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柳師姐，你怎麼都不記得了，還好我立了字據！」陸金華從懷裏掏出了一份竹簡，注入靈力之後，上面浮現出了一片金色的小字。

柳蔓莞接過來，細細地一看，臉色先是發紅，接著一陣發青。

「這……醉酒時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柳蔓莞大驚失色。

「可師姐你都簽字畫了押，還收下了，我給的定金呀。」陸金華委屈巴巴道。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剎那之間蒙上了一層霧氣，像是家長不肯給糖的孩子，就那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柳蔓莞。

「我們倆這樣胡鬧，要是被大師姐知道了……」柳蔓莞心中叫苦，她推諉不掉這個差事，只能寄希望於搬出鍾月玨大師姐來，嚇退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夥。

這件事情，實在怪不得柳蔓莞不守信用。

而是因為，陸金華提的要求，是畫十張不同姿勢，她和大師姐的春宮圖。

並且陸金華要在上面。

在上面！！！

壓在清冷如月的大師姐上面！！！

柳蔓莞看到那張契約的時候，她驚駭得頭皮都要炸裂了。

「定金我雙倍還給你，你把那張契約給毀了吧。」柳蔓莞拉著陸金華的袖子，低聲懇求道。

「這樣吧。」陸金華不緊不慢地將那張契約收回了納戒之中，異常誠摯道，「本來就是拿來玩鬧的東西，要是給柳師姐你造成太大的壓力，那反而有違本心了。」

柳蔓莞心中一喜，本以為陸金華同意了，哪知對方繼續說道：「師姐你放心，你修鍊要緊，這些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我保證不來催你。你什麼時候有閑暇工夫了，畫來了給我就是。」

陸金華不待對方回絕，就快步離去了。

柳蔓莞望著陸金華的背影，張了張口，卻只能無奈地看著她遠去了。

……

陸金華是個很講信用的人，她說了不催柳蔓莞，就不會有一言半句來催稿。

然而，她雖然言語上沒有表露出催稿，但卻隔三差五地在柳蔓莞的面前晃蕩，總是有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對方。

她這種行為，彷彿一根頭髮絲兒懸著的利劍一般，垂在柳蔓莞的脖頸之上。

讓對方在晝夜之間，都感覺到了一種無形卻又深沉的壓力。

……

「柳姐姐，我們兩個去桃花溪邊玩好不好？那裏桃花開得正盛，水中還有很多小魚兒，漂亮極了，你肯定會喜歡畫的！」黃垚挽著柳蔓莞的胳膊，撒嬌道。

聽到「畫」這個字，柳蔓莞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她似乎感覺到了陸金華如有實質的目光。

怨念而又深長。

「不了，黃師妹，你再陪我練一下那個玄階的木系招數好不好，就是旋花術！」柳蔓莞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黃垚聽了這話，不由得喜上眉梢。

其實，她何嘗不想柳蔓莞修為精進，術法高深。這樣的話，兩個人才能一起走得更遠。

只是，柳蔓莞驕傲又脆弱，要是自己催她修鍊，對方沒準會覺得壓力巨大，而對自己避而遠之。

可現在對方如此的主動，那實在是讓黃垚求之不得了。

「那柳姐姐可得手下留情了。你這木系的靈根靈魄，可是專克我這土呀！」黃垚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旋花術，是玄階的招數。在於天地玄黃四階之中，算是比較簡單的。但在虛虛實實之間，如果運用得當的話，未嘗不是威力巨大的一招。」黃垚知識廣博，哪怕不是自己修行的招數，照樣了如指掌。

她從柳蔓莞詳細地講解了一番，又陪著對方練習了一整天。

陸金華隱藏在遠處濃密的樹蔭裡，運起她的目力，看著黃垚和柳蔓莞的互動，笑意盈盈。

「你笑什麼？」秋煜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得陸金華笑得如此的雞賊，背上不由地掠過了一陣涼意。

看樣子，又有哪個不幸的人要倒霉了。

默哀。

「小煜煜，你這麼看我幹嘛，人家可是天大的好人耶。」陸金華嘟起了嘴，不滿道。

她驀地運起了自己的靈魄，結果秋煜明那一刀有了開天闢地的氣勢，將地面劈出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老陸，你不幹人事！要是被鍾師姐發現了，我倆這個月的月例都沒有了。」秋煜明背起了陸金華，發足狂奔。

「嘿嘿嘿，讓你說我壞話！」陸金華得意地翹起了小尾巴。

……

是夜，柳蔓莞盤膝坐在床上，經過了一天的實戰之後，儘管身體非常疲憊，可那種低落沮喪的心情一掃而空。

在現階段，自己的天賦和實力遠遠沒有辦法同黃垚師妹相比。

可一旦直面這個問題，就會發現對方也並不是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高不可攀，永遠也追不上。

相信假以時日，自己也會有著和她肩並肩戰鬥的實力。

柳蔓莞容光煥發，眉宇間的陰翳一掃而空，整個人看上去都清爽自信了許多。

她精神一放鬆下來，身體的疲憊就越發地明顯。

要不，今晚就不修鍊了吧。看看最新的話本子好了。是大才子蘭陵小小生畫的呢。

她鬆懈的念頭一出，正在翻箱倒櫃的時候，一個小小的人影浮現在了她家的窗戶邊。

「師姐……師姐……」陸金華的身量不夠高，露出的上半張臉上，滿是渴求和盼望。

有兩根不老實的呆毛翹了起來，在風中左右搖擺，像是小兔子的耳朵似的。

陸金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眼巴巴地望著柳蔓莞，那未盡的話，都寫在那一雙清淺的眼睛裏了。

