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第137章 第137章
第137章清溪桃李(一)「哥哥,咱們真的要空著手回去麽?」
沿林中道路並肩慢馬而步,青山公主劉婉憂心忡忡問道。她的哥哥,當朝太子劉煦已經一言不發一箭未射許久了。
「這個時候,大概像樣的獵物都沒了,此地林苑又小,不比太蒼原,咱們轉了一圈沒有收穫,那就只能空手而還了。」劉煦無奈笑笑。
「母后當然不會苛責咱們,但父皇如果挑你的不是可如何是好?」劉婉眼珠一轉,先警惕得看看身後十幾步遠的殿前司禁軍,確認這個距離他們聽不見再悄聲道,「不如一會兒我假裝墜馬,你就說急著送我回去,所以耽誤了追獵,這樣父皇就不會怪你了!說不定還會嘉獎你呢!」
「胡鬧!」太子雖說是斥責妹妹,但他的語氣根本和原意沒有任何關係,「卓侍詔要咱們兄妹珍重自身,你這就忘了?你這墜下去如果真的傷到,我如何向母后交待?你老老實實坐好!」
劉婉無奈嘆氣,隻道:「是是是太子殿下,遵命。」
看妹妹略顯沮喪的樣子,劉煦忙出言安慰道:「其實空手回去也沒什麼不好。母后不是和咱們說這次水龍法會不要顧著出風頭,這滿朝文武和親貴功勛全都伴駕而來,咱們要是太出挑,顯得未免有點刻意賣弄,做好自己本分也就夠了。」
「母后的話確實沒錯,可咱們是連本分都沒做成呀……」劉婉忿忿道,「哥哥你沒看一弟出發前耀武揚威的樣子,還說大聲說要獵熊給父皇享用,生怕別人聽不清似的……我看這次法會的風頭都讓給他好了,就算不讓,他也都搶了去。」
「你和弟弟計較什麼,再說一弟從來都是這個樣子,他個性肆意隨性,父皇也誇獎他不拘謹夠灑脫有古豪士風範,咱們又去爭這個做什麼呢?」太子說話和做事總有種細嚼慢咽的舒緩勁兒,勸人更是如此,「好了,我們沿途看看是否有小的獵物,最好……還是別空手回去吧。」
劉婉也不再負氣,重新振作道:「好!實在不行,咱們去河裏摸魚好了!」
「那倒也不必如此吧……」劉煦實在不想再泡進水裏,想到當年秋狩的變故,他就覺得渾身發冷。
此時,青山公主已經打馬沖了出去,叫他趕緊跟上,一人又重新開始尋覓獵物。
……
卓思衡狠狠得打了個噴嚏。
「哪有人六七月打噴嚏的?你是不是這幾天在國子監沒日沒夜累找了?」佟師沛停下腳步問道。
卓思衡搖搖頭,說道:「這幾日事情少得很。大概是水邊清涼些,不比方才咱們帳子裏。」
佟師沛一家在卓思衡和卓慧衡正聊天時前來拜訪,趙蘭萱正要同自己的好姐妹說些體己話,於是兩個男人就被趕去河灘上漫無目的散步了。
「我想也是,眼下不管是太學還是吏學,國子監各項各事都已井然有序,聽說禦史台和巡檢司前幾日將第一次學政考課的歸齊摺子交到了中書省,官家是否有閱我尚且不知,然而你看這幾天裏風平浪靜,中書省半點消息也沒有,可見事情一切順利。你也沒什麼好再擔心的,今日不如好好輕鬆輕鬆。當然,如果沒被傳召的話。」佟師沛生怕卓思衡提醒自己來掃興,趕忙給自己的話加個特定適用範圍。
卓思衡搖頭笑道:「你在中京府管些遠郊近縣的瑣碎事,怎麼這些機要都知道得這麼清楚?我事情再忙,也沒你這位置多煩操心,你啊,不必替我去打聽,先做好自己的事,也好讓佟伯父放心。」
「他過了這個冬天后精神好得很,我女兒才多大?他就想教孩子讀書了,天天捧著本千家詩抱著孩子讀來讀去的,美其名曰先熏陶一一,我看他眼下是半點也不擔心我,隻想含飴弄孫。」自從佟鐸身體好轉,佟師沛的心情也轉好許多,有了女兒的他好像還是當年那個閑逸少年,說話透著與生俱來的鬆弛輕快感,「對了,他吏部那些故交隔三差五來想找他訴苦,我爹拿身體差當幌子全都拒之門外去了,你記得對外別說他大好的事。」
