今日。

「此事關係重大,無論如何也不能輸給子丹,還望諸位同心協力。

「一會兒讓管家每人先發十錢,待我們贏了後,另有賞賜。」

聽口氣,龍子西猜想,此人一定是那位少爺了。

可子丹是誰?

什麼事需要準備五年?

此時,華地寧也醒了,一起豎耳細聽。

過了一會兒,便聽到人聲又起,想是大家陸續拿到了賞錢,多有高興之語。

正在這時,聽到有人急急進了院子,道:

「少爺,那邊的人已經出發,快到岡上了。」

那「少爺」道:

「好,我們這便出發。」

便聽到人馬聲響,一會兒功夫院子裏便沒了動靜。

龍子西與華地寧商量:

「華大哥,我們何不跟去看看?如果這家有什麼不利之事,我們或可助一臂之力。」

華地寧道:

「大哥也是這麼想,只是兄弟身體沒有完全恢復,還需見機行事。」

龍子西道:

「這個曉得。」

兩人便溜出屋來。

出了莊園,看見前面不遠,一群火把正在向後面的山岡移動。

當下兩人悄悄跟上。

79

約行了三五裡路,便看到岡上已經有了一群人,也是火把齊明。

這一群人走到對面,雙方相隔了三四丈地,都住了腳。

龍子西與華地寧挨在後邊。

藉著火光,看到對面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壯士,手裏反提著一把長劍。

這邊的「少爺」卻是只能看到後背,手裏也拎著一把長劍。

雙方的其他人也都拿著各種兵器。

再看旁邊,搭了一個三丈多高的木架子,頂部是一個兩丈見方的平台,四角插著火把。

龍子西心道:那對面的壯士一定是「子丹」了。

不禁納悶:這兩個倒也有趣,晚間比武不說,還弄了那麼高的一個枱子。

只聽對面的壯士叫道:

「大哥,準備好了麽?」

這邊的「少爺」答道:

「嘿嘿,大哥愚笨,恐怕再怎麼準備也及不上兄弟。一會兒動起手來,還望兄弟手下留情!」

那壯士笑道:

「大哥真會說笑!只怕心中早是要了兄弟的命罷?」

兩人互稱兄弟,說的話也頗客氣,但分明都是語含敵意,不肯讓步。

只聽這邊的「少爺」道:

「我們都準備了五年,也不必多說,來罷!」

說完便走向木架子。

那位壯士也走了過去。

兩人分別從兩側爬上了架子。

龍子西心道:

「看他兩人爬枱子的架式,武功倒也平常。」

卻見兩人一會兒爬上了枱子。

那「少爺」道:

「兄弟的開天劍法可有長進?」

那壯士回道:

「愚弟哪有什麼長進?倒是聽說大哥最近功力大長,倒要好好討教。」

那「少爺」道:

「好,我們便以開天劍法一決高下便了。」

龍子西不解:

「這兩人也會開天劍法?」

卻見兩人略一試探,早鬥到一處。

才三五個回合,龍子西便發現兩人使的根本不是開天劍法,心下納悶:

他們為什麼自稱用的是開天劍法?

不及細想,看兩人相鬥。

又是十幾個回合,發現兩人武功平平,差距不大,倒正是對手。

台下眾人見兩人在台上鬥得難分難解,便各自為主人助威。

這邊有人高呼:

「大少爺必勝!」

那邊馬上也有人喊:

「二少爺必勝!」

於是,眾人齊呼,你高我低,各自為自己的主人助陣,好不熱鬧。

眾人振臂高呼,腳下不自覺地都向前挪動。

一會兒功夫,雙方便由口舌之爭變成了槍棍相加,混戰到了一處。

後邊的人無法加入戰團,有的便將火把向對方擲去,便有人慘叫,端的是一片混亂。

正鬧間,龍子西見到有個火把落到了木架子下邊,早把一角燒著。

心叫不好,便大呼「救火」。

卻是人聲鼎沸,哪裏有人聽得到?

想要擠過去,卻也是一時不能。

那木架子是用的乾木搭成,岡上勢高,又有風來,火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

眾人初時未覺,待到發現時,為時已晚。

見那木架子已為大火包圍,台上的兩人也已發現,停了打鬥,卻是手足無措。

兩人想是被煙嗆著,都是大聲地咳著,想找地方下枱子,卻哪裏下得來?

下面的眾人也停了爭鬥,大叫著自己的主人。

又有人去撲那火,卻是越撲越旺。

眾人早慌了手腳,無計可施。

只見又一陣風來,最初燒著的一角往下一蹋,台上兩人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了下來。

眾人一片驚呼。

眼見用不了多久,兩人就要被大火吞噬!