陡然之間，一陣猛烈的愧疚感如同閃電般席捲了柳蔓莞的心靈，伴隨而來的，是如海般深沉的壓力。

「在畫了在畫了。」柳蔓莞彷彿在念驅鬼的符咒似的，許諾道。

「那我可就等著師姐喲！」陸金華笑意盈盈，那兩根呆毛垂落了下去，她一蹦一跳地走遠了。

等到她走後，柳蔓莞將桌上收拾得整整齊齊，研磨好了墨，將狼毫毛筆洗刷得乾乾淨淨的。

她攤開了紙，坐在桌前，調勻了自己的呼吸，擺好了上好的宣紙。

半個時辰過後，柳蔓莞看著依舊乾淨的，如同處子的畫紙，長嘆了一口氣，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被陸金華這麼一打岔，柳蔓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怎麼都睡不著。

她的眼前不時浮現出陸師妹那可憐巴巴的，就是小狗狗討要骨頭一般的神情。

這讓柳蔓莞的良心彷彿墜上的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她的胸口。

「算了，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乾脆修鍊算了。」柳蔓莞盤膝坐了起來，她結了個手印放在自己的小腹之前，感受小周天的天地靈氣的流動。

隨著她的修鍊，她的身形之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丹田之中，那些散亂的靈力匯聚起來，有凝結在一起抱成團的趨勢。

……

「老陸，你這大半夜的去哪裏了呀？」秋煜明靠在她的門前，對方的發尾被露水所打濕，像是等了很久的模樣。

我去和漂亮姐姐貼貼去了！

「我去沐浴了。」陸金華面不改色道。

「是嗎？」秋煜明湊近過來，她一手撐在牆上，將陸金華夾在自己的身體和牆壁之間，令對方動彈不得。

兩人湊得極近，呼吸可聞。

「千真萬確！」陸金華笑意不改，「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堵在我門口，有什麼事情嗎？」

一根筋的秋煜明，果然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她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痛苦道：「我升到築基中段了。」

「這是好事情呀！」陸金華欣喜的抓住了秋煜明的肩膀，前後搖晃道。

「可這次我沒帶上你啊。」秋煜明沮喪道。

「哎呀，這完全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解決的！」陸金華哈哈一笑，用力地拍了拍秋煜明的肩膀。

「你就這麼有自信？不對，你是不是又和哪個師姐師妹貼貼去了？」秋煜明拉住陸金華的衣擺，似乎嗅到了一縷清苦淡雅的香氣，若有若無，像是柳樹枝的味道。

「沒有，絕對沒有！」陸金華拍著胸脯保證道，她眨了眨眼睛，輕輕嗅了嗅秋煜明頸間的香氣，巧妙的轉移話題，「你沐浴的時候用的什麼香薰啊，玫瑰花瓣是不是！」

「不是，就是蒼穹之樹的桃花花瓣。下次我同你一起去。」三言兩語之間，秋煜明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開來。

「好啊好啊。」陸金華摟住秋煜明的肩膀，和她勾肩搭背。

……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在這半個月之中，柳蔓莞一改拖延的作風，執行力超強，白天修鍊術法，晚上靜坐修道，簡直成了新一代的卷王。

其中最驚喜的，自然是黃垚了。

「柳姐姐，你最近真是進展神速啊。」黃垚的驚喜之中，隱藏了幾分擔心。

不會是因為受到了上次周鑫那個人渣的刺激吧？

她自然是希望自己溫婉善良的師姐能進步神速。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對方道心穩固，修為紮實的基礎上。

不然的話，看似短期有著巨大的進步，可從長遠看來，那無疑是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是在擔心我，因為受到了刺激，才這麼發憤圖強的嗎？」柳蔓莞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水，唇邊掠過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我確實感受到了某種壓力，不過，壓力卻另有來源。」

「這樣就好了。」黃垚挽上了柳蔓莞的胳膊，一雙美眸轉了轉。

她對於柳蔓莞話中的那人別有興趣，然而對方似乎無意透露，她又不能刨根問底。

兩個人正說話間，只見周林怒氣沖沖地朝著這邊過來了。

「黃垚，你這賤人下手好毒辣，我大哥差點被你活埋，靈魄都廢了！」周林陰森森地看著黃垚和柳蔓莞兩人，像是要將她們生吞活剝似的。

周林生得長手長腳，面上天生的抬頭紋，眼窩極深，才二十多歲，看上去卻像是壓力過重的中年人。

他是木系雜靈根，25歲，築基中段的修為。

「那你要怎麼樣？大不了我們進行生死決鬥就是。」黃垚冷冷的看著她，心中沒有害怕。

「呵，我可不找你。」周林的一雙三白眼，盯著柳蔓莞。

黃垚正想將柳蔓莞護在背後，沒想到對方搶先一步上來，答應道：「我同你生死決鬥就是了。」

「好，三日之後，你可不要失約。」周林要下一句話就走了。

黃垚擔心的看著柳蔓莞，對方笑了笑，說：「黃師妹，我總不能發生什麼事情，讓你擋在我的前面。」

「放心，就算我打不過她，自我保護的能力總還是有的。」柳蔓莞的指尖抵在黃垚的唇上，微笑道，「你總得讓我去經歷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