「這我知道。怎麼那些人還去找他?吏部的事情還沒完?」卓思衡奇道。
佟師沛詭秘一笑,湊近卓思衡低聲道:「你是不知道如今吏部鬧成什麼樣子了。自打上次我中京府治下桃蘭縣的知縣將吏部借中察考課苛待地方官吏的事面陳聖上後,好些衙門的官吏都去告禦狀,甚至連渾天監察院的官吏都有聯名上摺子的。」
卓思衡知道前面,但不知道後面,為求避嫌,他一直努力讓自己在風波後離吏部遠一點,一個是確實不該牽扯,畢竟窮寇莫追,以免過猶不及引起皇帝猜忌,一面是他答應過沈相不去落井下石,那瓜田李下的事他自然要少沾惹。可事情怎麼會鬧到渾天監察去?那不是替皇家觀星和天氣預報的地方麽?
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個中緣由。
「吏部急著做出中察的成績來證明自己沒有隨意弄權,所以各處吹毛求疵,他們不敢挑揀京畿要務衙門來處置,便去找那些沒權沒錢清水衙門的麻煩來給自己充場子找面子……」
佟師沛道:「可不是,渾天監察院是倒了霉,咱們官家不比先帝,除了節慶祭祀和駕行這類慣例的事,幾乎不召見渾天監察院,也不是那樣看重星宿之事,這才讓吏部覺得人家是好拿捏的,弄得渾天監察院一共上上下下才七個人,竟有六個考課不過,你說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這確實是有點欺人太甚。
「但縱然官家不召見,可渾天監察院卻有職權能直抵天聽,他們官祿雖微,按照祖製可以直行上奏聖上報請天象異動。」卓思衡覺得這屆吏部真的不行,鄭鏡堂一走,立刻就不成樣子,連點盤算都沒有。
「所以呀,前幾日中察剛結束,渾天監察院就以天象為名上奏啦!」佟師沛意味深長眨眨眼,「說是月接連犯畢大、牛宿和建星,揭示了國之憂患乃是臣子相謀的下犯上之相,還說,熒惑逆行入太微,國將不安,太白見晝,有強臣惑主。」
卓思衡雖然大概猜到渾天監察院的說辭,但真正聽完還是震撼了:「不過幾日當中能有這麼多如此複雜的星象?」他對天象星宿這套是完全不通的。
「這你就不懂了,人家渾天監察院說了,這是自中察開始以來陸續出現的星象呢,他們起初覺得不過一個,沒什麼必要小題大做,可到中察結束,誰知已積累這樣多喪亂之相,他們是『微末官吏』無有『擅專之能』,所以就很是『惶恐不安』地稟告聖上,請求聖斷。」佟師沛用自己陰陽怪氣的語調去轉述渾天監察院陰陽怪氣的上書,別有一番風味。
卓思衡差點樂出聲來,只是往來偶有行人,還多是他認識的,總得見面打個招呼,實在不敢太誇張的表情,可他心中是真的好久沒這麼歡樂了。
真是惡人自有強人磨。
「那吏部怎麼說的?」
「說他們挾私報復,以星宿之說讒妄朝政。」佟師沛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可這個表奏上完,立即蹦出好些江南府和寧興府的地方小官聯名請奏說此次考課苛而濫癰,所以說吏部說的讒妄立刻就不攻自破了。」
就像堤壩被鑿刻開一道縫隙,多年來鄭鏡堂坐鎮吏部以此挾製各方的積弊狂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將裂隙沖成缺口,再想堵上卻是難了。
只是可惜沈敏堯希望朝局太平的想法終究沒有持續多久。
「沈相想必四方奔走定然很忙碌了。」卓思衡似是嘆息般說道。
