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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111章 第111章
入夜時起了風,薑知意守在窗前,焦急地等著消息。

父親的,哥哥的,還有沉浮的。

風越來越大,颳得窗戶簌簌作響,燭焰被縫隙裡透進來的冷氣惹得搖搖晃晃沒個停時,薑知意攏緊了領口,心裏七上八下。

父親早上走後就沒了消息,打發人去問,隻說還在問話,究竟什麼時候能出結果,誰也說不清。

而哥哥,在突然得知已經打入死之前,沉浮每次提起,都道一切安好,沉浮騙了她,可沉浮,又能為了念兒完完全全歸屬於她,不惜背負忤逆重罪,斷絕仕途前程,甚至還允諾讓念兒姓薑。

除非是低人一等的贅婿,否則從不曾有兒子隨母姓的先例,一旦消息傳開,他又不知要遭受多少嘲諷,多少攻訐。

薑知意想不通,他既能為她,為念兒做到如此地步,為什麼在父親和哥哥的事情上又如此欺她騙她?即便是要公事公辦,可他素來敏銳,又怎能不知道父親和哥哥忠心耿耿,絕不會因為所謂的身世背叛國家?

風從窗縫裏漏進來,寒意徹骨,薑知意攏緊領口,無聲地嘆一口氣。沈氏一族至今還在商議沉浮出族之事,他是這些年裏沈氏最出色的子弟,那些族老為了家族繁盛,必是不肯放他離開,但他一向老於謀算,既然能早早套出沈澄的話,早早尋好了見證,那麼他這次必定是早有預謀,志在必得。

他會與沈氏斷絕關係的,念兒從此與沈氏再無瓜葛,她也再不用怕沈義真來搶,可他呢?他今後,要如何立足?

嗚,風聲突然放到最大,薑知意回頭,外間的門開了,林凝圍著風帽鬥篷走了進來。

幾片綠色隨著大風卷進來,是紫藤的葉子,才剛剛抽出嫩芽,就被狂風摧折,薑知意恍然想起前日與沉浮告別時,他清臞的背形走過紫藤花架,掩映在薄薄的綠意中,那時候她半是歡喜半是忐忑地望著,期盼著下次見面。

短短兩天,心境全都變了,如今想起他,半是疑惑半是苦澀。

林凝取下風帽:「你舅舅家裏剛剛捎了消息過來,你父親的案子已經由郭相接手,不是那個湯鉞了。」

右相郭中則一向有清正的名聲,交給他辦,按理說比交給湯鉞強,但郭中則又是沉浮舉薦至相位。薑知意不知是喜是憂,彎腰撿起那幾片葉子:「哥哥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林凝嘆氣,「你舅舅去刑部查過,這些日子並沒有判過斬立決,那麼總要等到秋後,還有大半年時間,總有轉機。隻可恨一直見不到人,什麼情況都不清楚。」

家裏幾次請求探監都被拒絕,如今連薑雲滄關在哪裏都不知道,薑知意思忖著:「不行我明天求見太后,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算了,太后雖然待你親厚,但朝廷的事不好去求她。這天氣說不定還要下雨下雪,你別跑了,」林凝捏了捏她的衣服,「我明天再去你幾個姨丈家裏打聽打聽,你在家看著念兒,記得多添些衣服,給念兒也穿厚點,別凍著了。」

手指蹭到她的手腕,微微有些涼,是從外頭帶進來的風雨氣息,薑知意心裏一動。這樣親密的舉止她們母女間從前極少有,這大半年裏相依為命,不知不覺一天比一天親厚起來,忍不住靠向林凝肩頭,低聲道:「阿娘。」

林凝稍有點不自在,猶豫了一下才摟住她的肩:「怎麼了?」

薑知意試探著,窩進她懷裏,就像很小的時候,無憂無慮地向母親尋求庇護一樣:「你說念兒的事,能辦下來嗎?」

她既擔心事情辦成,沉浮從此再無立足之地,又擔心事情辦不成,沈家還會再來強奪念兒,心裏矛盾到了極點。林凝摟著她,理了理她額上的碎發:「能。」

薑知意也覺得能。沉浮既然出手,就絕不會丟給她一個爛攤子,然而他呢?他以後,會怎麼樣?心酸著,猶豫著:「沈家有消息了嗎?」

林凝不覺又嘆了一口氣:「還沒有,一直在開祠堂商議,看樣子至少要到明天才有準信兒。」

已經過去四五個時辰了,出族一事比預料更難,他所選的,是從未有人走過的艱難的路。薑知意沉默著,那麼為何,他又那樣騙她?

