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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貼貼至上的逃生遊戲》第 13 章
凌晨一點半,青森螢更新了一條博客。

那是一張三個人的合影,她臉頰通紅,像是喝醉了,另外兩個少年坐在她身側,姿勢曖昧。

黑色頭髮的那個正看著鏡頭,眼裡的佔有慾和冷意不加掩飾,好像看這張照片的人全是要覬覦他寶物的渣滓。

而另一個正摟著她的腰,低頭和她咬耳朵,臉上是張揚肆意的笑,靠得極近,就差直接親上去了。

家入硝子沒有去看上面的文字,條件反射般關掉軟體,然後扣住手機。

接著,她深呼吸了幾下,撥通了夏油傑的電話。

「硝子?」

接電話的是青森螢,她喝了一點酒,腦袋有點暈暈乎乎的,正準備和他們玩據說非常有意思的遊戲。

「今天是悟的生日哦!」她顯然玩得開心極了,尾音都蕩漾著喜悅的弧度,彷彿空氣中漂浮著歡樂的泡泡。

家入硝子沉默了兩秒,沒捨得去親手戳破,於是說道:「讓夏油接電話。」

「怎麼這個時候還醒著?失眠了嗎。」

說話的是夏油傑,明明是嫌她這個時候打電話打擾到了他們,卻用一副關心的語氣,這是少年一貫的習慣。

看來他沒有受到酒精的影響。家入硝子攥緊手機,用極快的語速說道:「三年級組執行任務的時候遭遇意外,已有三人確認死亡,剩下兩個下落不明,夜蛾老師的意見是,我在學校準備治療,你和五條現在趕去任務地點把人帶回來……」

她頓了一下,接著說:「屍體也行。」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知道了,詳細的情報發我手機上。」

掛斷電話,接著就收到了裝著詳細情報的簡訊,夏油傑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扣住手機,看著還在打打鬧鬧的五條悟和青森螢,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

前幾天還在一起打雪仗的前輩們,明明說好了過段時間一起在學校後面的山上捕獵烤肉,一起在雪地裡堆雪人吃火鍋,但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已經有人變成了冰涼的屍體。

這就是咒術師的生命,一根輕飄飄的羽毛。

「突然有了任務。」這一個瞬間,夏油傑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下意識這樣說道:「夜蛾讓我一個人過去,沒辦法陪悟過生日了。」

「哈?」大少爺也喝了點酒,他一向是酒精苦手,六眼帶來的信息讓他的大腦時刻出於過載狀態,喝醉以後倒是可以獲得短暫的休憩時光,所以他沒有利用咒力調節自己的身體,而是放任醉意在體內遊走。

「怎麼在這種時候……」在通常情況下,夏油傑此時的狀態瞞不過五條悟的六眼,但現在他喝醉了,有意地控制了六眼的使用,所以他只是抱怨了幾句爛橘子,然後看著夏油傑走向陽台,坐上咒靈,向著濃鬱的夜色前行。

對於一年級的學生而言,任務並不會這樣繁重,但五條悟和夏油傑是最強,所以承擔的責任也相對要多一些,半夜突然被喊醒去做任務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五條悟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趴在沙發上看她。

她坐在地毯上,懷裡是兩隻比成年布偶還要大一些的貓,大白咪共享著他的狀態,現在懶洋洋地趴在她懷裡舔著她的手指,夏油傑的那隻沉默地蜷縮在她的身旁,像是想從她那裡汲取一些溫度。

她不擅長照顧人,但對兩隻貓咪卻很上心,少女把自己外套蓋在黑貓身上,揉了揉它的腦袋,問它:「現在還冷嗎?」

小傢夥睜開眼睛看她,蹭了蹭她的手掌,沒有叫喚,安靜地鑽進了外套裡。

她也安靜了一會,困呼呼地點著腦袋,然後蜷縮在地毯上睡著了。

「笨死了。」困了就睡在地上,這傢夥難道是什麼小貓嗎?

少年懶洋洋走過來,蹲在她面前,只是伸伸手,她就習慣性地鑽進了他懷裡。

本來和傑計劃好今晚表白的吶,一切都準備好了,但是卻被突然的任務打斷,五條悟臉上閃過鬱悶的神色,低頭蹭了蹭她。

那隻蠢貓可以做很多他不方便做的事情,給他帶來隱秘的快樂,但是也同時影響著他,讓他不知不覺養成了很多貓咪的習慣,少年盯著她的胸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登時紅起來,抱著她往床上走去。

雖然是和傑約好了一起告白,但也沒說必須要同時吧?