「你沒說錯,沈相這次還跑去那些中京府報奏吏部失職的地方上,要去看看實情,聖上也準奏了。沈相至今仍未歸來,聽說家裏妻子還病著,哎,其他的我也就不知道了,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佟師沛說著笑了,「但大哥你贏得是很漂亮的,眼下吏部再不敢找你麻煩,不,是整個官場都沒人敢觸你一點霉頭。」
卓思衡正想開口問那是不是自己這個卓閻王的管轄範圍又大了不少,忽聽一陣喧囂刺耳漸漸逼近,好像狹小居所湧進數十隻雀鳥一般吵鬧。
佟師沛也同他一起朝聲音來的前方看去,只見一群子弟擁簇同走,他們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位身著華貴朱衣的十七八歲少年。
卓思衡一人沿著河道散步已行至行營外沿,此地沒有那麼寬闊,只能看見帝駕所在高台的一個尖角。雲集周圍岸邊多是勞作採集的侍女和一些攜家人友人漫步至此的官勛,或是三兩華衣少女架廬鬥草飲茶,消閑時光。
所有人見這群五陵少年般的人物蜂擁而至,便都主動讓開,時不時有避閃不及的哪家僕役,都被這些人的隨從不由分說怒喝趕走。
而當此時,兩人好巧不巧正逆迎著他們打獵歸來的路走,佟師沛見著這些浪蕩子弟就氣不打一處來,作為一個女兒的父親——雖然女兒只有不到兩歲——一想到自己女兒十幾年後開始談婚論嫁,所門當戶對的就都是這些貨色,佟師沛心中就煩怒異常,想去替他們爹娘抽他們耳光。
而卓思衡則一眼認出朱衣少年正是當年皇帝的第一子越王,他不希望同皇族打交道,於是對佟師沛道:「方則,咱們去到那邊林蔭下轉轉,我也剛好有些口渴。」
可佟師沛此時忽然意識到,不對,自己的大哥不就是國子監太學的司業麽?自己不能管轄,可他能啊!佟師沛在這些小計謀上腦子轉得比誰都快,立刻道:「大哥……天太熱了,我好像有點頭暈。」順勢便要斜裡倒下。
卓思衡嚇得趕緊扶住他,去試探額頭是否有熱感,又看是否唇色變淡,連問他可有帶避暑的草藥香包,哪裏最不舒服。
誰知忽然佟師沛又沒事兒似的站直道:「誒?怎麼不暈了?」
就在此時,那群少年已經行至他們面前幾步遠,比人先近前的是股強烈的刺鼻酒氣。
「讓開!好狗不擋道!給越王殿下讓路!」
因避開今日法會皇室朱衣的吉服,眾官吏不分品級皆穿著素色常服,待到夜裏群臣宴飲才再穿著朝服以示隆重,再加上卓思衡和佟師沛都顯得比實際年歲要清雋許多,所以那些狗仗人勢橫行的下人才沒認出眼前的兩人皆是當朝從五品緋服官吏。
渾濁的酒氣撲面而來,走在越王身側的幾人明顯已經步態搖晃了,而他們身後是七八匹滿載而歸的馱馬,還有兩人架著一隻死熊。
此時,人和獵物都因擋在路前的卓思衡與佟師沛被迫叫停。
立刻便有三四個剽悍的僕從走上前來,打量一下兩人的衣飾後叫嚷道:「哪家的子弟,越王殿下的路你們也敢攔著?越王殿下得獵歸來,是去給聖上送獵物的,你們在這裏是有幾個腦袋?不要……」
僕從的那句不要命了還沒說出口,卻被一個極其兇猛且出其不意的響亮耳光抽得整個人翻旋在地。
打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跟在越王身後的一個子弟,只見他惶恐至極,聲調都瑟縮著道:「見過卓司業……我家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卓司業千萬不要……不要怪罪!」
說完就行了個見師大禮。
此句一出,方才還醉醺醺全無儀態的幾個少年全都激靈酒醒,從越王身後蹭蹭蹭跑出一半的人來,齊齊道:「見過卓司業,問卓司業安。」