林凝撫著女兒柔滑的頭髮,欲言又止。取血、出族,沉浮連性命和前途都肯為女兒捨去,沒道理又針對薑雲滄,為著不知真偽的身世將他判死,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內情?「意意。」

薑知意回過神來:「嗯?」

林凝想說當初取血的事,想說沉浮也許有苦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沉浮再三再四懇求,只要她瞞住,別讓薑知意因此不安,此時也只能勸道:「你早些睡吧,明天起來應該就有信兒了。」

薑知意點點頭,淡淡的期待。等明天,到明天,也許一切都有轉機。

半夜裏零零星星落起了雪,到天亮時還沒停,打春以後天氣暖,雪粒子落地就化,從簷下到庭院,淋淋漓漓到處都是水跡。林凝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薑知意獨自在家守著念兒,憂心忡忡等到中午近前,黃紀彥來了。

他帶來了沈家的消息:「家譜族譜都除名了,阿姐放心吧,從今往後念兒跟沈家再沒有半點瓜葛。」

薑知意心裏砰砰直跳,說不清是歡喜多些,還是憂慮多些,許久才問道:「那,沉浮呢?」

黃紀彥看著她,心沉下去。他猜到她會問,所以託了禁衛軍裡的朋友打聽,但他多麼希望她不會問:「今天上朝時許多人彈劾他不孝忤逆,逼著陛下處置他,一直吵到現在還沒散朝。」

薑知意抱著念兒,沒有說話。她知道沉浮,他一向不結黨不營私,遇事從不講情面,朝中暗自盼他倒台的應該不在少數,抓到這樣的把柄,又豈能不趁機攻擊他。

如果彈劾成功,相位必定是保不住的,只怕還要一擼到底,手段狠辣的權臣倒台後是什麼下場,前朝本朝都有許多例子,他……薑知意緊緊抱著念兒。

他是為了念兒,為了讓念兒完完全全屬於她,他知道她愛這個孩子,他在贖罪,贖當初要殺死念兒的罪過。薑知意難過到了極點,當初她不懂他為何那麼絕情,如今又知他亦可如此深情,為什麼時光不能倒流,發生過的事不能重來,為什麼她與他,會走到這一步?

「阿姐。」黃紀彥低低喚了一聲。

聲音太低,她並沒有聽見,只是臉頰貼著念兒的小臉,矇著水汽的眸子怔怔地出著神。她在想沉浮。她甚至在為沉浮擔憂難過。明明他離開時她那樣與沉浮決裂,可等他回來時,一切都變了。

黃紀彥心裏空落落的,他離開,是為了有資格親近她,如今他有資格了,她卻走得更遠了。

來來往往,起起落落,他明明一直在她身邊,卻從不曾有機會靠近過她。

黃紀彥沒再做聲,抬眼看著窗外,雪粒子越下越急,漸漸變成雪片、雪花,春天裏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直到深夜也不曾停。

第三天時,彈劾出了結果,沉浮罷相。

忤逆乃是重罪,況且又是百官之首的左相,言官們辯了整整一天,只要將沉浮以不孝之罪處以絞刑,到最後謝洹發了話,命沉浮禁足在家,等待後續處置。

清查薑家父子同黨的事情也出了結果,凡是與薑家父子走得近的都受了牽連,罷職降職比比皆是,就連京師大營和禁軍中也多有將帥因此罷職,新舊交替,不少世家子弟得了機會出頭,其中又以顧太后一族獲利最多,顧氏子弟一日之內在禁軍任職的就有四五個。

可朝中的動蕩卻並未停止。從金仲延家裏搜到許多書信,顯示這些年來金仲延一直奉皇帝之命監視謝勿疑,還在岐王府安插了許多心腹,金仲延帶著坨坨人進犯易安時,這些心腹裏應外合,傷了王府許多人命。

安排金仲延到易安監視的是先帝,後來接手此事的,是謝洹。

甚至謝勿疑唯一的嫡子送到盛京後突然暴斃,也有先帝和謝洹的手筆。

消息傳開,朝野震驚。

謝勿疑新近獲勝,聲望正是最高的時候,金仲延又是千夫所指的叛國賊,用一個叛國賊殘害賢王,便是鄉野百姓也覺得匪夷所思,清流們日夜進諫,甚至要求謝洹下罪己詔,向天下謝罪。

清平侯府早早就閉門謝客,遠離外面的動蕩。春雪斷斷續續又下了兩天才停,風還在刮著,簷上積雪被吹下幾點,慢悠悠地落在雪氅上,薑知意輕輕撣掉。

天又黑了,算算也不過剛到酉時,倒春寒的天氣,可真是冷呀。

攏緊了雪氅正要回房,在蒼灰的暮色中,看見一個瘦高的身形匆匆向裡走來。

穿著僕從的青衣,低著頭包著僕從們的黑頭巾,然而那步態,那身形如此熟悉,薑知意不覺站住了。

男人越走越近,在紫藤花架前停步,微微抬頭看她一眼。簷下的燈籠投下不甚明亮的暖光,照出他清瘦的臉。

是沉浮。

他扮成僕人,悄悄來了。

薑知意在沒想清楚之前,飛快地跑了過去。

跑得太急,雪氅的衣角拂過花架,薄薄的積雪簌簌落下,手被他微涼的手握住,沉浮牽著她轉過花架,躲進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意意。」

暖中帶涼的氣息拂上來,混著他身上桑菊香囊的氣味:「我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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