是傑自己走掉的……

想到這裡,五條悟用力把她搖醒。

青森螢皺皺眉,過了一會才茫然地睜開眼睛,抬頭看他:「悟?」

「那個。」大少爺哪裡有告白的經驗,心裡勇氣滿滿,甚至連告白以後怎麼把她吃掉都想好了,但是嘴巴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一句簡單的『我喜歡你』就是說不出口。

過了很久,他終於做好心理建設,從喉嚨裡擠出來一句:「給你一個和老子交往的機會。」

他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應,低頭看,少女已經重新睡著了。

「……」少年用力把她塞進被子裡,頗有點氣急敗壞的意味。

這一邊,年輕的最強還在為告白失敗而氣惱,另一個最強已經踩在了前輩們的血液上。

一隻變異的特級咒靈,因為高層的情報失誤,將其誤認為是普通的一級咒靈,派出兩個三年級的學生前去祓除,剛好前輩們都在聚餐,於是就五個人一起過來了。

三年級的四個學生,連同輔助監督,一同死在了這裡,除了血液和那隻咒靈的殘穢,什麼也沒剩下。

唯一的倖存者靠著牆壁,身體已經有一半處於殘缺狀態,卻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努力地呼吸著,胸膛處的血肉一同起伏,不甘就此消逝。

「我的姓氏是禪院。」聽見夏油傑的腳步聲,禪院前輩看向他,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這個姓氏,風評不太好吧?」

「對不起……」夏油傑走到他面前蹲下,看著前輩的傷勢,心中是因絕望無力而產生的強烈的憤怒和愧疚:「我來晚了。」

家入硝子還只是一年級的學生,並沒有強大的咒力,兩個人都明白,他已經沒有救治的希望。

「沒關係。」

禪院緩了緩,接著說:「我一年級的時候,也有前輩因為意外死去。那時候我沒有你這樣強大,但也和你一樣,向前輩道歉,總幻想著或許自己在場的話,就能發揮出一些作用,稍微挽回一點局面。」

「因為我喜歡她,不想看著她流淚的樣子,所以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個英雄。」

已經是三年級的前輩笑了笑,黑髮夾雜著血液流過面頰,像是晦暗的河流。

「那天,她對我說,身為咒術師的我們,生命中充滿了這樣無意義的死亡,現在是我,以後是你。」

現在是我,以後是你。

「後來,我親手埋葬了她,在京都的嵐山。」

夏油傑聽著,視線漸漸模糊,不知道是誰的抽泣聲響起,這個照顧者同期生的少年,這個被同期生依賴著的少年,此刻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禪院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和他身體一樣殘缺的護身符。

「她說,那裡春天的櫻花和秋天的楓葉很美,但是我生在禪院,沒有多少自由,從未親眼看過。」

護身符被遞過來,「我現在的樣子很醜,怕嚇到她,就麻煩你,把這個護身符葬在嵐山。」

最後,他看向天空,說著和自己毫無關聯的話題:「那個輔助監督,是澤子前輩的男朋友,很抱歉,讓他和我們一起死在了這裡,勞煩你代我們道歉。」

「這種時候,是該說一點卑鄙的話吧?」

他停頓了一下,笑起來:「就拜託你了。」

微弱的呼吸聲停歇,昏暗的路燈還在照明,這裡寂靜一片,少年沉默著靠著牆坐下,坐在前輩身邊,什麼也沒想,過了很久,直到他的輔助監督過來,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

「只是一個意外。」輔助監督安慰道。

「哈。」

夏油傑笑了一下,問他:「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可笑的意外?」

他的臉上是罕見的毫不掩飾的惡意,他心中充滿了憤怒的火焰,刻骨的仇恨,叫囂著要從喉嚨中跑出來。

他的輔助監督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年這副樣子,在他陰鷙的目光下,輔助監督慘敗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的,我們只有一點點咒力,看不清等級是正常的事。」好半天以後,輔助監督試圖開解他:「這種事情並不少見,你要試著習慣。」

在咒術界,咒術師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更多的是有著咒力,可以看見咒靈,卻沒法參加戰鬥的人。

這樣的人一部分會成為[窗],負責監測咒靈的動靜,並且給出情報,因為咒力低微,所以對等級判斷失誤是常有的事。

還有一部分人會成為輔助監督,負責安排咒術師任務裡的細節,做行程上的準備以及善後,一般來說,是不參加戰鬥的,但是如果情況失控,輔助監督和任務者一同死去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突然有些無話可說。

為什麼他們這麼不重視生命?

少年站在夜色中,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想著怎麼逃課、怎麼快點結束任務回去、怎麼敷衍高層的拉攏、怎麼過自由自在生活的學生。

他開始思考他的人生,開始思考他的同期,開始懷疑支配自己的所謂『高層』,那裡面究竟裝著一群什麼樣子的人。

明明知道窗的情報不準確,高層為什麼不確認一下再派人過來?

他們知不知道隨便的一句話,一個決定,會帶走多少人的生命?

難道咒術師的宿命就註定是這樣嗎?忙碌奔波,疲憊地活著,遇見意外,就突兀地死去,死在最燦爛的青春?

習慣……

夏油傑閉了閉眼睛,隻覺得好疲憊。

沒辦法習慣啊,這種事。

「你和五條同學這麼強,就算髮生意外也可以安全渡過的。」輔助監督還在一旁安慰他,順便叫人過來善後。

夏油傑看著前輩的屍體被隨意對待,裹上白色的布條,然後塞進車子裡面,就像是一件貨物。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護身符:「是嗎。」

他和悟是最強,那螢呢?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跳得好快,或許是前輩的死亡刺激到了他,夏油傑第一次覺得黑夜如此駭人,叫他覺得心慌不已。

他想見她,再見不到就要瘋了。

螢很弱小,要裝進口袋裡,嵌進眼球裡,藏進心臟裡,每時每刻,在她身邊。

「你去哪裡?」輔助監督語氣驚訝而又焦急:「這裡的事情還沒結束,待會你還得向高層派來的人做情況總結和報告。」

「去他媽的高層。」夏油傑頭也不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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