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姐姐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從我這裏看不到她的表情。

隨後，她輕輕抬頭，瞳眸卻撇向一邊而沒有望向我：

「芷雪，她知道這件事麽？」

「知道。」

「知道，她還......算了，如果是她的話，不論你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都會原諒你的。」仟韆仦哾

「哈哈......」

「這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聽你說，辰，可以，但......我想等芷雪回來，再聽你說。」

「你同意了？」

「嗯。」

薑姐姐終於正眼看向我。她的眼神有些寂寥。

我有些搞不清楚她眼中的這份寂寥從何而起。但，我知道，能夠讓薑姐姐接受一切，讓我們坦誠相待的時刻來了。

......

小芷雪回家了。

她回家後進到餐廳，看到我和薑姐姐對面而坐，而凜音則是戰戰兢兢地坐在我的身側的時候，眼睛也是睜大了。

「......誒？」

我和薑姐姐同時看向小芷雪，異口同聲說道：

「「坐。」」

小芷雪看了一眼我，櫻唇微張吐出了「朔......」這個字後，眼珠一轉，又看到我對面薑姐姐有些黯然的神色，像是明白了什麼，慢慢閉上了嘴。

經過薑姐姐的陪伴與治療，小芷雪的心疾已經比最初的時候好轉了不少。雖然她仍舊對我百依百順，但也具備了接收分辨除我以外的事物信息的能力，終歸也是對薑姐姐有了不淺的感情。

小芷雪大概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她經過坐在我左邊的凜音，從我身後繞過餐桌的長邊，在我的右側乖巧落座。她背對著餐廳窗外有些慘然的曦芒，任由其將自己長長黑髮的邊沿擦拭出恍惚迷離的色彩。

「呃，可以開始談了麽，薑姐姐？」

我撓了撓側臉，問道。

「嗯。」

薑姐姐淡淡地應了一聲，沒用什麼力氣。

「是這樣的......」

有了各種超自然現象的鋪墊，順理成章地，我跟薑姐姐大致講述了我的境遇。

首先是遇見黛希婭。

只不過，略去了我鍾情黛希婭的事實，著重強調了我從天界離開時和黛希婭的約定，還有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件事。

——得到情之神力並能夠回到藍星後，要拯救黛希婭。

為此，我需要通過在鍾情、信賴於我的人身上刻印神紋來收集積極情緒，增強自己的力量。否則，我就只能劍走偏鋒，去給世間帶來恐懼與災厄，藉此收集絕望的情緒（雖然為了最大限度收集神力和噬界之力，我已經這麼做了）。

當然，去東瀛的緣由以及結果我也跟薑姐姐大致闡明了。

有關j的事、拯救凜音的事。

唯獨，我沒有跟薑姐姐講我和小芷雪之間的故事。我怕，她聽到了，會更討厭現在的我。

畢竟從小芷雪攻略過程中的哪一步來看，我都是個人渣。這點，直到真正愛上她之後的現在我都很愧疚。

說完這一切彷彿小說劇情一樣的過去後，我悄然望過薑姐姐那邊。

她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那樣的落寞寂寥，像是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似的。

空氣這張有透明的紙上寫滿了沉默兩個字。

「呃......薑姐姐？」

我知道我瞞著薑姐姐太多了，多少有些心虧地問了她一句。

「事到如今，我隻想知道一件事。」

在我問完後，薑姐姐開口了。

「什麼事？」

「辰......封朔辰，我對你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呃，喜歡？雖然這麼說有點恬不知恥。」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想問，我對你的感情，到底更多是因為『神紋』的作用，還是因為我自己真正的感情？」

「這，當然是，是......」

我原本想理所當然地回答，可話語到了喉嚨，卻卡住了。我正在被某種從心底萌發的虛無感扼住咽喉。

突然間，薑姐姐那原本沒有什麼焦點的雙眸，就在這關鍵的一刻抬起，凝視起我的眼睛。

我從來都不知道溫柔優雅、知性體貼的薑姐姐居然會有這麼凌厲的眼神，一下子沒有招架住，瞳孔微顫，其深處，流露出了某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信息。

薑姐姐彷彿從我的眼睛裏讀出了什麼，她原本澄澈的橙瞳表面，劃過一縷陰霾。

我心臟一提，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麽......」

「薑，薑姐姐......？」

我有些亂了陣腳。原本我是打算在這之後展開自己的攻勢的，可卻沒想，薑姐姐竟然能夠在這種時候完完全全地將我將死。突如其來的不甘、後悔、恐懼同時充斥我的心頭。

「封朔辰。我們......」

薑姐姐從餐椅上起身。

「不，薑姐姐，等等，別......」

我伸出手，伸向正準備要離開餐桌的薑姐姐，話音是這幾周以來前所未有的慌然。

「難道，你又要用神紋來控制我麽？」

薑姐姐轉過身，背對著我站著，說出了這句話。

隨著這句話進入我的耳中，剎那間，像是有一道涼氣從我的腰間升起，直竄到我的脊背。

我伸出的手僵住了。就那麼定定地，僵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與之對應的，我的整個人，也是如此。

「你是怎麼知......」

——不，不對！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更加後悔了。冷汗，瘋狂地從我的額頭、臉側冒了出來。

這時，薑姐姐側身回頭，給了我一個絕望、寂寞、悲傷......卻又決然的神情。

她橙色的瞳眸裡是晃動的秋水，是凝結的淚光。

「封朔辰，芷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以我的能力，只能幫她恢復到這種程度，對不起......以後，我還是不過來了。」

薑姐姐帶著輕微的哭腔，避開我們之間的話題不談，談到小芷雪的事情，讓我心中的危機感飆升。

這豈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對我們之間的事......

「薑姐姐，不是的，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夠留在我的身邊......」

「作為，一個提供神力的、陷入在虛假愛情之中的可悲玩偶麽？」

我瞳孔驟縮。

啊啊啊......為什麼！一步失足，步步皆亂。

「封朔辰。」

薑姐姐隔著朦朧淚光，看著在這場對弈中輸得狼狽不堪的我，她的表情不是作為一個勝利者的表情，而是慘淡、淒絕的輸家：

「放過我，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