80

眾人心急如焚。

正在惶惶無法可想之時,只見一條黑影平地躍起,踏著眾人的腦袋,直向木架子奔去。

看看離木架子有個兩丈來遠,那黑影雙足一點,下面的人「唉呀」一聲,縮了脖子。

那身影卻借力上躍,向台上飛去。

眾人未及反應,早見那人到了台上,一手挽起一個,縱身躍了下來。

那人在落地的一瞬間,把兩人往兩邊一推,兩人噔噔幾步跌向兩邊,早被眾人接住。

他自己卻腳尖一點,再度躍起,輕輕落下。

就在三人落地的同時,那木枱子一聲響亮,完全蹋掉,變成了一堆熊熊大火。

眾人不禁齊喝了一聲彩。

兩人驚魂甫定,定睛細看,這才發現救了他們性命的是一個少年。

不必說,那人正是龍子西。

當下兩人同時抱拳,道:

「多謝相救!」

龍子西未及作答,那「少爺」大聲道:

「先救滅了火!便請兄弟同到莊上,再行說話。」

那位壯士道:

「正是。」

眾人便一齊動手,把火撲滅,下了岡來,回到莊上。

進了院子,「少爺」吩咐:

「讓大家都去吃酒,另作理會。」

卻領著幾人來到了一間屋子。

才進得屋來,那「少爺」把龍子西向正中的一把交椅一按,納頭便拜,另一位壯士也趕忙跪在地下,齊道: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龍子西急忙起身拉起二人,道:

「兩位無須客氣,只是解了在下的疑惑之處便是了。」

當下幾人坐下,早有人送上茶水。

龍子西這才看到兩人灰頭土臉,身上衣衫多有燒痕。

再看自己,左袖也是燒了半截。

幾人互相看看,不由得大笑起來。

81

笑畢,那「少爺」先介紹道:

「在下姓呂,叫呂藝享;這位是我的兄弟,喚作呂子丹。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龍子西道:

「在下姓龍,雙名喚作子西。這一位是在下的朋友,喚作華彪華地寧。」

呂藝享一驚,道:

「聽口音,少俠是晉人,莫非便是飛虎大俠的公子少俠龍子西?」

原來,經過幾個月的時間,龍子西經著駱駝東莊和柳家堡之戰,早是名聲鵲起,呂家兄弟當然也聽過,是以有此一問。

龍子西笑道:

「在下的確是飛虎大俠之子,至於少俠什麼的,實不敢當。」

只見呂氏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驚喜之情溢於言表,當下起身,再次拜倒在地。

龍子西一驚,扶起二人,道:

「兩位壯士請起!為何行此大禮?」

兩人起身。

呂藝享顯是十分高興:

「今日見到開天劍法的傳人,當真是我們兩兄弟的萬幸!不過,說來我們卻是慚愧得緊。便請少俠移步,我們到隔壁喝上兩杯,慢慢說與少俠知道。」

隔壁早擺好了一桌酒席。

眾人落座,呂藝享道:

「這原是在下為慶祝勝利而準備的。如今請少俠享用,粗茶淡飯,請勿見怪。」

龍子西看那滿桌酒菜十分豐盛,卻哪裏是「粗茶淡飯」?

喝了幾杯,只聽呂藝享道:

「我們兄弟兩個愛好武藝,對開天劍法仰慕之至。

「只是天緣淺薄,哪裏去學此劍法?

「我們也經了幾個師傅,卻沒有一個有真本事的。

「但我們實是對開天劍法愛之太深,便各自揣摩了一套劍法,都命名為開天劍法。

「剛才實是讓少俠見笑了。」

龍子西道:

「原來如此。兩位的劍法雖非真正的開天劍法,倒也自成特點。」

華地寧道:

「你們兩個原來是兄弟,可為何有此一爭?所為又是何事?」

呂藝享道:

「此事又是讓我們慚愧。兩位可知我們這裏的地名麽?」

龍子西道:

「我們初到貴地,卻是不知。」

呂藝享道:

「這裏統稱為呂家岡,卻分為兩處。

「我這裏是前呂家岡,後邊是我兄弟的地方,喚作後呂家岡。

「我們兩個雖然本事低微,卻是我朝開國元勛薑太公的後人。」

說到這裏,倒也有幾分自豪。

龍子西道:

「是了!薑太公曾封呂地,呂乃是他的氏,想不到兩位是太公後人,當真失敬!」

呂子丹道:

「想太公當年何等英雄,但薑氏後人卻日漸衰落,到了近兩三代,更是無人出仕。我們取呂為姓,也是愧為薑姓,只怕辱沒了先人。」

呂藝享接著道:

「我們雖然改薑姓呂,卻是太公的嫡系。因此,太公的一件寶物,一直在我們這支保存。」

華地寧道:

「不知是什麼寶物?」

呂藝享道:

「兩位聽過『上古三奇』的說法麽?」

龍子西道:

「這倒聽過。乃是文王《易經》,薑公《太公兵法》,再就是在下家傳的《開天劍譜》。大哥說的莫非正是那《太公兵法》?」

呂子丹道:

「正是。」

龍子西嘆道:

「隻道那《太公兵法》失傳已久,卻原來仍在人間,真乃幸事。」

呂藝享接著說道:

「這件寶物一直由愚兄弟的先祖保存,如今卻在家父手裏。」

龍子西笑道:

「如此說來,小弟料你們兄弟相爭,便是為這件寶物了。」

呂藝享道:

「正是。家父原準備將此寶物傳於我們當中的一個,但我們兩個都是平庸之輩,沒有一個有出息的。唉,家父便猶豫不決,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華地寧道:

「為此你們兩個便要較個高低,以求得到這件寶物了?」

呂藝享面露愧色,道:

「華兄弟說得不錯。

「我們知道這寶物人人都想得到,雖然我們本事低微,但不論獻給何人,豈非求之不得?自是可以換來一場大富貴。

「所以……」

說到這裏,卻停了下來,愧色更重。

呂子丹冷笑,接話道:

「事情做也做了,說便何妨?」

呂藝享道:

「難道只是我自己在做嗎?你不也是同樣的心思?」

呂子丹臉上一紅,道:

「不錯,我也曾想謀害於你。今日見到我們最為敬佩的龍少俠,倒要請他做個公道。」

龍子西心道,一定是他兩個為爭兵法,互相謀害,那可是一件大大不妙的事情。

這樣一件羞於啟口的事情,倒也不要讓他們說了,免得太窘。便道:

「你們兄弟之爭,在下如何做得公道?令尊自來調停才是。」

呂藝享道:

「家父的確為我們做過調停,但那時我們兩個都正年少,如何肯退讓?家父對我們甚為失望,一氣之下於五年前進了山裏隱居。」

華地寧問:

「是杜父山麽?」

呂藝享道:

「杜父山?那卻不是,這個喚作呂公山。」

龍子西見說不是,也不多問,道:

「他老人家一定是把兵法帶進山裏了。那麼你們還爭什麼?」

呂藝享道:

「不錯,家父的確把兵法攜進了山裏。

「卻是臨行時說過一句話,讓我們五年後有了出息再進山找他,誰的出息大便把兵法傳給誰。

「於是我們兩個打了五年,卻始終難分勝負。

「明天便是進山之日,便約了今晚再行較量。」

龍子西道:

「原來如此。不過,據小弟看你們兩個,武功實是相差無幾,想要分個高低,便是再打上三天三夜恐怕也難有結果。」

呂子丹突然站起:

「便是打上十天十夜也一定要見個高低!」

看著呂藝享的目光卻是十分兇狠。

呂藝享也「謔」地站起,冷笑道:

「打就打,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

兩個人面露狠色,馬上又要動手。

龍子西起身笑道:

「兩位大哥且勿動怒。聽小弟一言如何?」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坐下。

龍子西款款而言:

「在小弟看來,兩位恐怕對令尊的意思多有曲解。

「他老人家隻說看你們哪位更有出息,卻並未說看哪位武功更高。

「武功高就一定有出息麽?武功低也未必便沒有出息,是也不是?

「兩位卻如何只在『武功』二字上動心思?」

兩人聽了這話,都覺有理。

沒想到五年來,隻把武功和出息劃了等號,實是有失偏頗,不覺一時氣餒。

良久,呂藝享道:

「依少俠之見,卻當如何?」

龍子西道:

「依小弟之見,兩位也不必再比。

「既然明天是進山見父之日,多備物事,儘管進山,卻是問清令尊如何便算有出息,那時回來繼續努力,再來比過不遲。」

二人聽了,覺得這倒不失一個好辦法,便道:

「如此,倒要請少俠同走一遭,不知可否?」

龍子西道:

「令尊乃是當世高人,如允得見,實乃幸運。」

當下眾人又喝了數杯,看看將近深夜,便撤了席。

呂子丹帶著自己的人馬自回己莊。

呂藝享去安排明日進山的事情。

龍子西和華地寧自行歇息。

龍子西臨睡前心中核計:莫非,田姑娘要我找的東西便是那《太公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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