還在越王身後的幾個人從穿著上也看得出來是武將家世出身,他們沒有讀過太學,隻聞聽過狐朋狗友口中恐怖的卓閻王,此時見到,竟覺得此人氣勢比越王還足幾分,一時也噤聲不敢言語。
「臣卓思衡,參見越王殿下。」
「臣佟師沛,參見越王殿下。」
卓思衡和佟師沛沒有先回應這幾個太學生,而是先以臣子的禮節見過皇子。
佟師沛垂首時忍不住想笑出聲,但為了氛圍,還是努力忍住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越王也忍不住用異樣的目光去打量卓思衡,他顯得比自己那些跟從們都要沉著,揚聲道:「見過一位大人。」
得到回應,卓思衡與佟師沛一道起身,他這時才對幾個仍舊保持躬身俯首的太學生說道:「這不是在國子監太學,各位世子不必多禮。」
他這句話輕描淡寫,沒有任何情緒波瀾,卻讓面前這九位少年都渾身一悚,腦海裡浮現出一些不願回憶的往事來。
從表情來看,他們似乎是想說卓司業饒命的,佟師沛忍不住心中感慨,當國子監太學的官吏真好啊……
「卓司業!我……我是寫完了卓司業所留課業才同家人前來遊幸的!」
方才掌摑自家無禮下人的那個少年說話氣息已穩了下來,可語調還是有股說不出的惶急。
卓思衡早就看清其人身份,但此時才彷彿剛認出來道:「原來是長慶侯世子。世子上次月測的時策答得實在有待提高,可史論詩卻頗有言敘,可見前四史沒有白讀。」他言談溫雅親切,面帶慈意,彷彿是體貼的老師關懷後進的學生,越王和一眾軍中子弟聽過後都覺得不過是個做官的迂腐文弱書生罷了,怎麼會教人怕成這樣?
可太學生們聽了點評,卻都一個個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有勞卓司業指點!今後我定然更加孜孜不懈,力學不倦!」長慶侯世子再拜道。
這位世子便是卓思衡新官上任一眾太學生打鬧國子監那次最出格的人之一,他帶了自己一個侍婢女扮男裝稱作伴讀,結果沒想到……他是最出風頭的那個,也是後來最慘的那個。
長慶侯被聖上申斥後,非常負責任得教訓了兒子一番,這次任憑世子的隔輩家長老人們怎麼哭求都不管用了。
世子第一次還不服氣,誰知道卓司業的手段從來不是一步到位,而是次次相輔相成,幾次三番之後,長慶侯世子成為了太學裡的模範學生,雖說成績還是不怎麼樣,但從不遲到早退,任何規矩都無不聽從。
卓思衡此時也明白了佟師沛那點小心思,心中笑他當了爹卻還是頑童心思。不過此事到並非完全不該他出面,雖然他確實管不到越王頭上,也犯不著管,然而這些是他的學生,總要提點一一。
還是要拿出一點副校長兼教研室主任兼教導主任的威嚴的。
「你們可是有飲酒行樂?」卓思衡含笑問道。
就算喝了酒,方才與卓司業不期而遇的巧合也讓這九個人酒醒大半,聽了這句話,更是不得不全醒。
「我們再也不敢了!」立即有幾個學生出聲道。
「今日是水龍法會伴駕之日,盡興遊玩便是聖上的旨意,你們又不是飲酒入學,何錯之有呢?更何況是陪伴越王遊興,此舉並無失當,反倒是少年朝氣,應該的。」
聽卓司業這樣說,九人紛紛鬆了口氣。
「但是……」
這口氣松到一半,連心都跟著一併重新提起。
「飲酒縱馬,刀箭無眼,終究還是要小心為妙,法會是為賞心樂事,千萬別釀出禍端,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卓思衡後一句話說完,太學生們已是大汗淋漓,均道聽從卓司業的告誡。
警告的責任卓思衡是做到了,他此時轉頭看向始終盯著自己的越王禮道:「臣施教學生,讓越王見笑了,請越王先行。」說罷與已經憋笑把臉憋紅的佟師沛一齊讓開路去。
然而越王此時已經不想走了,他看著卓思衡,右手執箭支邊輕敲背脊邊說道:「卓司業,本王知道你箭術了得,當年你從狼口之下救下我兄長便是靠著無雙弓法,怎麼沒見你去狩獵?」
當年的越王還是個少年,卓思衡依然記得此子打馬催促部下時的揚耀之銳氣。然而今日看來,這份銳氣似乎有些仍保持在天潢貴胄的儀態之際,有些卻已經變成隱約志大而驕的脾性。
不過還不是時候急著下結論,卓思衡很少接觸皇帝的這幾個孩子,對越王的信息收集得仍不夠充分,他還需要言談幾句才能初步判斷。
「殿下謬讚了。」卓思衡謙卑道,「臣近日事務繁忙,不勝體力,無法縱馬馳騁開弓得獵,只能待到入夜宮宴之上以逸待勞。今日見到越王殿下英勇彪炳,便知道今晚臣得蒙聖恩,有望一飽口福。」
這話說得越王很是受用,他原本因為卓思衡竟讓他的隨從如此溫馴而感到有些惱怒,此時看其對自己還不是畢恭畢敬,於是頗為順意道:「也不過是小收穫罷了,和本王去年秋狩相比不值一提。可惜那時卓司業尚在瑾州,無緣得見,也是遺憾。」
越王知道自己的任職與曾就任的地點,那他必然也了解過朝政,不似一般遊走閑散的浪蕩子弟。
「臣深以為憾,今年若有幸伴駕秋狩,定要瞻仰越王英姿。」卓思衡恭敬道。
越王隱約有些奇怪,卓思衡明明恪守儀度恭而有禮,他卻彷彿略覺哪裏不對,好像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可一時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打心底隻想離此人遠些。
於是他將箭支丟給一旁的跟從少年,說道:「本王要去給父皇送獵物了,告辭。」說罷也不多看卓思衡一眼,帶著人浩蕩離去。
九個太學生走之前還不忘給卓思衡再行一次師禮後才匆忙跟上。
「你覺得越王怎麼樣?」
看著這隊肆意的人馬漸行漸遠,佟師沛忍不住想知道卓思衡的想法。
「他一點也不像他爹的兒子。」卓思衡笑了笑,將話說得言簡意賅。
……
「看你們幾個那窩囊樣!一個豎儒也給你們怕成那副樣子?」
越王身後,幾個平常就大膽今日還吃了不少酒的武將之家子弟忍不住嘲笑長慶侯世子與一眾國子監太學生,「還他娘的執師禮,誒呦,這可是在法會,你們才是尊貴的,他是個什麼東西?官袍都不配穿!」
長慶侯世子的反應和其他太學生一樣,全都齊齊回頭去看此時和卓思衡的距離,但見兩方都已走遠,無論如何是聽不見的,才稍微放心,轉過頭來怒罵道:「你小子知道個屁!他諢號是卓閻王,你知道什麼是閻王麽?你在醜丘八堆裡打滾,哪知道咱們在太學吃得苦,要是被他整過一次你就知道什麼叫龍王三太子撞見哪吒——筋骨皮一樣不少給你全扒了!」
「他真這麼嚇人?不過是個白面書生,和咱們殿下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哪像會有雷霆手腕的人。」幾個武將家的孩子仍是不信。
長慶侯世子此時才覺得這些同輩的玩伴全無眼珠,根本只會以貌取人,實在沒有腦子,自己怎麼就跟他們混在一處去了?真是不可救藥。但話趕到此處,他還是繼續說道:「你們小看他倒沒什麼,但是別惹他!我告訴你們,聽我爹說,這卓閻王連吏部都敢咬一口!你們難道沒聽家裏人說這段日子朝廷的風聲麽?吏部都被他整成什麼樣子了!你們再驕橫能比天官還強豪?」
少年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辯起來,而走在最前的越王劉翊的臉色也隨著他們交替的話語愈發陰沉。:,,.